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第二天,我和喬治起得比較晚。我醒來的時候,他也剛剛醒,笑嘻嘻地看著我。
早安,笛克蓀先生,睡得好嗎?是不是腰酸背痛?
他吻我,說,很不習慣,很不習慣。
我們都坐了起來。
我幫他捶背,一邊說,同居第一夜,受罪了,呵呵。
他笑了,說道,美好的第一夜,難忘的第一夜,人好床不好。
我說,不想打退堂鼓?
他點著我的鼻尖說,不能再讓你睡地上了,我就不信在美國買不到適合你睡覺的床。
柯麗絲的那些小朋友知道我們今天要下車了,絡繹不絕地來看她。聽到敲門聲,喬治披上了睡袍去開門,顯得很狼狽。他對客人說,請大家到餐廳等,我們馬上就來。
柯麗絲已經醒來,自己在床上玩。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吵著要出去。我趕快給她洗了洗,讓喬治抱柯麗絲先上去吃早飯。喬治不同意。他要我洗澡,自己留下幹苦力。我倆互相推讓,便誰也沒洗成澡,倒是把行李都給整理出來了。
我們到餐廳的時候,許多孩子和他們的家長已經等在那裏。我說,其實今天才是柯麗絲真正的生日。于是,大家再唱一曲生日之歌爲柯麗絲祝賀。許多家長感謝我們昨天的PARTY,向我們要電話和地址,說孩子們玩得很高興,拿了禮物却沒有什麽東西送給柯麗絲,回去以後補寄來,等等。柯麗絲和孩子們一起拍照片,上錄像鏡頭,大眼睛笑得象一勾彎月。餐車裏鬧哄哄亂成一片。
下車的時候,我們依依不捨,列車員和列車長都來送行。柯麗絲還不懂離別的滋味,小手臂不停地揮舞,笑著說再見,再見!我和喬治的眼睛裏都含著泪花。
喬治在這個城市裏有一個辦公室,公司派車來接我們。到了酒店,他說要一張新床。
結果,酒店的經理請他去了辦公室。我和柯麗絲在大廳裏等。酒店很豪華,四周都是玻璃,有墻的地方鑲著楊木浮雕。柯麗絲在鋪著紅地毯的過道上跑來跑去玩。
玩累了,撲到我的身上,吵著要抱。我們等了好久,不見喬治回來。我便和服務員聊上了天。我告訴她,我不能睡軟床,背痛。她說,套房的外間有沙發可以翻成床,上面沒有很厚的席夢斯。我說,那就行了。
喬治回來的時候,臉上帶著怒氣,說要換地方。
我說,你幹嗎那麽認真?不行就睡地上麽!
他說,素素,你可以睡在任何地方,只要不被我看見。和我在一起,不准睡地鋪!
他說得咬牙切齒,把我嚇了一跳。心裏想,這麽一點小事,就要發脾氣。大概和酒店的經理發生了爭吵。本來想告訴他沙發床的事情,乾脆不說了。他要走,我不同意。他更加掃興,更加不願意留下。我則越不想告訴他沙發床能解决問題。我理解他的好心,但是難容他的壞脾氣。結果,那個服務員過來打圓場,說道,笛克蓀先生,套房的沙發床很硬,要不要去看看?
你怎麽早不說呢?
服務員看看我,好像應該由我來代她回答問題。
我笑了,說,那麽,我們就去看看吧!
套房很漂亮,在酒店的最高層,往外看,風景一覽無餘。送行李的服務員走了以後,喬治馬上拉開了沙發床檢查,坐在上面,試彈性。然後喊我過去,說,躺下試試。
我躺了下來。不錯,很好。他舒了長長的一口氣,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看著我笑了。
我也笑了。伸直了手臂,讓他拉我起來。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悄悄地說,嘻嘻,同居第二天,差點兒蹦了。
不容易,不容易。他說,同居很重要。今晚,我們就睡在這裏。
他打了許多電話,聯繫和預約了許多事情。其中包括我的推拿,他的桑拿浴,給我做頭髮,去樓下買衣服,以及請人送午餐上門,等等。
我說,你怎麽可以自說自話,爲我安排那麽多的事情,也不徵求我的意見?
他說,親愛的,晚上公司裏有個酒會,我們一起出席,我要你成爲明星。
要我成爲明星?我蹙著眉問,爲什麽要我成爲明星?
他說,我是總裁,你是我的未婚妻呵!
我說,不對,不對。喬治,我不去。
他瞪大了眼睛,驚愕地看著我,看了好長時間。我也看著他,咬緊了嘴唇,毫不示弱。最後,他忍不住了,問道,你這是開玩笑還是耍小孩子脾氣?
誰和你開玩笑啦?我說,我愛的是柯麗絲的父親,不是一個什麽集團的總裁。我不要做總裁的未婚妻。
我就是總裁。他說,你要把我一劈爲二?
我說,當你的總裁去吧!反正我不去。
這時,他雙手一甩,背我而去,走到了大玻璃窗前面。
窗前是大海,一望無際,波光粼粼,好像一面破碎的鏡子,亮得有點刺眼。他站在那裏,一手插在腰間,一手托著下巴,站了好久。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是被我的話傷了心?我說了些什麽呢?我不願意去參加他的工作PARTY,錯在哪里?他總是用沈默來對付我。爲什麽不說話呢?爲什麽不給我講道理?想到他說的“試婚”,心裏凉了半截。我們在性生活上沒有問題,但是,今天已經吵了兩次。人與人靠得太近,反而難以相處。今後,如果吵架不斷,日子怎麽過?
