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弃婴(九)

 

三年过去了,孙祥的父母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是说孙祥有了一个弟弟,这次,孙的父母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给孙祥弟弟报了户口,收养和亲生之间的区别和界线顷刻间被划清了----人性的弱点 往往是在关键的时刻才暴露无遗的。

 

孙祥依然生活在孙家,作为一个没有户口、没有身份的头生子生活在他所熟悉的环境里。从物质上讲,孙家父母对两兄弟并没有任何厚此薄彼的想法和做法,仍然是一视同仁的;但是从心理上讲,孙家父母对待孙祥和弟弟还是有区别的,孙父比较疼爱和重视孙祥,而孙母则更爱自己的亲生骨肉。

   

以现实情况看,孙祥的身份是孙家父母的儿子,但是从法律角度看,作为一个社会人,孙祥因为没有身份、没有户口而成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他的权利随之化为虚无。

 

如果孙祥生活在一个保障体系健全的国家里,为保护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为了未成年人的健康,关于孙祥的抚养问题一定会有相关的社会福利机构和司法机构出面干涉,因为在保障体系健全的国家里,法律制度建立的基础,是建立在保障未成年人利益的基础上的,当成年人的利益和未成年人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法律是非常明显的站在未成年人一边的。

 

在一个保障体系健全、法律健全的国家,当孙祥的父母不符合收养条件的时候,孙祥会被社会福利机构重新安排收养和教育,并赋予他合法的身份和地位,他的权利和利益会得到充份的保障和体现,他将象其他孩子一样成长正常,享受他的各种权利,接受正常的教育,他的前途和未来会有人为他安排和负责,最起码他会受到相关法律的保护,回归正常生活。

 

但是孙祥是生活在中国,中国虽然有一系列详细的相关法律和实施手段来保障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但是这些法律和法规并不健全,也没有那么一种社会机构可以来解决这类问题。因此,当孙祥作为一个实际被收养、确切地说被私下收养而又无法获得合法身份的弃婴生活在孙家,他作为一个自然人的合法权益实际上被部分剥夺,甚至说是不存在的,没有任何人、任何机构,任何东西可以保障他的权益,在一个以户籍为统计人口方式,并以身份证为个人标志的社会里,一个人的所有合法权益是通过户籍和身份症来体现的,你没有这个身份,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作为农民的孙家父母不是不知道这个厉害,他们太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才毫不犹豫地把那唯一的一户只有一个的身份给了自己的亲身儿子,而让这个拣来的儿子变成黑户。

 

由于没有任何法律和机构可以干涉和解决孙祥这类问题,也没有任何人有充份的权力可以为孙祥负责,因此,作为第一个收养孙祥的父母,自然就成了孙祥的监护人和首席发言人,尽管从法律角度上看他们其实对孙祥没有任何发言权,但是,当他们最初把孙祥抱回家,并对其收养三年,这样的事实收养行为便使得他们能够对他行使支配和占有的权力,因此,当派出所尹所长因孙祥户口长期不能解决,担忧这个孩子的成长和教育问题,担心他的前途和未来,想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的时候,他只能以朋友的身份一趟又一趟地走访和动员,期待孙家父母申明大义,从真正意义上成为孙祥的父母,其余的几乎无能为力,因为没有任何机构、任何法律给予他权力去实施干涉。对于他的关心,孙家父母所给予的并不是充份的理解和支持,他们似乎更在意自己的感觉。

 

中国人对儿女的概念多半仅仅限于“养儿防老”,从根本上讲,持以上概念的人养儿育女的目的和侧重点似乎并不在于儿女的幸福,而在于儿女是否对自己有利和回报,这种养儿育女观和西方人的那种“儿女是神的孩子,父母是临时托管人”的概念大相径庭。

 

孙祥的父母一直生活在农村,要他们脱俗确实勉为其难,他们收养孙祥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当然也参加一些对孙祥的怜悯,但是主要还是出于为自身考虑,这种考虑和目的一旦形成想要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当尹所长得知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孙祥永远不可能从这个家庭获得他可能获得的被正规收养的权利以后,他几次三番地找孙父谈,希望他能为孙祥着想,为他安排一个更好一点的前途。但是,他的努力几乎就是白费劲,孙家父母自有打算。

 

孙祥三岁以后,为了改善生活条件,孙父买了条水泥船,开始在运河上跑运输,孙祥也就跟着父母和弟弟一起生活在水上,风里来雨里去,过起漂泊的生活。

 

由于他们居无定处,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尹所长找不到他们,等到过年他们放假,尹所长才见到久违了的孙家人,这时候他发现孙祥长高一大块,但是也变得越来越野。一年的水上生活,每天穿行于贩夫走族之间,生活是漂泊不定的,日子是艰难的,眼睛见的是船贩之间的拳脚,耳朵听的是水上人家的笑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年幼的孙祥学得动作越来越野蛮,开口就骂,动手就打,那份蛮劲那份狂野,吓得见多识广的尹所长一哆嗦:坏了!这个孩子学坏了。

 

“不行啊不行,你这样不行,这样下去这个孩子没救了。”尹所长跟孙父说,“你这样是对这孩子不负责任啊,你已经把户口给了自己的儿子,让他成了黑户,现在你的生活又是这样,你看,这个孩子这样下去等于给毁了。”这次尹所长说话没有客气。

   

这回孙父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他心里在惦量着尹所长的话。

 






海云 (2011-12-04 04:14:59)

看到很多美国人对领养的孩子那真是没话说。当然社会制度和环境不同。还有其它。。。。。。

牧童歌谣 (2011-12-05 02:18:23)

“中国人对儿女的概念多半仅仅限于“养儿防老”,从根本上讲,持以上概念的人养儿育女的目的和侧重点似乎并不在于儿女的幸福,而在于儿女是否对自己有利和回报”

这话太精辟了,也反映了中国为什么固守吃人的孝道。

林玫phoenix (2011-12-05 23:16:56)

奏是这个意思,中国的孝道看起来很美,其实-----

林玫phoenix (2011-12-05 23:17:55)

一想到这个孩子我就想到了宿命,无法摆脱的,与生俱来的。

林玫phoenix (2011-12-05 23:20:03)

但是,对基督教的很多观点,我是很赞同的,比较起来,因基督教文化形成的观点和制度似乎更人性化,因而具有普世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