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三代女性的教育速写》(1)

 

 

(1)外婆与妈妈:长女应如母

 

 

 

外婆一共生育了五个孩子,两男三女。在那个年代,大家一致的意见就是作为长女的妈妈,应当担当操持家庭的责任。

十多年里,妈妈任劳任怨。有一天她对外婆说:“妈妈,我要读书。”当时,外婆很反对。一对平头百姓的父母,能供养两个儿子继续学业已经是很艰难的事情。但是,妈妈很坚持,她黎明起床、安顿好弟妹的一切,就是省下一顿饭,也会赶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去上学。

妈妈嫁给爸爸后在杭州继续她的大学生涯,那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妈妈写信让小妹妹带着外公外婆到杭州城里来住一阵,说“家里有机关发的肉票,都攒着,等大家来了一道用;西湖也好玩,爸爸妈妈一定来。”这可能是外婆一生当中唯一的一次旅行。多少年里,不管是单身、结婚、还是有了小孩,妈妈始终在自己不多的工资中匀出一份钱来、寄给父母花用。

外婆外公健在时,每年春节,是我们这个大家庭共同团聚的时刻,妈妈负责外公外婆这顿、各家轮着做东。国家发生的大事、邻居家的新闻,大家在热气腾腾的黄炽灯下边吃边议论。外婆和外公常常在我们一家到达之前就准备好了过年的脚踏糕,外婆并在大年初一的一大早下一碗煲了鸡蛋、葱花的酱油粉丝汤给我们吃。外婆向妈妈询问事情时,完全是一种非常信赖的神情。因为她知道,她这个女儿已经长大了。

因着成长的环境,妈妈由此而具备超出常人的独立性格。在社会变化发生之前,每一个弟妹当然也都很尊重他们的姐姐。每当家里发生什么摩擦,常常是妈妈第一个站出来:“行了,现在大家都有收入。如果谁挪用了母亲的生活费,我撂句话,请不要怪我对不住!”这话很刺耳,但却直率、真切,是用心在捍卫着自己的父母。

受尊重是与妈妈所付出的责任成正比的。

同许许多多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一样,妈妈响应国家号召立志成为一名建设新中国的优秀科技人员。她学的是无线电,然而分得的单位却是主攻卫星遥控、而且在上海。为了尽快适应新环境,她暂时没要孩子、利用工余时间自学新知识,最终成为一名出色的科技精英,并于1978年参加了第一届全国科学技术大会。

妈妈工作一向出色,可是那个年代,无论你如何出色,你的工资一样只有60块。当时,他们单位为了赢得地区篮球比赛的胜利从山东引进了一对高个子夫妇。可是等比赛结束,没有一个项目组愿意接受这对夫妇。领导找妈妈商量,妈妈答应说:“好吧,那我就试试看吧。”正是这一句答应,让妈妈夜以继业地加了班。在知识技能缺乏的前提下,妈妈就是再手把手教也是没有用。可是人家的工资单一样是60块。非但如此,因为晚生小孩的缘故,在有机会分房子的时候,妈妈总是远远地被别人抛在了后面。偶尔一次,因为享受国务院津贴,妈妈破例得到一个机会,可是当我们全家兴高采烈去领房子的时候,却被告知说单位一个职工的婆婆在地区政协当领导,所以……

这就是我妈妈的故事。

  

 






红花 (2012-04-01 15:46:43)

非常喜欢读这样的回忆文章。当我们的人生走到一个年龄段的时候,我们回头看父辈,甚至祖父辈们,才忽然懂得了自己是怎样一路走来。传承的是怎样的精神力量。

你这样的母亲,在那时的中国,是千万中的一个。他们渴求知识,有责任心,无私奉献,却忍受不公平待遇。。

俞静 (2012-04-01 20:21:40)

是的。回忆带着美好,同时也带了几分感伤......感谢红花的共鸣......

朵朵妈 (2012-04-01 21:10:49)

我也喜欢读这样的会议,质朴,单纯,忘我。你妈妈是的让人尊敬的妈妈。

木桐白云 (2012-04-01 23:27:13)

有生活细节装点的文章总是动人的。

天地一弘 (2012-04-02 14:57:24)

亲情让人有许多的温暖感动。

俞静 (2012-04-02 22:25:46)

谢谢朵朵妈、白云、一弘的鼓励。致大家,节日愉快、喜乐平安!

海云 (2012-04-03 02:26:13)

俞静西湖边长大?

俞静 (2012-04-03 17:28:25)

不是的,海云。出生后,妈妈把我放在了外婆家,我是在江苏运河边的外婆家长大的。

幸福剧团 (2012-04-09 15:01:47)

母性,厚以载物,人类得以延续的原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