我曾经……连载《文革岁月》之“军训生活”“当矿工”

 

军训生活

 

到部队参加军训是我一生最幸福最难忘的经历之一。因为我的理想就是当兵,穿上绿军装,飒爽英姿,多神气多漂亮。那时毛主席有一首诗词: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当兵确是当时所有女孩的向往。我们军训的地点是秦皇岛某步兵部队。我们和现役军人在一起训练学习。我们排长叫辛凤枝,是个非常淳朴憨厚的农村兵。每天早晨军号一响我们就集合出操。迎着朝阳,披着万道霞光,我们跑步,正步走,练习队列,射击。每天下午学习政治,讨论,发言。给我们军训的班长以上的干部全部是现役。全连第一次射击训练,连长示范后我就被叫出列射击。我趴在地上,屏住呼吸,一枪就打了个七环,给自己挣足了面子。

 

我们内务标准和现役军人一样,被子必须是豆腐块儿,床上一个皱折不能有,鞋子两只要摆齐齐的。早晨我们一出操,班长就来检查内务,几乎每个人都不达标。班长只好一个一个给我们重叠。有一天晚上,我们和部队联欢,几架大探照灯从四面打到大操场的中心,那就是舞台。解放军战士和我们互相拉歌,场面热闹极了。我们班表演唱“萨拉姆毛主席”,我们把勺子放铝饭盒里当手鼓,载歌载舞,非常投入,小战士们不断的叫好给我们鼓劲儿。最后是我们全体军训学生给解放军唱了大合唱:欧阳海之歌“湘江水,滚滚奔流,歌唱着舍身的英雄……”歌声迥荡在军营的上空,传得很远很远……

 

本来我的军训生活非常圆满,可惜因为自己的狭隘任性,伤害了排长的感情,使我至今想起来还惭愧不已:因为排长总是表扬我,同学们就总嘲笑我,可我越怕他就越表扬,为了撇清,我索性不理排长了。这使傻根儿式的排长不知所措,找我争求意见我就不说话。(当时军人找学生谈话必须两个对一个,或者两个学生,或者两个军人)当军训结束时,解放军到火车站欢送我们,排长站在我的车窗外流着眼泪说:“我没完成好党交给我的任务,我对不起党对不起毛主席。”可我这个混蛋仍旧一句话也不说。后来我长大了明白了也晚了,我再没机会向他道歉了,但是我永远记住了朴实的一根筋的他的名字:辛凤枝。 

当矿工

 

到门头沟煤矿城子矿劳动锻炼也是文革后期我们的生活内容之一。我不记得是学校组织的,还是我们自己联系的,反正只有我们班七八个人一起去的。我们穿着矿工服,戴着矿工帽,每天早上和矿工一起排队领矿灯,然后和煤矿工人坐吊车一起下到几百米深的井下挖煤。挖煤的活儿非常艰苦,低矮的地方得爬着走,井下通风是大帆布的圆筒子,头上的矿灯是黑洞洞的井下唯一的光亮。我们的班长姓郭,是个南方人,其余几个工人都是当地的,还有一个工人叫常来,是密云人。我们和工人们相处非常融洽,劳动虽然艰苦但很快乐,我们几个疯疯癫癫的女学生给他们艰苦枯燥的生活带来很多欢乐。每次到一个巷(发hang的音)道,我们按照要求挖洞,挖洞时多数要猫着腰甚至跪着,因为井下低矮狭窄极了,然后工人放上炸药,我们再躲到远远的安全的地方等候爆炸。爆炸过后,满巷道都弥漫着浓浓的呛人的煤灰,要等好长时间,煤灰大致散去之后,再把炸碎的煤装上铁溜子运走。每次矿工装炸药时,我们等着无聊就开始唱歌。我们喜欢唱二重唱,或者多声都合唱,我的几个好朋友大活宝:阿胖,丹妮,都来了。我们在煤烟弥漫的井下大声唱歌真是傻得流鼻涕,大口的呼吸井下废气还挺高兴。那个叫常来的工人和我们年龄差不多,他听我们唱多声部的歌很奇怪:“你们唱歌怎么那么难听,像放烟口似的。”(放烟口是死人时唱的歌)我们就叫他唱,他就很原生态的唱:“密云是个好地方,山青水秀枣花香……。”

