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春天春天难产 避危难危难临盆 (<雪>26-2)

 

盼春天春天难产 避危难危难临盆 (<雪落轩辕台>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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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炕梢,五六个女人围成一圈,形成个小天地。百里玉妆靠东墙坐着,一边看男人恶作剧,一边听女人唠叨。女人都白皙了许多,漂亮了许多,发出了‘民主集中’的维尔肤的香气。剪了短发,罩了新褂,棉袄袖口绷着袜套,有意露出红秋衣,可谓寻常都不见“偶尔露峥嵘”了。而最明显的变化是手上不再贴胶布,半个多月的精心养护取得了良好效果。她们唠叨孩子见了妈妈怎样认生,公婆怎样没人照管,又当爹又当妈的丈夫怎样怒气不打一处来,左说右说骂开了校部不给添好柴禾,怎样怎样瞎眼!

临时召集人早已把马开达的信任置之脑后。他心知肚明:这些人出去了好歹混个帽翅,该当领导的还是领导,今后说不定求着人家。

女人圈里已经没有吐彩霞,李瑞珍。据说,吐彩霞分到县生产指挥部跟随一个空军“支左”的机修副大队长管养猪了,李瑞珍早些时候就分到了县革委会下属的一个什么组。

百里玉妆感到特别孤单。

她看着窗外的冰溜,白云,蓝天,思绪难平:“马洁终于闯过严冬,化作春水,变成了白云。白云像个风帆,马洁正驾风帆在大海里捕渔,海鸥翻飞,唱着一首歌:自由,是水,是云,是风,是海……”她痴迷着,祝愿着,然而自己尚身陷枯井,井里还有一群同样仰望天空的男人和女人。

马洁的离去对她是个沉重打击。“马洁该多仗义,多值得信赖!马洁跟自幼浸泡她的海水一样……人又长得好,大眼睛那么有神,说话那么婉转动听……自从把私藏孔孟书籍的事告诉她她就不动声色去找,可惜没能找到。对孙韶华,她提醒,我听不进去。对何伟雄,她提醒,我听不进去。她比我强,绝不会思虑多决断少。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曾经拥有的珍贵。她生于善良,生于正义,对我这么一个避之不及的‘另类’竟不嫌弃。可惜,可惜把我俩分开了!现在后悔没听她的话。她说孙韶华可能心怀不轨我却不以为然。假如马上找伟雄,问明白,讲清楚,也不至于落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她要挺身夺回我的伟雄,我却犹豫了,退却了。一事当前,不能按自己的感受去做,哪能不误事!倘若稍稍坦诚一些,勇敢一些,接受朋友的帮助,即使孙韶华再有权势,机关算尽,也绝难得逞。朋友是一面澄澈的镜子。逆境中的朋友最难得。

“孙韶华也是朋友,曾经那么亲密,可是,是个什么朋友呀!虚假的朋友!乘人之危的朋友!夺朋友之所爱的朋友!而虚假的居心不良的朋友比公开的敌人还难防范!信任这样一个朋友就意味增加一个敌人!孙韶华不讲友谊,只讲利害,抱别人孩子下井……可是,我这样咒她,公平吗?她也需要男人呀,如果伟雄不动摇她不可能乘虚而入。她应该还是我的韶华姐,或许能关照好伟雄,那是求之不得的……伟雄跟了她总比跟我强呀,是,比跟我强……相信冰雪总要消融,这不,正在消融……”

百里玉妆有些迷离,想何伟雄了。她不断问自己,真地不爱伟雄了吗?不是,不是!恰恰相反,此时对伟雄的思念竟这样强烈!“没人知道我的心了,”她想,“马洁姐在这我会把一切都倾吐给她。最大的悲哀是有话没处说,没人听你说。”

屋舍里又暴发一阵哄笑声。尖皮鞋大学生乐不可支地跳下地,从马蹄壶里倒杯热水放在北炕上。是送给坐被摞的那个人的,那个人正在坏笑。

“搞恶作剧是男人部落的一种生活方式。”百里玉妆再次被眼前热闹的场面所吸引,“可是,在这个部落里他们真地都是乐天派?不见得,有谁知道其中的愤懑,企盼,无奈!他们真地那么粗俗不堪?不见得,他们中有大学生,中专生,有多年的领导干部,在大庭广众的场合大多不苟言笑,现在,人的另一种蜇伏的本性和才能被开发了出来,他们要发泄呀!要保护自己呀!不能总窝囊着呀!笨嘴拙腮的也能巧舌如簧,被别人取笑了也不恼怒。他们真地异化了……这些男人就像压在地下的火焰,奔突,冒烟……他们简直是群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