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位从梦中相识的朋友

 

 

这是一段很奇特的往事,真实地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一生都不会忘记。故事的主人公已经逝去,但我坚信他以美好的形象在另一处快乐地活着。

 

大约在上大学之前,我曾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中我来到一家医院,是一家还没有启用的新医院。在空无一人的医院里我四处游走,最后走到通向住院部的走廊,两边的墙壁有绿油漆的墙围。走廊很窄也很长,走到一处绿墙围没有了,一个木梯靠在墙边,地上是一个绿油漆桶和一把油漆刷子。我开始有莫名的恐惧,更令人恐惧的景象出现了,开始有人向我走来,但都是各种各样残缺不全的人,有的没有胳膊有的没有腿,他们面目模糊缓缓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的惊恐难以名状,在走廊里前后奔走,但窄长的走廊无处可逃。我好象从来没有那样恐惧过,即使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写到这里时仍觉毛骨悚然。就在我绝望的时候墙上出现了一道开着的门,我冲到门口想夺门而逃,但外面是一片沼泽,黑压压的烂泥无边无际,我知道一旦迈出便会葬身泥底,另一种恐惧扑面而来。这时,远处走来三个手拉手的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女孩子都是一身红衣,男孩子浑身洁白。我太惊讶了,因为他们竟能在沼泽上轻松地走过脚上却不沾半点泥秽,我呆呆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来到门前,他们表情安然地从门前走过,就在走过我的一瞬间年龄最小的那个小姑娘回头向我微笑,示意让我跟着他们走,那个微笑太美丽了,美丽得无可形容。我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散,毫不迟疑地跟上他们,走出这道门时映入眼帘的是让人心花怒放的湛蓝的天空。

 

这个梦太奇怪了,梦中前半部的恐惧和后面的美好反差强烈,每个细节都清楚得就象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最后那个小姑娘美丽的笑容让我回味了很久。很久对这个梦无法释怀,对妈妈和几个好朋友讲过这个梦,大学时的好朋友颖华也是其中之一,巧的是多年后她还记得这件事并见证了后面的故事。

 

工作以后我和颖华有断断续续的联系。在一年的春节,一个晚上我在家里招待几位基督徒朋友,这时接到了颖华的电话,她慌慌张张地说她的一位好朋友突然患了重病,诊断是恶性脑瘤,是一位二十七岁的年轻小伙子,名叫刘伟。这位朋友一向身体健壮,病来得太突然,可以想象这是一件让一个家庭天塌地陷的事,亲近的朋友们也乱了方寸,已经没有医治的希望,有的朋友为他到寺庙求符,有的朋友为他四处求方。颖华在焦急之中想起我是基督徒,打电话来求‘灵丹妙药’。“你不是基督徒吗?你们有办法治他的病吗?”对颖华的要求我哭笑不得,我告诉她基督徒不是仙姑神汉,给不出她想要的那道‘仙符’。

 

挂上电话我和家里的朋友们大致说了这件事,大家都为这位素不相识的小伙子难过,提议应该去看看他,因为颖华是我的朋友,这件事也就自然落到了我的身上。打电话告诉了颖华我们的心意,她虽然很失望我拿不出‘仙符’,但也答应带我去医院看望刘伟。第二天我带着要送给刘伟的书,和颖华到了肿瘤医院。

 

一走进医院,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尽管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家医院,但四周是那样的熟悉,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梦,就是这个地方,丝毫不差!我激动起来,大声告诉颖华,并拉着她直接跑向梦中我曾到过的通向住院部的走廊,那个在梦中让我惊恐万状的地方。走廊上人来人往,我一边拉着颖华飞跑,一边告诉她每一处的细节和梦中的景象是多么地相同。我很失态,颖华事后回忆这件事时说“她当时就象神经病一样大喊大叫,人家都直看我们。”

 

但是那天没见到刘伟,在走廊遇到了他的弟弟,得知刘伟当时已经进了手术室。把书留给了刘伟的弟弟就离开了。没有多想也想不明白那个梦和这件事有什么样的关联,只是发现梦中见过的一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很惊诧。

 