 

我们每天乘吊车从几百米深的井下升到地面,相互一看,整个儿一个黑非洲,除和牙齿是白的,那叫一个黑,真是赛过李逵,气死张飞。可等我们洗完澡再相互一看,那叫一个漂亮,原来都洗干净了,只有双眼皮里的煤灰洗不着,就跟现在纹的眼线似的,个个浓眉大眼,跟上了戏装似的。

 

有一天我们在井下干活儿,看到运煤的铁溜子磨得光亮亮的,像滑梯似的,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们与其像狗似的爬来爬去,干嘛不坐铁溜子滑下去呢?!”话音未落,有三个同学就坐上去了,我只记得其中有一个是杨诗仪。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到几声惨叫,三个人头朝下就栽下去了。原来铁溜子只一段,下面是空的,煤块儿在铁溜子里只走一段就悬空掉下去。而我的几个不知深浅的同学也悬空头朝下栽下去了。幸亏下面不深,她们惊魂未定,连哭带嚎:“我的鞋,我的鞋!”“我的灯,我的灯!”我们几个在上面看到她们的惨状,乐得前仰后合。那时的我们活的可真简单,我们不想从前也不管以后,每天嘻嘻哈哈乐不思蜀,在煤矿一干就两三个月。用电影《冰山上来客》中一句精典台词来形容我们当时的状态再恰当不过:“年青人,你可真年青啊!”(意即单纯到傻的地步)。

 

后来矿工常来带着土特产到学校来看我们,告诉我们自我们走后,煤矿塌方,小郭班长的腰砸伤不能动了,善良的老班长得了吸肺病,另一个爱开玩笑的工人被打成了反革命。因为那时煤矿主巷道里贴着毛主席像,那是供矿工们早请示晚汇报用的,有一天这个工人下班前给毛主席像鞠了个躬说:“毛主席,我下班了,您老人家在这儿呆着吧!”就为这,他成了反革命。我们听了,唏嘘不已。

 

 

 瞧我那个傻德性

 

 






天地一弘 (2012-12-04 06:16:54)

无情岁月的一段有情生活。

呢喃 (2012-12-04 09:48:08)

苦乐年华,还有真情在。留下记忆的精神财富。

梅子 (2012-12-04 11:53:38)

那时我也在煤矿劳动,修电动机。

那个岁月••••

雨林 (2012-12-04 13:02:12)

唏嘘不已。

 

渺渺 (2012-12-04 13:14:30)

啊,这煤矿劳动真的是险中又险的活哦,好在子蕴姐和同学们很平安!那时的反革命多如牛毛哦,稍有不慎,就是反革命了,这叫红色恐怖......

子蕴 (2012-12-06 10:07:14)

年青真好,活着真好……

子蕴 (2012-12-06 10:09:11)

任何时候都有真情,尽管微薄,但更弥足珍贵。

子蕴 (2012-12-06 10:09:51)

那你是技术人员了,了不起!

子蕴 (2012-12-06 10:11:09)

雨林,最近家里七事八事,都没时间上网了,请谅。

子蕴 (2012-12-06 10:12:56)

我们其实一直生活在恐怖中,唯恐说错话办错事,只好走向另一个极端,自己找乐儿!

子蕴 (2012-12-06 10:12:58)

我们其实一直生活在恐怖中,唯恐说错话办错事,只好走向另一个极端,自己找乐儿!

henrysong (2012-12-08 19:46:02)

“毛主席,我下班了,您老人家在这儿呆着吧!”就为这,他成了反革命。

 

如今的年轻人,怎么能够理解这样的年代啊。

鐡手 (2012-12-16 10:30:18)

红色恐怖同白色恐怖一样可怕,无人性!

雨林 (2012-12-16 12:34:00)

非常喜欢铁手先生在子蕴这个系列里的系列评论。谢谢。

鐡手 (2012-12-17 07:17:07)

那就是说我们的想法是相通的,握手!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