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连载:青少年时代之“童年趣事”

 从左至右:姐姐、哥哥、我、姨表弟、弟弟、姨表妹

 

第二章 青少年时代

                            童年趣事

 

我的童年是在天津和平区宁夏路四十四号大院度过的。因为母亲是全职太太,没有工作,因此我也没有上过托儿所幼儿园,但无拘无束的生活给我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生我之前,因为己经是老三,父母答应把我送给父亲的把兄弟,在上海做生意的干爹,但是生下我后母亲就舍不得了,后来干爹家收养了干

 

我们住的大院是日本租界。一排二层小楼的对面是由日本军用仓库改建的平房。我家就住在二层楼的底层,房间很大,分三层,前后间是平房,中间一间高出地面,前后有拉门地上铺着厚厚的塌塌米。我们四个孩子就住在有塌塌米这间屋。我们家在天津定居后姥姥全家也从北京迁到天津和我们同住,姥姥家就住在我家对面的平房。

 

    小时候我很傻,胆子又特别小,但是我长得不难看,奔儿头窝瓜眼儿,头发还是自来卷像个小洋人。据说未娘妹妹的女儿,我们一生都有来往。小时候的事我大多记不得了,但几件趣事却是至今历历在目。

 

记得那时母亲参加了打字班、护士培训班等等,一心要出去参加工作,但是父亲坚决不同意,那情景就如六十年代上海电影制片厂电影《万紫千红总是春》似的。没办法母亲只好担任了识字班的夜校老师。这样一来晚上我们就没人管了。听大人讲故事就成了我们晚上最开心的事了。那时候给我们讲故事的有几个故事大王,一个是姥姥,一个是五姨,还有一个音姑姑。姥姥看的书多,什么三国呀封神榜呀聊斋呀、所以姥姥肚子里故事特别多,且大多是才子佳人狐仙鬼魅的。姥姥一开口必是从前有个官宦人家的小姐,长得千娇百媚的……,音姑姑讲的都是神话故事,音姑姑是东北人,长的很漂亮,据母亲讲,音姑姑跟著名作家肖军是好朋友。平时因姑姑说话就很生动,讲起故事来就更是神乎其神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她讲的神灯,音姑姑盘腿坐在床上,我们几个孩子围坐在她身边,神灯的呼风唤雨,神灯的神奇魔力,被音姑姑渲染得无以复加,我们则个个听得目瞪口呆。讲故事有创意的是五姨,五姨讲故事边画画边讲,别看五姨小小年纪却画得一手好画,她没有老师,纯属自学成才。五姨的故事大多也是狐仙鬼魅,开始时画的认真,小姐也是珠环玉佩,绫罗绸缎的,故事也精彩,但等到五姨累了不想讲了,为及时收场,小姐们不是上吊就是投井,画面也是阴风惨惨,寒气袭人。想想看我听的故事都是神呀鬼呀的,胆子能不小嘛?不但胆小如鼠且神经兮兮的,虽然我人不断长大但胆子从未长大,直至今天我仍是个胆小鬼。

 

记得有一次我在床上爬来爬去疯,一不小心从床靠墙的夹缝中掉到床底下,我只觉得四面漆黑一片,好似无底洞,恐怖极了,我哇哇大哭起来,床太矮哥哥姐姐钻不进去只好在外面划洋火照亮儿,让我向着亮光爬出来。可见我当时还多么小

 