午餐來了。有沙拉,濃湯和麵條。我把柯麗絲喂飽了,讓她自己玩。小姑娘好像感覺到父親和素素之間的氣氛不對,一會兒趴在我的膝蓋上,一會兒靠在我的腿旁邊,不肯離開。
所有的盤子上都罩著保溫用的銀色金屬蓋。喬治坐下來取了一盤沙拉,然後朝我看看。我說我不餓,把柯麗絲抱在膝上,看著他吃。
喬治心事重重的樣子,吃了幾叉,把盆子一推,說道,你不吃,我怎麽吃得下去,嗯?說完便站了起來。
我說,你吃你的,我不餓。
他走到窗邊,又走回來,然後,在我的背後停住了。他的手從後面繞過來,擱在我的胸前,輕聲問,絕食啦?值得嗎?
我沒有吭聲。但是,心裏好受了許多。
喂你,喝點湯,好嗎?
我忍不住笑了,瓣開他的手說,誰要你喂?
他把柯麗絲接過去,坐到了對面。看著我,說,你吃我也吃。
於是,我喝了一些濃湯,裏面是番茄和切碎的蝦仁,挺好吃的。他把沙拉吃完了。
喬治對柯麗絲說,爹地和你玩,讓素素去推拿和做頭髮。然後轉過身來給了我一把房間的鑰匙牌,說道,把賬都記在房間的號碼上。
我一聲不響地走了,關門的時候,聽到了柯麗絲的哭聲。多麽想返身回去啊!買衣服,做頭髮,花錢買個不愉快,究竟爲了啥?爲了一個和我毫無關係的PARTY?柯麗絲嗅出了我的不愉快,爲什麽喬治嗅不出來?
我什麽地方都沒有去,獨自在走廊上,從這一頭走到底,從那一頭倒回來。走過來走過去,最後坐在電梯對面的一張椅子上。我想起了在喬治五十歲生日的時候遇到的那些達官顯貴,想起了南西矯揉造作的禮貌,問自己,將來的我就是那個樣子,你願意嗎?願意嗎?我不要做笛克蓀太太,我要做素素。
取出了鑰匙牌,按照上面的指示開門,插進去幾次,門上面的那個綠點都不亮。綠點不亮,門就打不開。心裏好煩好煩,越是煩越是打不開門。我便“咚咚咚”地敲了門。喬治來開門,一臉的驚訝。他說,素素,怎麽啦?找不到地方嗎?都在一樓,不是給了你地圖?
我把鑰匙牌往桌上一扔,氣呼呼地說,喬治,我哪里都沒有去,哪里都不想去。我只要你和柯麗絲,別的都不要,晚上的酒會,不去不行嗎?
他暗示我說話的聲音輕一點,柯麗絲在裏面睡覺。
我說,誰需要知道你有女朋友和未婚妻?我們戀愛,是爲了我們自己。你爲什麽要把我拉到公衆的眼皮底下?
他說,素素,你讓我驕傲,你的出席將讓很多人遜色。你是不是害怕陌生人?
我說,他們遜色不遜色,和我有什麽關係?我不喜歡珠光寶氣,不喜歡和戴假面具的人混在一起。
喬治哈哈大笑,我用手去捂他的嘴,說,笑什麽笑呵?不怕把柯麗絲吵醒?
他說,親愛的,你來美國念大學,將來總要走上社會。怎麽象孩子一樣?
我說,我學的是教育,不是商學。我在中國已經當了兩年教師。如果在美國讀出了學位,我不會把時間和精力消耗在宴會上。
他說,教育就那麽乾淨嗎?有競爭的地方,就有爾虞我詐和利益權衡,但是,也有公共規則。不如你想象的那麽可怕。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去,今晚就不去了。但是,到了我們結婚的時候,可不能象今天這樣躲起來,嗯?
我笑了,說道,結婚?我剛才還以爲我們同居失敗了呢!
他走過來摟著我,說,素素寶貝,如果因爲生意而影響了我們的感情,我寧可把生意賣了。
我說,晚上你自己去?
他說,是的,我自己去。他走到寫字臺旁,坐了下來,在便箋上寫了幾個字。擡起臉來說,但是,今天是柯麗絲的生日,怎麽能把她留在家裏?
我說,不是酒會嗎?柯麗絲和酒會有什麽關係?不是說成人的PARTY對孩子不合適嗎?
是呵,他說。但是,柯麗絲也是我的驕傲,我希望大家見見她。
我想了想,他把柯麗絲帶去,如何應酬生意上的朋友?顧了生意,誰來照顧柯麗絲?
我說:那麽,我就去吧!
喬治往椅背上一靠,閉上了眼睛。每當他擰緊了眉頭,閉上眼睛的時候,我知道他心潮起伏。他總是用這個方式來掩飾自己的心情。
我說,現在我就下去做頭髮,買衣服,你休息一會兒。
過來。他說。過來,素素。他張開了雙臂,眼睛裏溢滿了溫情。
他擁抱著我說,寶貝,如果你不去,今晚,我的心將有一半留在這裏。但是,你說得很對,不習慣生意上的應酬,不願意去,我應該尊重你。忘記當明星的事情吧,你願意怎麽做,穿什麽衣服,都由你自己决定。我要謝謝你,和我分享今晚的PARTY。
我說,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不要傻呼呼地在宴會上向我求婚,我不會答應你的。
喬治點點頭,說道,我保證。
呢喃 (2013-01-21 22:36:09) |
这就结束了吗? |
融融 (2013-01-21 23:16:40) |
没完,明天继续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