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生饮血

茹生饮血

 

融融

 

有个朋友要移居外州,我发起了一个欢送会,在家中以中国烹饪款待客人。我的菜单是:麻辣豆腐,咸菜肉丝炒毛豆,整鸡黑木耳汤,清炒鸡毛菜,等等。

美国人平时吃很多肥鱼大肉,到我家,是来吃“稀奇”的。果然不出所料,都提前到了,说来看我“表演”。我把材料洗干净了,逐一作了介绍。他们说,除了猪肉鸡肉,其它都不认识。比较熟悉的是豆腐,有的是听说,有的在超市见过,但是,无尝试的纪录。他们对着咸菜摇头,说东方的腌菜是白的, 加入红辣椒末子,今天何以变成了这种颜色?我说,在中国,可以腌制的蔬菜有好多,腌制方法也是五花八门。

那么,绿色的小不点儿叫什么?有人问道。我说,新鲜的毛豆呀!他们只知道黄豆,不知道毛豆。我说,黄豆是老太太,毛豆是小姑娘。顿时,哨声四起,赞声缭绕:SHE IS BEAUTIFUL !

BEAUTIFUL !如果毛豆有灵,不动情也不行。

比较困难的是介绍鸡毛菜。鸡毛菜是青菜的孩子。但是,无人知道青菜是谁?我说,在超市里,它叫“上海宝宝白菜(Shang hai Baby Bokchoy)”,价格高出其它蔬菜的几倍,却是我家乡最普通的绿叶菜。青菜有半尺长,杯口粗,略带甜味,百吃不厌。青菜的孩子叫“鸡毛菜”。我没有翻译成英文的“绿鸡毛”,怕美国人把菜想成鸡毛恶心。以前,豆腐在这里叫“豆糕(Soybean Cake)”,现在,中国强大了,豆腐就是豆腐,扬眉吐气翻了身。

鸡毛菜。我大声地说。他们说成了“巨毛胎”。笑得我眼泪汪汪肚子痛。美国不出售鸡毛菜,是我们家自己种的。接着,我领他们去参观了后园的“自留地”。

一个下午,大家喝酒,聊天,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夕阳把天空染红的时候,我去厨房准备晚餐。天哪,出事了呀!家里好像遭到了老鼠兵团的浩劫,灶台上,鸡毛菜片叶不剩,豆腐盒里空空荡荡,毛豆七零八落,黑木耳残缺不齐!还有那一一长条没有切断的咸菜,也被老鼠吃了吗?那么咸,喝死它们!幸亏猪肉和整鸡被我送回了冰箱,否则一定残不忍赌。我急得象结巴一样,话都说不完整,脸涨得通红:这是......怎么......啦?中国......菜呢。你们吃不上啦!......心里盘算着,赶快打电话,到附近的中国餐馆去订一些吧!虽然那里老板和招待都不会讲中国话,菜也是走了样的。

吃了呀!这不吃得差不多了吗?满堂的欢笑。

原来大老鼠------ 是你们?!我恍然大悟,忍不住笑起来。心里想,这不是在闹革命吗?省了我多少事情?这些被煮了几千年的中国菜,一朝获解放,再也不用上砧板下油锅了,菩萨保佑啊!

我来尝尝。顺手抓了几颗留在碗底的毛豆,嗨,味道真不错!又嫩又鲜,嚼出豆浆的香味。吃了几朵黑木耳,滑滑脆脆,十分爽口。豆腐被吃完了。幸亏冰箱里还有一盒漏网的。取出来,洗了洗,切成小方块,一半淋上酱油和辣油,另一半拌上白糖,大家一拥而上,一扫而空。......

而我呢,从那次派对以后,菜圃里中的鸡毛菜和菠菜,大多未煮生吃了。后来发展到吃生菜吃好了胃病。哪怕外出在旅途上,都记着用封口的塑料袋装了切成手指粗的胡萝卜芹菜等,一天起码吃一次。胃药离我远远的。

说来奇怪,刚到美国的时候,吃的全是中国菜,从未料到将来有一天自己要变得象牛羊兔子一样。读书时,为了找一个英语的环境,我搬进美国人家里住了两个月。和他们同吃一桌饭菜,每天的晚餐都有生菜色拉。我因为说不出的原因,不是担心不干净,也不是忌口或者过敏反映,就是不能吃生菜。总是把自己的那份菜扔进汤里煮熟了再吃。美国人很宽容,不太在乎我与众不同。自己却觉得不好意思,努力纠正吃的缺陷。那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不仅要吃黄瓜西红柿胡萝卜之类的块状蔬菜,还包括生蘑菇,生豌豆角,生卷心菜,生豆芽,生花椰菜,生芹菜和生椒生洋葱等等。

