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美国的遗书(八十九)

来自美国的遗书(八十九)
文/融融
 
 

《侨报》副刊,2012年10月15日  

  凭他在中国发家的经历,此人手段之辣,难以想象。我要警惕啊!

  他驾着豪华汽车从停车位上退出来,退得很快。尘埃像团乌云一直跟在汽车后面。这样的车,在我们这里并不多见,其价格可以买一栋很漂亮的小洋房。

  又下雪了,早上起来,窗外的世界银装素裹,花园里的白雪蓬蓬松松,弯曲柔和的弧线,好像老太太刚刚被理发师整理过的银色头发。马路上纵横交错的车道留下乱七八糟的痕迹,好像顽皮孩子的涂鸦。没有阳光,世界冷得像一个阴森的大冰库。

  中国城里是另一番景象。鞭炮和雪花在空中争相媲美,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地上满地是红艳艳的鞭炮纸屑,把白雪彻底排挤到树脚和草丛里面。美国的长假在圣诞元旦,海外华人喜上加喜,多了一个春节,比圣诞节还要热闹。所谓唐人街,就是中国人集中居住区的一条主要街道,像其它地方的唐人街一样,以五花八门的中国餐馆为主,还有小型的百货商店,出售价格便宜的中国制造进口产品。

  我把镜头对准华侨表演的龙舞和狮子舞。这些照片后来都上了头版。望着飞舞的神龙和可爱的狮子傻乎乎地跳来跳去,我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几岁。

  来美以后,我一直远离华人社区。中国是我心里的一个结,总想回避和忘记,因为那里是姐姐亡命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在海外感受春节气氛,看着看着,往事像溪流一样,缓缓淌过心头。仿佛有人牵着我的手往回走,牵着我的是爸爸的大手,我在田埂上蹦蹦跳跳。姐姐扎着小辫子,肩上挂着书包,唱着歌,走在我的前面。小么小儿郎呀,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回到一家人围着小方桌吃粗茶淡饭的岁月,回到泥地瓦房和烧柴火的灶头后面。亲人们关注的眼神,心思单纯的朋友,简朴的游戏方式。春天上学时,我和小伙伴打架,打得额头出血,留下一道淡淡的伤疤。到了夏天,在村口的老树底下,大舅的二胡响个不停,伴着宁静的月光,蛙鸣和蝉吟。冬天,外婆坐在大门口扎鞋底,阳光填在满脸的皱纹里。秋天收割以后,我们准备过节,我和姐姐到镇上去,过桥时,姐姐把湖面当镜子,等不及把新买的花绸带扎在辫子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