我们大院里有几个和我同岁的小姑娘,记得有王海音,小雪,小多多,于秀敏等等。小雪王海音都长得很漂亮,五姨和姐姐放寒暑假时,每天给我们排戏:有歌舞剧,有京戏,有小话剧。比如歌舞剧《喜鹊与寒鸟》《蚂蚁搬大豆》及《拔萝卜》,京戏有《白娘子与小青》评剧有《刘云打母》等等,当然都是片断。主角总是让王海音呀小雪呀演,我总是演配角,我曾经问姐姐为什么不让我演白娘子,姐姐回答的很干脆,因为她们比你皮肤白!我们演戏功夫不在戏上而在化妆着装上。我记得五姨给我们涂上大红嘴唇,头上插着各种廉价的珠子,白娘子的服装就记不得了,反正我一直演小青,披的是家里一个淡绿色的线毯。我们还排演《兄妹开荒》,不知为什么,每次都是两个哥哥两个妹妹,每到这时姐姐五姨就齐上阵担任两个哥哥,我则和另一个女孩演妹妹,《兄妹开荒》是延安的秧歌剧,反映的是王震将军在延安开展劳动生产,自给自足期间,全延安的老百姓都开荒种地的事儿。五姨和姐姐头上缠上白头巾,扮作哥哥,一出场先唱一段,再按着鼓点节奏道白:“我小子,本姓王,家住在本县南街第二巷,兄妹二人都长大,父亲母亲也健康……”再伴着音乐作开荒状,这时妹妹上场了,边舞边唱:“肩挑担子上呀么上山岗,一头是黄面馍,一头是热米汤,哥哥本是庄稼汉那么伊呀嗨,送给他吃了,要更加油来更加劲儿来,多多开荒,那哈咿呀嗨,那哈咿呀嗨……”。我们排戏从不带男孩玩,但哥哥和弟弟例外,排蚂蚁搬大豆时,哥哥饰演青蛙哥哥,当我们大家一起唱:“青蛙哥哥你好吗?咿呀啦啦啦啦,咿呀啦啦啦啦……”时,哥哥两手屈肘摆在胸前作前腿,随着歌声横着就蹦出来了。另有一个小剧叫《小老头儿和小丫头儿》是由弟弟演小老头儿我的姨表妹小玲演小丫头儿。我记得话外音由姐姐或五姨说:“有一个小老头儿上山砍柴头儿,砍完了这头儿砍那头儿,砍完了那头儿砍这头儿,从南边来了一个小丫头儿,嘴里叼着小馒头儿手里拿着小窝头儿……”胖嘟嘟的弟弟和瘦小可怜的姨表妹小玲就合着话外音的节拍作砍柴等剧情需要的动作,非常滑稽。

 

稍大一些姐姐开始教我识字做算术,每天一大早姐姐就把我叫醒和她一起学习,不管我情愿与否。夏天我家的小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我叫它喇叭花儿,地上种的是五颜六色的不知名的小花儿。姐姐搬一个小炕桌和两个小板凳我们就开始上课。不知是我特别笨还是姐姐教的太快,反正我老是因为学不会挨打。那时候我快该上学了,可我不记得父母为我着什么急,只有姐姐每天苦心的教我这个教我那个。终于到了考学的那一天,那时候上学需要考试,特别是想上天津一区一小,那是姐姐哥哥就读的重点小学。考试的具体情节我记不得了,只记得害怕得不行,问什么不知道不说,还咧着大嘴哭。发榜的那一天还是姐姐带我去的,我没有考上,这回轮到姐姐哭了,姐姐拉着我的手回家,一边走一边哭,我则像傻二个一样跟着姐姐,似乎并不难过。在院里碰到了母亲,姐姐哭着告诉母亲这个消息,没想到母亲却说:“考不上就再玩一年”。于是我这个傻二个丢下伤心哭泣的姐姐,立刻跑去和小朋友玩了。这真是耻辱的历史,至今想起来我还脸红,为自己的傻和笨,为自己的没心没肺,我是姐姐人生中第一个学生,也是最笨的一个学生。后来姐姐考上了北师大物理系,毕业以后先后在燕郊中学和潞河中学任教培养了许多优秀的人才,恐怕我是唯一一个让她尝到失败滋味的人。

 

我最喜欢过年,因为虽然家里四个孩子,但好像只打扮我一个,至少我记忆中如此。姐姐把父亲领带中鲜艳漂亮的剪成蝴蝶结扎在我头上,我穿上母亲给我做的一身兰绿叶相间掩映着小红苹果的花衣花裤,心里别提多美了,至于吃了什么我没有太多印象,可见对我来说臭美是第一位的,父亲带我坐着三轮车去他的把兄弟票友朋友们家拜年,并带我到天津干部俱乐部跳舞,父亲拉着我合着乐队的节拍在舞池中转呀转呀,直到我睏了躺在旁边椅子上睡着了,嘴里的糖化了,流在新衣服前襟上……!

