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狱玫瑰 01 玫瑰寓言

 

邻居家的花园长了一棵玫瑰,美丽而带刺,高高的枝丫越过院墙,引来了围观的人群。人人都想得到她。有人架起梯子直接去摘,却被刺得头破血流,跌了下来。有几个聪明一些的人吸取了教训,低声下气地帮玫瑰浇起了水,想用默默的付出换取她的垂青,却反而使玫瑰越长越高,离他们越来越远。于是人们失望了,渐渐离开了。

有个花匠的孩子也在人群中。在别人吵闹时,他在墙边徘徊,看到地上有几个小黑点。原来,这些不起眼的小黑点正是玫瑰的种子。小男孩把种子捡回了家,种在墙边上,用心浇水,悉心照料,耐心等待。

经历了寒冬和酷暑,终于,花匠家的院子也长出了一棵玫瑰,一样地高而美丽,惹人注目。慢慢地,两颗玫瑰开始互相凝视,为彼此间的相像而惊讶:啊!可不是么?就像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在红太阳的照耀下,两颗玫瑰并肩而生,茁壮成长,渐渐枝叶交织,血脉相通,终于突破了高墙的阻隔,结合成了一体。旁观的人们被深深地感动了。他们拆去了围墙,将各家的院子连成了一个大花园,而那棵并蒂玫瑰也成了新花园中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册!什么乌七八糟的?”钟少德暗暗骂了一句。在他看来,这篇所谓的“玫瑰寓言”实在是滑稽和做作的典范。

文章刊载在《新声》杂志19505月号,这是一本名气不大的月刊,办了有些年头了,内容大致是社会纪实类的,从眼前新刊的目录上可见一斑:

“上海市民防空妙招大全”

“苏联红军歌舞团访沪纪实”

“沪西工人俱乐部一日游”

“消防队员的日常生活”

“我要去苏北——少年游民王XX的心声”

 

……

那篇“玫瑰寓言”上承“苏联红军歌舞团访沪纪实”,下启“沪西工人俱乐部一日游”。放在这么一堆文字当中,这篇有些小资的豆腐干文章显得很不协调,突兀极了。文章署名“时英”。时英是谁?读者如有疑问,只需翻回杂志第一页便可知晓,责任人名单的第三行印得明明白白——“主编助理 李时英”。

“哼哼,小赤佬,倒是无所不用其极啊!”钟少德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在这位资深警探的法眼看来,不,应该说,在任何非盲人看来,这篇“寓言”都是一封情书,一封变相且变味的求爱信。预期中的读者不是别人,正是钟少德的女学生。这么说的理由有三:

第一,他这位女学生是西南分局的局花,尚还名花无主;

第二,这本《新声》正是邮寄给她本人的;

第三,她叫关玫,玫瑰的玫。

不过还好,这小赤佬的东西写得真不怎么样,有种延安鲁艺杂交上海亭子间的感觉。作者的努力和创意有目共睹,只可惜效果实在一般。尤其是到了最后,“红太阳”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而这一出来就足以令人作呕,那棵“美丽而带刺”的玫瑰貌似也被恶心到了,至于证据么,再明显不过了……

“老师!!”

一个熟悉的女声打断了钟少德的推理,与此同时,声音的主人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新声》,扔回了脚下的废纸篓。

“老师,您又无聊了吗?!”

抬眼一看,关玫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瓜子脸上带着三分怒容。今天她的话音明显是升了一调,婉转中不失激昂,确实有如高而美丽的刺蔷薇。

“哈哈……大概是有一点,最近没什么大案嘛……”钟少德讪笑道,随之看到了对方手中的案件夹,“又出事了?这次是什么花头?”

“大花头!您最喜欢的那种!”尽管嗔意未消,对方还是切入了正题,“这次是在大自鸣钟监狱。今天凌晨,一个犯人被枪杀了。”

“哦,喋血天牢?听起来有点意思……”钟少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稍一沉吟,旋即换了一副脸色——

“召集人手,十分钟后出发!”






天地一弘 (2017-05-15 15:58:21)

又有新故事了,真实的生活也是如此,这样的案件我做过,都是替被告人辩护。

关令尹 (2017-05-16 01:15:53)

其实不算新作,作于《圣母之殇》和《太太杀手》之间。刑事辩护的一大前提就是假定嫌疑人无罪,所谓“疑罪从无”。而中国20世纪后半叶的庭审刚好相反,法官一开始就假定被告有罪,辩护的意义很微妙,一度索性连律师都取消了……呵呵,扯远了,本作只不过是《圣母之殇》的一篇前传,一个杀杀人,吃吃醋的野史故事。

天地一弘 (2017-05-16 15:27:38)

即便,如今,律师有了,其实现实社会,每个人都是被假定有罪的,所以,被定罪很容易,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嫌疑人。。

关令尹 (2017-05-17 02:39:07)

“疑罪从有”是破案率低下时代的产物,高定罪率和严刑峻法其实是对低破案率的补偿。破案率越高,审判就越严谨,刑罚就越宽仁,这是历史规律。比如早期基督教的GOD,一反犹太教中睚眦必报、以眼还眼的酷烈作派,变身为一个慈悲为怀、宽恕罪人,只做最低限度惩罚的善神,此种形象正是为了显示新神的全知全能:正因足以洞察一切罪恶,所以无需杀鸡儆猴。

天地一弘 (2017-05-17 06:24:27)

只是,对于中国社会来说,基督教的信仰在中国被贴上了标签,如同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一样,为我所用,是中国特色。法神学的发展,从定性到刑罚,那是一个遥遥无期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