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议机密野草献策 侦魔踪小试牛刀 之一

上回说到野草回到房中﹐心中再无怀疑︰自己父亲一定就是建文帝亲随﹐否则也有极深的关系。想必父亲当日以行医为名﹐实则替建文帝联络天下英雄﹐以求复位。因此引来灭门之祸。那么﹐我叶家的血仇﹐竟然不是黑煞﹐而是成祖朱棣?一念至此﹐野草心里一片茫然。

次日﹐众人齐聚议事﹐柳晓风道︰“众位﹐武林大会既已结盟﹐下一步该当如何?各位有何高见?”

中州大侠刘渊道︰“依在下愚见﹐咱们分成数批﹐各路打探﹐遇着黑煞的分坛分会﹐便即剿灭……”

话没说完﹐长白书隐季春华打断道︰“不妥!在下认为﹐黑煞势大﹐我们人手一分散﹐更是难以敌其万一。”

清虚道︰“季大侠所言有理﹐但从何处入手﹐却是个难题。”

芮德彰向不闻﹑知客道︰“不知两位掌门有何高见?

知客和不闻对视一笑﹐不闻宣声佛号﹐便自闭目养神;知客低声道︰“还是问一下令徒吧。”

芮德彰目视野草﹐哪知野草笑笑﹐却道︰“徒儿也不知从何着手﹐还请各位前辈示下。”

众人各执一词﹐争议了一个上午﹐却没有统一的意见。午饭后﹐野草找来青旗旗主秋中明﹐以及弓玄﹑冉顺三人﹐教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行事。三人欢天喜地去了。

他三人前脚才走﹐芷兰和青莲后脚便来了。青莲一进门便道︰“草哥哥﹐到底怎么找到黑煞﹐你快想想办法呀!”

芷兰道︰“草弟弟﹐今日议事﹐我看你有什么言语没当众说出来吧?”

野草一揖到地﹐笑道︰“恭迎副盟主﹐属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则个。”

青莲看他酸样﹐哈哈大笑。芷兰卜哧一声﹐嗔道︰“免了免了﹐你倒拿我开起玩笑来﹐还是说正经的要紧。”

野草请二人坐了﹐这才道︰“凡议机密大事﹐哪能在大庭广众之中高谈阔论?”

芷兰一听﹐恍然大悟﹐击掌道︰“有理﹐还是草弟弟想的周到。我这就找柳盟主及七长老说去。”

“有劳副盟主!”野草笑道。

芷兰白了他一眼﹐拉起青莲便走﹐脸上却泛起了笑容。刚出门口﹐便撞见柳絮和竺芝二人﹐芷兰心中有事﹐只打了个招呼﹐便怱忙而去。

竺芝向野草问道︰“兰姐姐怎么了?也不说几句话儿就走了﹐是不是草惹她生气了?”

柳絮道︰“不象﹐我看兰姐姐脸上有笑容﹐一定是草刚才说了什么好计策﹐她急着要去和义父商议。”眼睛望向野草问道︰“对吧?”

野草笑道︰“还是絮儿鬼灵精﹐一猜就猜到了。”

竺芝喜道︰“草﹐是什么好计策?”

野草故意卖关子﹐一脸严肃地道︰“法不传六耳﹐天机不可泄漏!”

正闹着﹐青莲去而复返﹐一本正经地道︰“五旗令主野草听令︰柳盟主传召﹐着即进见!”话才说完﹐自己已忍不住先捧腹而笑。

野草以食指一刮她鼻子道︰“小丫头片子!”便往柳晓风住处走去。青莲﹑柳絮﹑竺芝三人便自个玩儿去了。

野草走到柳晓风房中﹐只见柳晓风﹑芷兰以及不闻﹑知客﹑芮德彰﹑清虚﹑连俊﹑季春华﹑刘渊七长老俱在﹐野草一一拜见。礼毕向着柳晓风道︰“不知柳伯伯传唤小侄有何吩咐?”

不待柳晓风答话﹐芮德彰抢先道︰“适才兰姑娘道﹐你有良谋在胸﹐只是因人多而杂﹐不便相商﹐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在﹐你就不妨说说﹐不必顾忌什么。”

柳晓风道︰“正是﹐贤侄有何良谋﹐快快说来。”

野草道︰“小侄愚见﹐以为凡机密大事﹐不可于大庭广众中商议﹐以免机密不保。再者﹐一件事由数十人乃至上百人商议﹐不知何时才能意见统一?因此﹐小侄认为﹐今后一切行动大事﹐只可在正﹑副盟主及七长老中商议﹐计策既定﹐再派人具体实施即可。”

柳晓风道︰“贤侄之议正合我等之意﹐然则武林联盟既立﹐第一步该当如何?贤侄可有谋划?”

