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一粟浮沉》(十五)农家夫妇各忙碌,爱子转世水仙女

(十五)农家夫妇各忙碌,爱子转世水仙女

早晨,益新趁淀上的晨雾还没散尽的时候,就摇船穿梭在芦苇荡里和荷花丛里。 下午回家的时候,船上就载着活蹦乱跳的鱼儿虾儿,和清香鲜嫩的莲蓬莲藕,有时,还会有几条长长的黄鳝。  不下淀的日子,益新就一早下地干活。家里的十几亩地,被他和他爹精心地侍弄着,看到一根杂草也要拔掉。 下地和收工的路上,益新会采了红红的野莓子,拿回去给儿子们吃。

益新与众不同的,是他断文识字。谁家有写信写对联的事,都来找他,人们往往也会拿两个鸭蛋,一把大葱表示感谢。  财东家收租子的时候,一定把益新请去,因为他打着一手洋洋洒洒的好算盘。 算盘是益新十几岁的时候,在镇上看店铺掌柜的算账,自己偷偷学的。 在旧书摊上,益新用白洋淀边捡的野鸭蛋买了一个算盘册子,然后把家里的母鸡偷出来,换来一把大号的竹算盘,回家好挨了娘一顿揍。他也不顾,自己噼里啪啦埋头练算盘。 过不多久,益新的右手算盘已经打得纯熟,加减乘除无一不精。 益新又花了双倍的功夫练左手,几个月下来,益新把十七档的七珠大算盘打得出神入化,他左右手两头起帐,叠罗汉滚绣球,各种打法让人眼花缭乱。 这下他娘也不心疼那只母鸡了:我儿子就靠这一手算盘就能吃饭!”   秋收季节和腊月收租季节里,多少人争着请益新算帐,忙的时候,每天回家益新都能拎回来鸡鸭,烧酒,豆腐,猪头等稀罕物。

莲花已经全面负责全家老小的饮食。清早烧茶煮粥摊煎饼,莲花摊的煎饼又薄又大,透着一股新麦的清香,配上油辣子,盐水蒜泥,大葱和黄酱,两张下去就打饱嗝,加上一人一碗粘粘的玉米面粥,全家撑得肚儿圆。 晌午熬一大锅鱼汤,烙一大锅贴饼子,酥酥脆脆金黄的玉米面,配上鲜美的鱼汤,即使是在夏天,也让人非常有胃口。 晚上男人们收工回家,要给他们做炸鱼,蒸虾,蒸松软的白脸窝头(掺了白面的窝头),从地里摘新鲜的黄瓜,韭菜,给全家凉拌热炒,鲫鱼蒸莲藕是三个儿子都爱吃的,再加上一盘新鲜莲子,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饭。  偶尔,男人会带回家几块豆腐,几两腊肉,或者几两花生米。莲花就赶忙装了盘子,倒出烧酒,给公公和丈夫摆上。

一日三餐之外,莲花还要养鸡养猪,晒鱼干,腌萝卜,伺候菜地,洗洗浆浆,和做一家老小一年四季的针线活。 莲花忙得脚不沾地,对三个儿子也就无暇顾及了。 大庆三岁就帮母亲剥豆子,五岁就要带两个弟弟进进出出。 二庆拖着鼻涕跟在大哥身后,三庆甩开小胖腿,怎么也追不上两个哥哥。

有一天,哥仨跑到水渠上,玩闹追逐的时候,三庆一个趔趄,一头栽下了渠坝,掉进水里。大庆二庆惊惶失措,站在渠上大哭起来。 有附近的摇船汉子飞桨赶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把三庆捞上来,但三庆已经面色青紫,没有气息了。

益新黑了脸,半个月几乎没说一句话,莲花哭得死去活来。 婆婆虽然难过,但却看得开:谁家不死孩子?隔俩去一个,农户人家常事!”  莲花被哀痛击倒,精神萎靡,卧床不起。莲花一躺倒,全家吃不像吃,穿不像穿,乱了套。婆婆整天抱怨:死个孩子就成了癞皮狗,我四个孩子死了仨,就剩一个我不也活得好好的!现在的女人都娇气成啥了!”  莲花听了这话,平日对婆婆的怨恨又加了倍:对亲骨肉都这么狠心,怨不得对我那么嘎咕!”  婆婆越说,莲花越伤心,真的卧床不起了。

益新把郎中请来,对莲花说:你好歹想想大庆二庆,你要是愁出个好歹来,大庆二庆可就没娘了!让先生把把脉吧。你得好起来啊。”  郎中到床前,为莲花把脉。稍许,先生笑盈盈地说:弟妹这是有喜了!”  莲花一听,含着泪坐了起来:啥? 这。。。这是我三庆托生,回来找娘来了!”  新的生命给了莲花新的希望,她重新忙碌于灶台,院子和田间,性格更沉稳,手脚更利索。 

转眼间到了农历五月,身子笨重即将临产的莲花颠着一双小脚,到水边洗衣服。 太阳照在水上,波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衣裳投下去,有秩序的波纹就会乱起来,变成各种形状。 莲花把衣裳往水里一投,恍惚看见水下有一丛水仙花,水仙怎么会长在水底下? 把衣裳拎出来,水仙花又不见了,往下一投衣裳,水仙花又隐约出现。 正在纳闷,只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使劲踢了她几下。 莲花恍然大悟:定准是个女娃!就叫水仙吧!

天气开始暑热的时候,水仙出生了。 这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丫头,是益新和莲花的第一个女儿。婆婆因为已经有了三个孙子,这会儿有个孙女,也算是高兴的事。婆婆给莲花煮了白面条,里边卧了两个鸡蛋,用细瓷碗给莲花盛来,端到床前:媳妇,趁热吃吧。”  莲花感激地看着婆婆,一直的嫌隙化解了不少。

水仙大大的眼睛,瘦长脸,哭声格外响亮。 莲花私下想:眼睛有股媚气,怕是有男人缘,可惜脸太窄,就怕命苦,长大嫁的人不可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