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下炕，迎上前，惊叫：“李大哥……”
李梦生愣住了。
“大哥真地来了，大叔天天盼你！饿了吧？快上炕，只是……”但看碗里的菜团子顿生难色。
李梦生用眼睛怔怔地问：“你怎么在这？！”
弯大叔笑道：“怎么，你们不认识了？”
李梦生再看舅舅的笑模样，越发疑惑，问：“你是怎么来的？”
弯大叔说：“我腰疼瘫在炕上两天了，她中午到这一直手脚不失闲，收拾屋子，挖屎接尿，做菜团子……”说说差了声。
她给弯大叔擦泪：“不是说好了么，我是你老人家的闺女！”
弯大叔用手蒙住脸，许久，叹口气：“咳，你妹妹活着多好，也该像你这么大了……”
“我就是闺女呀，挣钱养活你……”她也低头落泪。
爷俩哭一阵。她拢了拢头发，向李梦生说：“我的情况李大哥不会不知道……十多天没抓到我，想不到在这碰上了。李大哥，有什么想法……是不是要把我带走？”
李梦生很生气：“走？！是了，县武装部布置任务抓你，拉大网。”
“其实当天早晨就逃到了关外……又逃到了大叔家。”
“不去关外早让他们逮着了。那，下一步想怎么办？”
“逃！向南方……”
李梦生挂起枪，盘腿坐在炕上，抓个菜团子一口咬去半拉，称赞：“嗬，不错！你怎么会做这个？”
“在关外学的。”
“苦荬菜大都蘸酱生吃。山野菜品种很多，苣荬菜、苋菜、蕨菜、马牙菜、落落菜做馅儿最好，过些日子就能长高。”
“我只认得苦菜荬。”
“乡下人不认得可不行，特别在青黄不接的时候。”
李梦生便把拉大网搜捕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弯大叔听后很是义气：“闺女，不逃了，大叔护着你！别看我弯虾米似的，不信对付不了这群小日本！梦生，我可告诉你，不许伤天害理，要是拿她请功，我就撞死在你怀里！再不，毙了我！反正我也活够了！”
李梦生笑着说：“舅，听你的，放心吧。其实，领搜捕任务我要的范围最大。带民兵根本没往容易藏身的地方去。还找到邻村的民兵连长，说我认识那个女‘反革命’，是冤枉……就是抓住了也要偷偷放人。”
弯大叔拍大腿，高叫：“这就对了，有种！我就解不开这个闷儿，把自家闺女打成反革命，往死里整，这就是脑袋掖裤腰带打仗的目标，‘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那，血不是白流了吗？撵跑小日本，老毛老蒋老哥俩动起了武把操，抢地盘，死多少人呀……地盘抢到了，又开始穷折腾！我是个穷农，穷掉底了……跟着抢地盘了，举‘三面红红旗’了……旁的不说，老婆孩儿真地饿死了，全村全县全国饿死多少，看不着？瞎了？怎能把人的性命当儿戏！打死了饿死了人心里才痛快？你当你的皇上得了，整了上边整下边，非得靠大片大片死人取乐？现在又整起自家闺女来了……她是谁的闺女？老百姓的闺女！老百姓的秀才！提起这事就透心凉。就像一家人过日子，总打架，打得脑袋开瓢，油瓶子倒了没人扶，吃菜团子，没力气干活……不越折腾越掰生、越折腾越穷吗？哼，要抓反革命先抓我……我是穷农……气得我快疯了……是，是，我没看错人，你是李家的一条根！把这个吃了！”说着，把玉米面夹芯儿扣在李梦生的碗里，却笑了。
| 抱峰 (2012-05-15 08:33: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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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大叔的怒骂是社会最底层的声音。正义的声音。人心所向终将决定历史的走向。任何倒行逆施终将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