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队伍明里暗里都在招募新兵。村里很多血性汉子都去当了兵，益新也要去！ 益新爹娘死活不让这唯一的儿子当兵：“枪子儿不长眼，闹着玩的？我们这个岁数了，你有个好歹我们怎么活！” 莲花更是苦苦求丈夫不要去。
一天后晌，益新拎着两只猪蹄进了院门，直奔灶间。 莲花看见丈夫拎了香喷喷的猪蹄回来，笑嘻嘻地说：“我给你和爹倒上烧酒吧。” 益新却拉着莲花在灶台边坐下，说：“这俩猪蹄是给你吃的。” 莲花愣在那里。 益新拿个大碗，把猪蹄放进去，把碗放到莲花手上，说：“吃吧。” 莲花眼泪在眼里打转，过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男人把吃的递到她手上，第一次男人有好吃的让她
先吃。 她啜啜地说：“庆他爹。。。。。”
益新低了一会儿头，对莲花说：“我和二蛋，铁子三人一块儿当兵了，刚去签的名，回家说一声，明早清儿就走。” 莲花咣当一下把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下：“庆他爹！你，你真要去当兵？！”
益新拾起碗和猪蹄说：“小日本秋后蚂蚱，我看蹦达不了多会儿了，再不去打日本，以后想打都打不着哩。还有，你看东村徐平原家，徐平原跟我一块儿光屁股泅水、钻泥巴摸虾长大的，那年他当了兵，现在是团长，当大官了！ 咱家祖祖辈辈打渔种田，以后大庆二庆还不是打渔种田，有啥出息？ 水仙也就是嫁个农民过日子。 我想给咱家换个活法。“
莲花急忙说：”可徐平原媳妇说他是提着脑袋走江湖，几次差点见了阎王爷。他媳妇吓得都快疯了！” 益新说：“大男人一辈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有啥出息，不闯点事，白活一场！” 看着莲花泪流满面，益新又说：“二蛋和铁子跟我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我自己当心，没啥，出不了事。家里老小就靠你了。”
莲花本想说，二蛋和铁子都是单身汉，不像你上有老下有小，可还是忍住了没说。 莲花擦擦泪：“你想好了就去，可我听说有共产党有国民党，你入的是哪边呢？” 益新愣了一下：“娘球的，忘了问他们是哪边的了。 管他呢，反正是中国人，打日本，哪边儿都一样！”
第二天清早，益新，二蛋，铁子就到了镇上招兵点报道。 来自临村的几个新兵也前后脚来了，和益新他们，一共六个人站了一排。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上前来，一个个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从今天起，你们就加入抗战队伍了，就是革命军人了。 有贪生怕死的，现在可以回家！” 几个新兵互相看了看，齐声回答：“不怕！”
过来过去的士兵们都对这个军官敬礼：“朱连长！” 朱连长叫住一个人说：”四班长，这几个新兵先归你带，十天新兵训练，不能含糊！” “是！” 四班的赵班长啪的一个立正敬礼。
新兵训练短短十天，却出了大事。本来干惯了体力活的农家小伙们完全有体能来完成新兵训练的所有内容，但不知为什么，一天正午跑步的时候，二蛋突然一头栽到地上，咋叫都不起来。 上上下下都傻了眼，一通灌糖水掐人中，最终二蛋还是没醒过来。 朱连长也闻声赶来，见状气得一把撸下军帽往地下狠狠一摔：“他娘的还没见鬼子影儿，跑两趟就自己先倒下了。 这样的怂包不等着挨打当亡国奴等啥！”
益新抱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二蛋的尸体，听到朱连长还这样骂他，忍不住说：“朱连长，咋说他也是过世的人了，人死为重，死者为大，您就别埋怨他了。” 朱连长一愣，死者为大这几个字，确实打动了他。 朱连长的娘是得痨病死的，村里人嫌不吉利，都不愿意送殡。 村里有威望的老人说：“死者为大！”，大家才帮助送了殡。 今天听到年纪轻轻的益新说这话，朱连长忍不住问道：”你念过书？ 怎么说话像个秀才？”
一旁的铁子抢着说：“报告连长， 徐益新比秀才还能呢，断文识字不说，还会算账打算盘，噼里啪啦手像飞一样，多繁琐的帐都能算利索。” “嗯？有这本事？” 朱连长仔细看了看益新，然后说：“四班长，带几个人好好把二蛋装殓了，给换身新衣服，派人给他家送去五块大洋，让他家人来领尸，回家自己安葬吧。” 朱连长转向益新说：“你跟我来。”
益新跟朱连长进了部队院子，朱连长说：“我们缺个管账的和抄抄写写的，在部队上这叫会计和文书。 平时跟我在一块，你愿不愿意干？” 益新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连长让干的事怎么也得给连长面子，不能说不干。 可自己一心想打仗立功，挣个好前程，靠扒拉算盘珠子耍笔杆子能行？ 再转念一想，连长说平时跟他在一块，打仗卖命长官未必看得见，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跟在长官身边，离长官近了总没坏处。 就痛快答应说：”行！我干！“
一连人的日用开销帐目对益新来说根本不算啥，没半个月就梳理得清清爽爽。 部队院子里抄抄写写，贴告示发通知的事也都被益新包了下来。 过了半年，益新托一个到镇上卖鱼的人给家里带话，告诉他们自己在部队上当了会计，并不扛枪打仗，让家里人放心。
卖鱼的回到徐村，进了莲花家，就胡说八道起来：”你家男人可本事了，跟在当官的屁股后边转，不用扛枪不用打仗，吃香喝辣，看样子也像是当了大官了！“ 本想莲花会高高兴兴感激地给他些好东西吃，谁知莲花愁眉苦脸呆坐在条凳上，自言自语道：”当官有啥好？“
徐平原媳妇已经半疯了。 徐平原去当兵，多年没回家，传说是当了团长，成了大官。 可是徐平原媳妇还是累死累活养活儿子，伺候公婆，一点大官太太的样子都没有。 终于村里来了两个穿军装的，走进徐平原家的院子。 他媳妇喜得语无伦次，盼望他们带来自己男人的消息。 消息倒是带来了，但不是徐平原媳妇想要的：徐团长是战斗英雄，革命家，需要有共同革命共同进步的志同道合的伴侣。 徐团长已经和一位女文工团员结了婚，组织上给徐团长的农村媳妇送离婚通知来了。
现在莲花一听说益新当了官，想起半疯的徐平原媳妇，自己也彻底慌了神！ 午饭的玉米饼子被莲花烙糊了，正懊恼时，大庆二庆在院子里追跑玩闹，把立着的柴禾捆碰倒在地，被莲花狠狠骂到：“你们两个死崽子，一会儿不作死就活不了！” 然后就举着苕帚追两个儿子。
婆婆从屋里出来：“啥事这么咒我孙子？ 一个当娘的，跟自己儿子死啊活啊的，不怕忌讳？！” 莲花闻声愣在那里，举着笤帚的手耷拉下来。 想着儿子可怜，后悔不该咒儿子，对自己懊恼，对益新担心，对婆婆多年来的怨恨，对自己辛苦操持这个家的压力和委屈，一股脑涌上来，莲花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 司马冰 (2017-06-21 04:23: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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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歌谣辛苦，佩服你。作此长篇，一定耗费很多脑细胞，注意休息啊。 |
| 牧童歌谣 (2017-06-21 10:5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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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非常享受这个过程，终于在父亲节完稿，将此书献给我的父亲，书里的宏哥就是我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