春天和夏天相继来到,几个月过去了,这件事已经被淡忘。夏末秋初的一天接到朋友以撒的电话,春节颖华给我打电话时他也在我家。以撒电话中说他突然想起颖华那位生病的朋友,很惦记。我告诉他我去过医院但没有见到刘伟本人。以撒有强烈的感动要去医院看望这位朋友,不能拒绝他的心意,但我也不认识刘伟,于是又打电话给颖华。颖华唉声叹气,“你们别去了,他已经不行了。”不仅是不行了,已经不能见了。原来因为手术的缘故,刘伟的面部面目全非,已经失去眼睛,面貌十分可怖。颖华最近去看过他,回来后很长时间无法从恐怖中解脱,“就你的那个胆量,你会很长时间做噩梦的。而且他现在可能什么都听不见了,你们去了也是白去。”想象那个景象,我真地犹豫了,但以撒很坚持,不管怎样一定要去看他。

 

终于说服颖华带我们去看刘伟。在和以撒约好见面的地点碰到了姚嫂,我们共同的一位基督徒朋友,她听说这件事后也要同行。三个人在医院外面见到了等待我们的颖华。刘伟的病情已经完全无可医治,为了家人照顾方便,这时已经转到了他家附近的一个小医院,已经没有实质的治疗,只是在等待最后的到来。颖华知道我的胆量,这时仍在试图说服我不要进去,“连护士都不愿进他的病房”。我也不想进去了,但面对以撒和姚嫂,我无法启齿我的顾虑。

 

在病房外见到了刘伟的母亲,一位已经心力交瘁的老人。刘妈妈对我们的到来很感激,但也告诉我们刘伟已经完全不能和人沟通,他不能看见,也许也不能听见不能说话,也许也没有意识,誰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或许他已经什么都不能想了,让我们有心理准备。知道事情的严重,我也没有退路,不知将要见到的是什么,我跟着大家硬着头皮走进了病房。

 

病房很小,刘伟的父亲在里面,几个人站满了整个房间。房间里是一股恶臭,颖华事先告诉我肿瘤已经从头部可以有的任何缝隙钻了出来,并有腐烂。

 

我终于见到了刘伟,这位从未谋面的不幸的年轻人。刘伟面对墙侧身躺在床上,因为已经萎缩,身量很小,象个孩子。刘妈妈说刘伟大概知道他已经面目全非,不愿让人看见他的样子,很长时间了,他就固执地这样背对一切,不肯回过头来,以致身体的一侧已经长了褥疮。

 

我们在他的床前站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以撒开始说话,他的话让我们所有的人非常感动,但刘伟仍然背对着我们静静地躺着。我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刚开始时站在别人后面,试图借用别人的肩膀挡住我的视线。但是一种安详温暖的气氛渐渐降临,我的恐惧也不知不觉地消褪了。大家慢慢靠近他的床前,对着他的背影讲着来自我们心底的感动。他真的什么也听不见了吗?我们不能停留太长时间,最后以撒告诉他我们就要走了,问他有没有话要告诉我们。这时奇迹发生了,刘伟身体动了一下,随即慢慢回过身来,伸出了手,因为他的手可能沾着头上流出的浓液,这时他把手在被单了擦了擦,然后伸向我们。他听见了,他一直在听,他甚至这时还注意到不要弄脏我们!我们欣喜若狂,扑上去和他拥抱。我看到了他的脸,比我想象的更惨酷,找不到五官的模样,甚至没有脸的形状,更没有表情,我理解了他强烈的自尊,同时也强烈地感受到他的真诚。刘伟的父母和颖华都惊诧不已,因为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刘伟这时的表现对所有的人都是一个巨大的安慰。刘伟拉着我的手时,明显感到他想用力再用力,他是想说什么。我们在等待,最后他象是使着全身的力气缓慢但清晰地说:“感谢神!”我们泪流满面。

 

从医院出来后很长时间我仍沉浸在当时的场景中,在回家的路上又想起了那个梦,似乎明白在梦中的恐惧正是刘伟在黑暗和沉默中的心情,但那三个小孩是什么意思呢?突然好似一道闪电在心底划过,一个来自心底的声音说,“那三个孩子就是今天你们三个人啊!”闪电过后,心里是喜悦的战栗,果真是这样吗?果真早在冥冥之中我们就已经被拣选带领一个独自恐惧的人走向那片蓝天吗?我相信是这样的,在街人的滚滚人潮中,我再一次眼泪夺眶而出。

