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飞了

也许过去还藏在某个灰暗的角落,可也许记忆早已在时光甩过的烟尘中随风吹散。十五岁那年的约定,随着一个又一个希望与失望的交错,终于成了谁也不再记忆的往事。

她记得很多年前的那个他。他们家住对门,那时都还只是个孩子,不谙世事。他喜欢来找她玩儿,她也乐得见他,若说童年有过欢乐,也许他们会不约而同地指向彼此。

他们喜欢放风筝,在广阔的操场上,紧紧拽着线轴,跟随着风筝一起奔跑的日子,仿佛能够让他们看到未来的影子。她想往风筝外的那个世界,他说将来要带她一起去看外面的星球。童言无忌,大人们只是一笑而过,他们却竟彼此当真。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那是一个有风的清晨,他们拉着小手来到了操场,再一次放飞他们共同的风筝。他突然吻了她,她先是一愣,线轴随即掉到了地上,可转瞬她却又笑了起来。

他说,他喜欢她,长大了要娶她。她没有说话,只是笑得更欢。

小孩之言,两家父母从不当真,只是打趣男孩小小年纪就知道这样讨女生欢心,长大了还了得?男孩拍起了胸脯,只说自己已经是十五岁的男子汉了,一定会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可是,女孩父母依旧只是打趣。

于是,谁都不曾在意,或许,这之中,在意的从来就只有他们两个,又或许,只是她而已。

但是,这之后,她不曾再见到他了。妈妈告诉她,对门的一家去了另外的一个城市。她追问是哪个城市,可是妈妈却并不知。

她显得有些落寞,妈妈以为她只是因为少时玩伴的离去才会如此表现,却不知道其实她的心里想的更多。

三年后,女孩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她独自一人又来到了那个操场。广阔的操场,青绿的草坪,和三年前的景致并无二样,她却再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欣喜。

她手里拿着风筝,那是男孩送她的,也是男孩留给她的唯一能够寄托思念的东西。没有男孩作伴的日子,她好像失去了很多,如今,领着风筝,无论她怎样地跑,风筝就只是无精打采地躺在地上。她想,风筝也许只是想男孩了,就像自己那般。

她不知疲倦地奔跑在操场上,只是为了风筝能够再飞起来,只是为了能在高飞的风筝里看到男孩的脸庞。

终于,她不知跑了有多长的时间,当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的时候,那风筝竟飞起来了,在天边骄傲地扭动着身子,那仿佛就像是在炫耀,炫耀将蓝天踩在脚底的得胜感。

她笑了,却突然又哭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线从线轴上一圈一圈地剥落,任凭那风筝越飞越高,直至穿透在云海里,不见了影子。

她着急了,拭干了泪,慌忙想要扯回风筝。可是,最后见到的只是那半截线,却再不见风筝的影踪,就好像三年前男孩的不告而别那般。她忽然瘫倒在了地上,手中只紧紧拽着那根线轴。

如果说当时还只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那么如今已经十八岁的他,则不再是孩子般的不知所谓。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男孩,她想一直等着,等着男孩有天还能回来。

可她不知道,这样的等待,并不会有结果。三年前,男孩就已经出了车祸离开了人世。妈妈忧她伤心,才编了谎言一直欺骗她到如今。而今见女儿这般神伤,才不得不将真相告知。

她忽傻笑了起来,半是无助的笑,半是痛苦的泪。她说自己早该知道,风筝断线,便是预言。

她终于不再等待,这样的等待只会让自己愈加的痛苦。多年之后,她嫁为人妇,只因那人长得像极了那男孩。她只道是上天眷顾,让男孩重生与自己相会。可她知道,这个谎言,连她自己也骗不了。

风筝飞了,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