 

看小人书也是我们小时候的乐趣之一,我记得在万全道口有一个小人书铺,书铺很小,墙上贴满了小人书封面,我们就看这些封面挑自己喜欢的书,再把书名告诉老板,老板按要求租给我们。在店里看一分钱一本,借回家看二分钱一本。那些小人书给我的童年带来无限乐趣。小人书主要分为电影版的和绘画版的两种,内容包罗万象,《三国》《水浒》自不必说,聊斋故事什么《辛十四娘》,《聂小倩》呀,应有尽有。许多戏曲故事如《牡丹亭》,《四进士》,《陈三两爬堂》,《搜孤救孤》等等,从小我就知道并有浓厚兴趣。反特故事如《衣角》,《一贯害人道》等等该不该看的我都看,因为选择权不在我而在五姨,哥哥姐姐手里,我只是蹭看,当然他们也讲给我听。那时候租书从没有押金证件什么的,但到时我们都乖乖送回去,从不丢失损毁。这种爱好延续到北京,在分司厅胡同住的时候哥哥仍旧带我和弟弟到位于交道口的一个小教堂似的建筑里面租小人书看,姐姐己经上中学,既没时间也没兴趣了。

 

看戏也是我小时候的快乐时光,我家对面是天津市工人文化馆,晚上经常演戏。票价只一毛钱。每到演京戏时,我就先拿上一张票到礼堂给姥姥占座,等到开演前打起锣鼓点时姥姥才会来,如果戏里是才子佳人我就陪姥姥看到完,比如《锁麟囊》,《拾玉镯》、《西厢记》等等,我最喜欢看《凤还巢》,天津话特逗哏儿!最不喜欢看的是《钓金龟》,一个老太太坐在那儿没完没了的唱,逢到这时我就先撤了,这一点我有幸和文化先驱鲁迅儿时的感受一样,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童年真好啊,尽管家里没什么钱,我也没什么玩具,但是我们跳房子跳皮筋,演戏,过家家,听鬼故事,玩的花样层出不穷,我就这样没心没肺的疯玩到了八岁才上了小学,丢人吧。

 

至于政治风云的变幻在我的童年时代对我似乎没有太大影响。只有几个零星片断的记忆:抗美援朝我是通过我家门口文化馆扩音器里慷慨激昂的讲话和整天播放的歌曲:“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知道的。抗美援朝的胜利在我的儿歌里:“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败了美国兵呀,全世界人民拍手笑,帝国主义害了怕呀!”斯大林逝世也是通过文化馆大喇叭播放沉重的哀乐和降半旗知道的,反胡风集团是我在我家厕所看到的发黄的小册子上知道的。至于三反五反,我跳皮筋时的儿歌就告诉了我:“猴皮筋儿我会跳,三反运动我知道,反贪污反浪费,官僚主义我反对。”我有幸住在文化馆对面真是幸福,我在不经意间学到了许多知识,大多是通过大喇叭放的歌知道的,真的,就连修康藏公路我都知道:“二呀么二郎山呀高呀么高万丈,枯树荒草漫山野,积石满山岗,羊肠小道难行走,康藏交通被它挡。解放军,铁打的汉,下决心坚如钢,要把那公路修到那西藏!”当然我小小年纪并不都懂,许多政治运动是我长大以后才对上号的。至于反右派、除四害,大跃进,三年困难时期我的感受就不那么轻松了,因为我长大了上学了且到了北京,我已经能够和全国人民一起体验承受灾难和不幸了!。

 






雨林 (2012-10-15 12:11:25)

“考不上就再玩一年”, 子蕴,你妈妈真好! 

天地一弘 (2012-10-15 12:44:53)

喜欢勤奋的姐姐。

子蕴 (2012-10-18 11:35:22)

我对儿子亦如此,自由生长,所以我也应是个好妈妈,自封的!

子蕴 (2012-10-18 11:36:17)

谢谢!

cyn6120 (2012-10-18 11:48:31)

真是开明的妈妈,勤奋的姐姐,开心的妹妹,其乐融融的一家子!我的年龄没有经历过三反,五反及反右斗争,是从文化革命开始的(那时也是个小孩子),但小小年纪就为了出身问题,受了不少罪。今天看到子蕴写得童年,真的很羡慕哦!

梅子 (2012-10-19 01:37:38)

城乡的差别真是大。

子蕴童年在文化里熏陶,我们玩的都是泥巴和石头,怪不得你的气质那么好!

如若不是那些多如牛毛的运动,该多好啊!我们的足迹肯定是另一种。

一个朋友发来你在文轩的文章,告诉我,你应该略小于我,我就进来一篇篇读你的文章。

子蕴 (2012-10-19 02:06:22)

只文革这一个运动就可以要了我们的小命,更何况出身不好,等着看我的文革经历……

子蕴 (2012-10-19 02:10:57)

有时我问自己:什么是命运?我想对于我们来说,降生在城市还是农村当是一生命运的开始。城乡差别不仅从前,现在依旧差别很大,当然若没有那些多如牛毛的运动,也许现在会好的多!谢谢你的热心朋友,也谢谢你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