野草此时更不谦让﹐便从第一次到飞云山庄说起﹐如何见到柳霓裳﹑如何偶遇师弟﹐又如何救了芷兰等等说了一遍﹐直说到二进飞云山庄﹐人去楼空﹐只找到师弟留下的密柬﹐却只是一个卦名和爻数。依卦名猜测﹐山庄之人﹐必然往东北方去了。

除芷兰以外﹐柳晓风和七长老听得瞿然动容。柳晓风满脸愕然问道︰“贤侄﹐你说你见到裳儿?身中天芋之毒﹐被人软禁在飞云山庄?”

野草道︰“正是。小侄有一疑问正欲向柳伯伯请教。”

“请说。”柳晓风急道

“霓裳前辈隐居这么多年﹐柳伯伯没有再见过她?也没有前往山庄探望过她吗?”

“有呀!每年她都会来见我一次。这事十分隐秘﹐连絮儿也不知晓。”

“怪哉!”野草道︰“霓裳前辈言道﹐自从隐居山庄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师父一面了。柳伯伯所见之人﹐难道另有其人?又或我所见的霓裳前辈是另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俱不作声﹐室內一阵沉默。

良久﹐不闻宣声佛号︰“阿弥佗佛!柳大侠﹐令徒之事必有蹊跷﹐我等暂且不提﹐下一步如何﹐还是请草施主说说。”

野草恭敬地向不闻道︰“启禀大师﹐晚辈已派出青旗秋中明等人往东北方向搜索﹐这早晚便有消息回来﹐请盟主及长老们耐心等待数日。”

不闻听罢﹐不再言语。柳晓风哈哈笑道︰“好!好!贤侄已先下了一步好棋﹐我们就等青旗回报便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秋中明﹑弓玄﹑冉顺三人领了野草密令﹐便即下山﹐秋中明扮作上京的书生﹐弓玄扮作游方郎中﹐冉顺干脆便扮作乞丐﹐往东北便行。三人商定﹐每到一处便以暗记联络。

却说秋中明骑了一头驴子﹐望东北而行﹐他艺高人胆大﹐也不管天光天黑﹐信马由缰﹐专拣偏僻之处行走。不一日﹐来到一个去处﹐却是山西大同府下辖的蔚州﹐蔚州自古便是中原兴旺之地﹐商贾云集﹐货物轮转。

秋中明骑着驴子﹐进了城中﹐看看天色尚早﹐也不投店﹐却去城中热闹处闲逛﹐迎面见一酒楼﹐上书︰香飘天下﹐秋中明心道︰好大口气﹐也不知真有本事没有。想着﹐抬腿便进那酒家去。店小二上前招呼了﹐引他进店里。秋中明道︰“小二﹐给我一个雅间﹐把你店中拿手的菜肴只管上几个来。”

小二哈着腰道︰“这位公子原来不知﹐小店雅间须三日前便预订﹐不然就没有了。”

秋中明道︰“哦?你家生意怎地这般兴旺?”

“托爷的福﹐小店生意一向如此。”把秋中明引至临街的一副座头﹐道︰“委屈公子在此就坐﹐公子所需酒食﹐少停便到。”说着躬身退下。

秋中明环视那店中﹐只见诺大一个店面﹐摆了七﹑八十张桌子﹐几乎全座满了人。正看间﹐小二捧上酒菜﹐替他酙了一杯酒﹐道声慢用﹐便退下了。

秋中明自酙自饮﹐眼望窗外﹐只见不远处一座古塔如莲花一般耸立着﹐那塔建造奇特﹐美观幽雅。便唤小二来问道︰“那是何塔?”

小二道︰“此乃本处一个著名的去处﹐唤作南安寺塔。建于北魏,八角形十三层﹐高逾百尺﹐塔座每面中间雕一兽头,上有仿木砖搪,搪上有莲瓣一周,塔身置于莲花座中,宛如一枝莲花托起,各层之角都悬挂一铁锋,微风吹拂,择铃叮略有声,若高山流水,余音易易,悦耳悠扬。塔顶圈仰复一莲花,承托起用金属重圆环型相轮组成的刹身;刹身嵌以宝珠,颇。整座塔浑然一体,非常挺拔。远望巍然辣立,近仰漂渺凌云。

那小二一番介绍﹐说得文诌诌的﹐直如背书一般﹐显是说了不知几千万次了。秋中明赏了店小二一两银子﹐心道︰待会便去游览一番。突然听得邻桌二个人说话﹐那二人乡下人打扮﹐却透着一脸的狡诈﹐一人说道︰“老唐﹐少喝两杯﹐待会头儿有事要办哩。”

老唐道︰“也不知什么鸟事﹐要这般藏头藏尾的﹐就令主亲临﹐也不至如此……”

先一人道︰“噤声!”