 

从此一直惦记刘伟,相信他在心里看见光明并深得安慰。之后不长的时间,又一次做梦我正在工作,一位小伙子推门进来笑呵呵地向我走来,我问他是誰,他高兴地说‘我是刘伟呀,我来看你来了。’我好奇怪,因为他的样子我完全不认识,是一位高大健壮的小伙子,长得很帅气,皮肤蚴黑,手指的关节十分粗大,而在病房时我见到的刘伟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握在我手里的手也十分细小,软绵绵的。我说你怎么和我见到的那么不一样?他兴高采烈地说:“我全都好啦!”。醒来之后给颖华打电话询问他的情况,颖华说一切都还依旧。但是两天之后,一个狂风大作之后的早晨接到颖华的电话,告诉我前一天刘伟病情突然恶化,高烧不退,在夜里狂风四起的时候,刘伟走了。那天离他二十八岁的生日中剩几天。

 

我为刘伟感到解脱,我相信这是他愿意甚至盼望的。几天后刘伟的朋友们相约去看望他的母亲。刘妈妈躺在床上,看到我们眼中有一丝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了,我站在大家的身后,什么也说不出。我们的出现对老人也许并不是安慰吧。临走时我鼓足勇气,向刘妈妈提出了我的请求,“能让我看看刘伟的照片吗?”刘妈妈很愿意,从枕头下拿出一本像册。翻开立刻看到一张照片,是多人的合影,都是快乐的年轻人,刘妈妈说那是刘伟和同事去黄山时照的。不用指点我立刻知道哪位是刘伟,和我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皮肤并不黑,一位笑得十分灿烂的帅气大男孩。

 

离开后我告诉颖华我真地在梦中见到了刘伟本来的样子,颖华象是沉浸要梦中,轻轻地说:“其实那张照片并不太象他本人,他本人皮肤很黑。”

 

我相信刘伟是非常快乐地走了,就象在梦中来和我道别时那样,我也会记住他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当刘妈妈知道我就是曾经到医院给刘伟送书的人时,她告诉我那时刘伟还没有失去眼睛,在病房里经常看那本书,他不知我的名字,也不知我是誰,但他很喜欢这本书,书的名字是《天家》。

 

(也许梦想真地可以照进现实,这个真实的故事中有太多的巧合,但我更愿意相信这并非巧合,并以此纪念这位我本不认识的朋友。无奈文中描述了他临终时的病容,更愿意让看到这篇文章的人记住他美好的样子,故刘伟的名字是化名。)

 






henrysong (2012-09-28 05:04:26)

太神奇了。

我也有过类似经历,只是没有你的这么神奇,让我相信人是有灵的。

予微 (2012-09-28 05:14:53)

震撼!真心相信这个梦与这个真实的巧合。

耶和华的名为奇妙!

木桐白云 (2012-09-28 05:31:35)

有些神奇的确让人惊讶

阿朵 (2012-09-28 06:16:28)

有些事情,是不能用我们有限的思维去解释和理解的的,因为我们都太有限了。发生的,就是合理的。我相信神迹。

海云 (2012-09-28 12:43:24)

读得我落泪了。

天地一弘 (2012-09-28 13:40:52)

我相信神灵!

飞来飞去 (2012-09-29 02:47:56)

人当然是有灵的,这一点千真万确。很想分享你的类似经历:)

飞来飞去 (2012-09-29 02:48:41)

是的,耶和华的名为奇妙,祂的预备远远超出我们的想像。

飞来飞去 (2012-09-29 02:49:06)

我有不少这样的见证。

飞来飞去 (2012-09-29 02:50:30)

人的智慧何等有限。

飞来飞去 (2012-09-29 02:52:32)

当时因为这件事,带领文中的颖华信主,其实这个见证并没有因为‘刘伟’的离世而结束,在那之后另有一个美好的见证,我以后也会写。

飞来飞去 (2012-09-29 02:54:15)

接受耶稣是我们唯一可得的救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