唉,这个拥有世界上最科学的燃料和最先进的烹饪工具的国家,为什么流行吃生菜?我想了很久很久。答案没有想出来,却改弦易辙,同流合污去了。

学会了吃生菜,好像解开了一个情结。人类从取火获得进步,延长了寿命。现在,又要从火海中挣脱出来,为了相同的目的。

邻居有船,出海捕了鱼,常常送过来。自家也有舟,常常未到家,便在海上开膛斩头去皮剔骨,当场“渔利”起来。金枪鱼呈枣红色,玛瑙般晶莹剔透,薄薄地切一片放到嘴里,嫩得如融化了一般,咸中带甜,鲜得舍不得往下咽。蛙鱼肉是桔红色的,可生吃,也可回家烤着吃。但是,熟鱼怎么烧也没有生鱼片好吃。新鲜的深海鱼都能生吃,海水消毒,没有卫生问题。吃不了就切成小块,用醋蒜酱酒浸泡,存入冰箱。连吃几天,不变色,不变质,毫无腥味。

所谓吃生肉,还没有达到狼餐虎食鲜血淋淋的水平,主要是指质量上乘的牛肉。一,切成薄片,在低温下风干,当肉干吃( 西藏好像也有这种吃法? )。二,不熟的牛排。烤牛排有不同的档次,全熟,半熟,半生,不熟,很不熟,等等。牛身上属于鸡柳和猪里脊肉的那部份就是不熟和很不熟的候选肉( 法语:FILET MIGNON)。肉排要厚,一点五到二英寸。烤火要旺, 五百度以上。两面各烤五,六分钟。“嗤嗤”作响,焦黑冒烟时,便成了。吃FILET( 中文译作:肺利)MIGNON,不用刀,只要一把叉子就够了。嫩如豆腐,满口鲜汁,不腥不肥,不知不觉地吃下半磅,还不过瘾呢!无视盆底被鲜血染红,不知野蛮为何物?

随乡入俗,茹生饮血,活得糊里糊涂。

糊涂便是福啊!忘记了是谁说的。






融融 (2012-06-30 15:25:17)

十年前写的,早就不吃牛排了(顶得住引诱)。生菜好哇,因为有酶,能治疗很多病。但是,超市里凡是包装过的生菜,都有防腐剂,整棵的好像没有。最好自己种。

邱俊伟 (2012-06-30 18:21:59)

读完,不知不觉流出口水来了,唉,不好意思。

henrysong (2012-06-30 19:21:28)

刚到美国时我也不喜欢吃沙拉,觉得美国人怎么跟兔子似的,如今习惯了,一段时间不吃,还专门跑到 souplantation 去吃。

林玫phoenix (2012-06-30 22:37:12)

尤其是自己地里种的蔬菜,纯绿色,特营养,能生吃尽量生吃,我就天天生吃我家地里的黄瓜,意大利瓜,辣椒,生菜等等。肉类还是要煮熟,因为担心寄生虫,美国的海鱼污染得少,在中国这海鱼也不能生吃,因为污染,没准吃出个寄生虫来。上海人生吃毛蚶大面积流行肝炎的事还记忆犹新呢!

融融 (2012-06-30 23:05:08)

是的,蔬菜尽量生吃。海鲜只有自己钓的,其他不放心。

抱峰 (2012-07-02 22:07:48)

生吃动物肉并不科学,那里细菌多。熟了吃是人类一大进步。一些菜生吃要好。

融融 (2012-07-02 23:06:02)

西方有腌制的生猪肉还有半生不熟带血的牛肉,都非常好吃。但是,我们现在都不吃了。

海云 (2012-07-04 03:22:11)

有年去巴黎,餐馆里的牛肉确实是血淋淋的生牛肉,切得非常薄,一片一片地放在盘子里,像朵红花,价格不便宜,据说很鲜美,先生吃了如此说的,我无法进口,我宁愿吃他们的蜗牛。

予微 (2012-07-04 05:26:18)

“后来发展到吃生菜吃好了胃病。哪怕外出在旅途上,都记着用封口的塑料袋装了切成手指粗的胡萝卜芹菜等,一天起码吃一次。胃药离我远远的。”

很有兴趣知道,这生菜医好了什么胃病?

融融 (2012-07-04 05:45:39)

生菜含酶,对人体的免疫力有帮助,我找一篇写胃病的旧文,明天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