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一粟浮沉》(七十七)高兰李虎从天降,惊魂回顾廿载情

(七十七)高兰李虎从天降,惊魂回顾廿载情


水仙买了一捆便宜韭菜,有点不新鲜了,但是如果好好摘一摘,掐去烂叶,还应该是不错的。 水仙招呼沐雨跟自己一起把韭菜摊在地上,一根一根地细细摘,掐。  正在满地韭菜叶,满屋韭菜味儿,满手韭菜汁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沐雨擦擦手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警察,和两个陌生人。 警察说:“我是片儿警小唐,高宏是住这儿吧?”   沐雨说:“高宏是我爸,他不在家,你找他有事儿吗?”  


正说着,高宏从外边回来了,一看家门口站个警察和两个陌生人,女儿沐雨在开门站着。 高宏赶紧跑过来:“您找谁?”  


片儿警小唐说:“你是高宏? 不是我找你,是这两位找你。 得了,人找着了,你们先聊,我还有事儿呢啊,走了!“  小唐转身就走了。。


高宏和沐雨仔细打量这两个人,他们戴着墨镜,衣着光鲜,发型时髦,那女人还化着淡妆。 高宏怎么看怎么不认识。 问:”你们找我? 什么事儿啊? 屋里坐吧。”


俩人也不说什么,进了屋。 水仙抬头一看:“哟,谁啊?”  说着就让沐雨把满地的韭菜先收起来。


那个女的摘了墨镜,对着高宏说:“你不认识我了? 宏哥?“  


高宏一愣,眼睛瞪得溜圆,他不自觉地退后两步,俩手抓住身后的桌子边,然后抬起一只手,指着那个女人,哆嗦着嘴唇说:“你是,你是,你们。。。。。。”  


那个女人眼泪直流: ”宏哥!我是高兰! 这是你妹夫李虎!”  


高宏两步冲过去,拉住了堂妹高兰和妹夫李虎的手。 然后回头低声叫:“沐雨!把窗帘都拉上!”  


高兰含着眼泪笑了:“不用了,不用了,我们现在没事儿了,你没看警察都帮我们找你吗? 都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说罢,高兰捂着脸哭起来。


李虎赶紧拍拍高兰的肩膀:“唉,好不容易来见大哥,哭什么呀? 大哥,我是虎子,我爹李参人当年认过你当义子,咱俩就是兄弟,我又是你兄弟,又是你妹夫。 你说热闹不热闹?”  说着李虎也含着泪花笑了。


水仙简直懵了,问高宏:“哎,这怎么回事儿啊?”  


高兰拉着李虎站起来,握住水仙的手,把水仙推到沙发上坐下,然后两人一齐跪在水仙面前:“嫂子!”


水仙吓得跳起来!“哎你们!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干吗?”  


“嫂子,你是我和李虎救命恩人,当时你们生活那么困难,宏哥背着你把三百八十块钱全给我去救李虎。 这么多年,我们东躲西藏,隐姓埋名,不敢来见你。 今天你就受我们一拜!”   水仙赶紧把他俩拉起来。


那一晚上,高宏,水仙,高兰,李虎都没有睡觉,四个人又哭又笑,又说又叹,把二十年的心酸都倒了出来。


高宏最后一次得到高兰的消息是她的胎儿已经小产,她和李虎正准备逃往境外,她托人把赤目观音,自己的一张照片和高宏的一张照片带给高宏。 当时真是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再见。


“赤目观音显灵啊,我和李虎逃到了香港。 我们先是隐姓埋名逃到广州最南边,跟香港就隔一片海水。 幸亏有当时山上弟兄们给我们筹的钱,我们俩买了些包子,吃了一顿饱饭,然后买了两个篮球和两个网兜。 剩下的所有的钱,我们都给了一个船老大。 我们把篮球放在网兜里,把网兜挎在胸前,上了他的船。 他夜里帮我们偷渡,能渡多远渡多远,剩下的海路,我们就靠自己游泳到香港海域。 一旦进了香港海域,我们就靠这两个篮球浮在水面上等天亮。 天亮了,香港的海警就发现我们,把我们带到香港难民营。 ”  


宏哥和水仙简直像听天书一样:“你们万一被抓到会怎么样?”  


“抓到就是个死,淹死也是个死,海上吃枪子儿也是个死。 中国边界海上巡逻警,开着巡逻船来回跑,都有探照灯,转着圈儿在海面上扫,只要看见能动的东西,不管什么就是一梭子子弹! 我们是子弹在头上嗖嗖地飞,我们俩拼命地游,离香港海域就差一点儿了,探照灯突然照到我们了!那子弹在我们俩前后左右那个飞呀! 我胳膊被打中了,是虎子拼着命把我拽上,往前游。 幸亏香港海域正好有一艘海警船,他们也可怜我们啊,给我们扔了俩救生圈,把我们拉过去了。 这么着,我们才九死一生到了香港。”  


“那后来呢? 你们到了香港怎么生活呀?”  