那二人说话声音极细﹐只是秋中明听力极佳﹐听到“令主”二字﹐心下大喜﹐忖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只跟着这二人便了。”

那二人放下一锭银子﹐便即出门去了。秋中明也跟着会了钞﹐尾随而去。二人左转右拐﹐竟然往南安寺塔而去﹐秋中明大乐﹐施施然地往那塔走去﹐却在塔根下留了暗记﹐心道﹐既知对方集合的地头﹐也就不必再跟人了。直登上塔顶﹐看看天色渐暗﹐找了个地方藏好身形﹐只等那班人出现。

等至初更时分﹐听得一声鸟鸣﹐十数条黑影往城北电驰而去。秋中明从塔顶飘身而下﹐尾随那群黑影而去。跟了一个多时辰﹐突然不见了对方踪影﹐此时四周一片死寂﹐一股寒意直袭心头。

正犹豫间﹐秋中明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秋中明大骇﹐瞬间把全身功力提至极点﹐正欲有所行动﹐却听身后一人道︰“秋兄勿慌﹐是小弟弓玄。”

秋中明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凭自己一身功力﹐有人欺近二丈之內便已察觉﹐刚才被弓玄在身后拍了一下肩膀﹐难道弓玄的功夫比秋中明高出许多?殊不知﹐适才秋中明全神跟踪贼人﹐加之夜黑路滑﹐又是雪地之上﹐不然弓玄不到五﹑六丈便会被他发现。

秋中明道︰“原来是弓兄弟﹐怎地不先打个招呼?把在下吓了一跳。”

弓玄道︰“秋兄恕罪﹐小弟以为你知道我在后面跟着哩。”

秋中明道︰“在下全神察看贼踪﹐委实不知兄弟在身后。对了﹐你怎地跟来了?”

弓玄道︰“小弟在那香飘天下酒楼里看到你留下的暗记﹐便赶往那南安寺塔。我也在塔基上留了暗记。待到你跟着那些人动身之时﹐小弟也跟在后面来了。本想和你会合一起﹐但转念一想﹐不如一前一后﹐也好有个照应﹐因此便没跟你打招呼了。”

秋中明道︰“原来如此。只是现今不见了贼人踪影﹐却是怎生处之?”

弓玄道︰“贼人到此便不见踪迹﹐必有蹊跷。我们不若寻个遮风的地﹐就地休息一晚﹐这鬼天又寒又冷﹐只好待到天明再说。”

秋中明道︰“也只好如此了。不知冉兄是否也看到我们留下的暗记﹐跟踪前来。”

弓玄道︰“放心吧﹐冉兄也是个精细的人﹐定能找到我们。

二人寻了一堵岩石隐蔽之处坐地。原来追了快二个时辰﹐早已进了山区。弓玄怀中取出一包牛肉﹐一只卤鸡﹐还有一牛皮的好酒﹐二人分而食之﹐以驱严寒。又轮流小睡﹐以待天亮。

渐渐地天色已明。秋中明﹑弓玄站起身来舒展一下筋骨。放眼望去﹐只见山峦起伏﹐一片皆白﹐树木之上挂满了冰凌。此时日出东方﹐照在山峦之上﹐煞是好看。

弓玄赞道︰“好景致!”

秋中明道︰“原来追到山里来了。只是不知此地何地?”

弓玄道︰“照这方向算来﹐怕是到了小五台山了吧?”

二人边说边走回昨晚失去贼踪之处﹐秋中明突然喜道︰“兄弟快看!”

弓玄顺他手指处一看﹐乐道︰“却是好也!”

原来昨晚雪晴﹐一夜无风﹐那班贼人的足印清晰地留在雪地上﹐可见并非轻功高明之辈。二人相视一笑﹐顺着足印往前追去﹐走了半个时辰﹐山路崎岖﹐雪地甚滑﹐即使如秋中明﹑弓玄这般身手﹐也甚觉难以行走。二人勉力跟至一巨岩跟前﹐足迹消失﹐不知所踪。

秋中明﹑弓玄正没理会处﹐却听得来路一声暴喝︰“看你还往哪里走!”只见两条人影﹐飞赶而来﹐登山渡险﹐如履平地﹐身手着实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