虎子说:“到了香港先在医院,政府给治好了伤,就把我们送到难民营。 难民营里都是大陆逃出来的,人人都是死里逃生啊! 政府开的难民营有一日三餐,有帐篷睡,还有人专门给办身份证,帮着找工作。”


“资本主义怎么这么仁义呀?” 水仙难以置信地问。


“仁义着呢!” 虎子说。 “我开始找的是在码头扛大包的工作,你堂妹找的是在餐馆给人洗碗。就那个,我俩高兴啊,美啊! 能吃饱饭,不用跑不用藏,晚上还能睡帐篷,还能挣下钱!简直美死了! 当时想,要是就这么过一辈子我们都愿意。 后来我们攒了点儿钱,难民营不住了,自己在贫民区租了一间小房。 俩人都去干餐馆,我卖苦力,你堂妹洗碗,慢慢儿的学了广东话,就端盘子。 那时候一天干十二个小时不觉得累,觉得有劲儿!好!”  


“那你们现在还干餐馆儿端盘子?“ 高宏问。


“后来我俩就攒钱自己开了个小买卖,卖点小东西,赚不了什么。 没意思,我俩还是喜欢餐馆儿,就又回去。 这回回去不是端盘子了,我们帮人垃圾分类。 就这脏活累活,让我俩开了窍了! 有一天你堂妹说:‘这么多剩饭剩菜,泔水,这都是好肥料啊。’ 我就想起来了,原来跟我爹在山上,我们都自己沤肥,那叫有机肥! 我就做上这个生意了。 我开始是走街串巷收有机垃圾,然后卖给沤肥工厂。 后来我自己开厂,自己做这生意。 后来又发展到买更多的企业,做更多的产品。 现在,东南亚大部分的有机肥都是我产的,我们现在在香港是数得着的大企业。”  


高宏和水仙都开心地笑了:“你们真是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  


高宏问:“你们不怕被共产? 再来个杀大户?!”  


“香港是法治社会,私人财产受法律保护,你越有钱越好,没人杀大户。” 李虎说,“而且不但在香港没人杀我们,我们现在回到国内,还成了港澳同胞,走到哪儿都有人拍着我们,当官儿的都跟我们点头哈腰,都想让我们投资! 你说这世道? ”  


高兰冷笑一声:“他娘的!把咱家都杀光抢光了,一抹脸儿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投资? 我要投就要重建咱高家大院!祖宗祠堂!我让他们给咱祖宗跪着磕头!还要把虎子哥的山头盘回来!奶奶的,高家人还没死绝呢,就算就剩一个女人也要跟狗日的斗!”  


“你小点儿声!” 高宏紧张地说。 水仙也表情怪异,极不自然。


“宏哥,你跟我们回东北,咱们回去看看咱高家大院!”  高兰说。


“对,也回去看看我爹留给我的山头!给我爹我娘我哥上坟。 其实,那还是你们高家的山呢!”李虎说。


高宏说:“我做梦都想回去啊。我要把奶娘的骨灰带回去,葬在咱高家的祖坟。”  


他们拿出了压在箱底多年的水獭皮袄和赤目观音。李虎说:“大哥,这水獭皮就是咱哥俩一辈子的盟誓,是我爹生前给定下的缘分啊!”  高兰抚摸着晶莹剔透的赤目观音说:“还以为一辈子见不到了呢。 这赤目观音是大伯,大伯母,我娘豁出性命保下来的,只要赤目观音在,咱高家就永远垮不了。”  


高宏说:“可惜你给我的那张老照片找不到了。” 说着就瞥了一眼水仙。


高兰说:“找不到没关系。 我这不是来了吗? 我觉得是赤目观音把那照片拿走了,拿走个照片,才能送来个真人。有失才有得,有走才有来,对着呢!”  高宏听到这话,丢失照片的事情终于释怀了!


夜深了,高宏,水仙,李虎,高兰四个人都困的不行了。 他们就在高宏和水仙的大床上并排躺下,和衣而卧。 高宏踏踏实实地睡着了,他这些年潜意识里总是在担心李虎和高兰的安危,猜测他们是否活着。 如今他们就在自己家的床上,轻轻打着呼噜。 高宏心里说不出的平静和满足。


水仙却睁着眼睛没睡。 这一晚上,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高宏那么宝贝那张水獭皮,为什么高宏当年把两个人的全部积蓄都背着自己给了堂妹,为什么高宏一个字都不提堂妹的下落,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堂妹都没有给他们写过信,为什么只要自己当众提起高宏堂妹来高宏就暴跳如雷。 水仙后悔自己这么多年来因为高兰而给高宏的各种刁难,也委屈为什么高宏不告诉自己,让自己这么多年来伤透了心。  男人啊,你心底能装多少事情,你为什么不能让女人跟你分担? 水仙伤心地想。


在这个时刻,水仙也格外想念逝去的老母亲。 老母亲莲花生前的话,都一句一句回到了水仙脑子里。 是不是真的像妈说的那样,是自己不分内外,任意妄言,才让高宏不信任自己? 才造成了这么多的伤害和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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