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尚书府少侠治病 观奇画野草辩宝

话说莫把船驶到北边一个偏避之处泊了岸﹐却不急着上岸。

直到酉末戌初﹐有一人上船来见莫﹐那人一身黑衣打扮﹐眯着双眼﹐脸容瘦削苍白﹐年纪约莫五十多﹐头发却己花白了。莫一见﹐便向他使个眼色﹐说道︰“水管家﹐怎么这么晚才来?老夫已等你很久了。”

水管家讪笑道︰“回老爷﹐小人一早就赶路﹐只是路上有些事耽误了路程﹐请老爷恕罪。”眼珠子一转望着野草道︰“老爷这位公子是……?”

笑道︰“水管家﹐这位是老夫的拜弟﹐又是龙儿新拜的先生﹐姓原名叫野草﹐往后你就叫他二爷吧。”

那水管家立即堆起笑脸﹐向着野草作揖道︰“二爷好﹐小老儿这厢向您请安了﹐往后还请多看觑则个。”

野草看他满脸奸笑心中老大不喜﹐却又不能失了礼数﹐拱拱手还了一礼道︰“水管家好说﹐往后在下还须管家多多照顾哩。”

寒暄一番﹐莫道︰“龙儿你陪草先生在这里说话吧﹐愚舅要跟水管家说些事务。”

林见龙应了声︰“好!”莫言和夫人就带了水管家往里舱去了。

野草待莫进了里舱﹐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公子﹐怎地没听大哥说还有一个水管家?”

林见龙得意地笑道︰“先生有所不知﹐舅舅生意做得大了﹐大大小小的管家就有很多﹐但最主要的有五大管家。”

野草哦道︰“这就难怪了。”

林见龙续道︰“他们总掌各处事务﹐手下又有好多掌柜﹑管家。刚才那位水管家﹐姓水名智伯﹐谋略过人﹐有赛伯温之称。舅舅许多事务都要他参详呢。”

野草道︰“原来如此﹐难怪大哥要等他来了才安心。”停了一停﹐话题一转道︰“大公子﹐左右无事﹐也不知大哥他们要谈多久﹐不如咱们对奕一局如何?”

林见龙道︰“先生肯赐教﹐学生不胜欢喜!”

他二人摆开棋局﹐下了半个时辰﹐却听得舱外有牲口走动嘶叫之声﹐又听得有人上落﹐脚步却是极轻﹐也不吵杂﹐显见这些人都身有武功﹐且训练有素。野草道︰“怎地有人在外上下?”

林见龙道︰“先生不必惊怪﹐这是水管家带来的下人﹐现正搬货物上岸﹐咱们只管下棋﹐这些粗活自有水管家去料理。”

野草不再问﹐埋头下棋﹐正下到一半﹐却听里舱脚步响﹐莫与水管家出来了﹐莫道︰“水管家﹐你就尽快把这货物运往京城去﹐如何用度就按刚才商定的办﹐有些什么变故﹐你就临机处置吧﹐老夫随后就赶来与你会合。”

水管家躬身道︰“小人理会得﹐这就赶去办事。”说完向林见龙和野草一揖﹐转身出舱去了。莫待水管家走了盏茶时光﹐这才道︰“龙儿﹑贤弟﹐我们也收拾了往京城去吧!”

野草跟了莫﹐连夜起程﹐一路赶将去﹐天亮时﹐早到城外了。莫找了家客栈﹐进内打尖休息﹐却不急着进城﹐教大伙全都住店睡觉。

野草看在眼里﹐心中大奇﹐看莫做事慎密﹑诡秘﹐往往出人意表之外﹐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主公?主上?野草心中反复在念着这两个称呼。一时茫然得很。

日上三竿﹐莫使人来请野草到他住的套间里说话。野草欣然而至﹐却见客厅中早己摆上酒菜﹐莫夫妇和林见龙正陪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管家打扮的人在说话。一见野草进来﹐都站起身来﹐莫道︰“贤弟﹐就等你来开席了。”

野草不好意思地道︰“大哥﹐有客人到了﹐也不早打个招呼﹐害得小弟失礼了。”

林见龙连忙道︰“先生不必介怀﹐这位是兵部尚书张大人的管家张福﹐这不﹐听说叔父回京城了﹐马上便派了张大管家前来迎接﹐说今晚务必要请我们到府上去﹐要为我等接风哩。”

野草连忙向张福抱拳为礼﹐口道︰“恕罪﹐恕罪。”

张福慌忙还礼道︰“公子多礼了﹐折煞小人了。”

道︰“贤弟﹐张尚书是今上面前大红人呢。为兄想带你去见见张大人﹐说不定张大人看中了你﹐给你个差事﹐这样你也好觅个出身哩。”

野草笑道︰“大哥就别拿小弟开玩笑了﹐小弟除了会喝酒什么都不会。还是先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再说吧。”

鹿云裳道︰“草兄弟可不要以为你大哥说笑呢﹐都是为你好呀。”

野草听了﹐不再说什么。众人匆匆用完午膳﹐都梳洗了﹐换了干净衣帽﹐坐着一式四人软轿﹐由张管家带着﹐往城中走去﹐那守城的士兵一见是兵部尚书府的张管家﹐连忙点头哈腰﹐躬身目送他们进城。野草坐在轿子里﹐从轿内往外张望﹐那京城繁华非比一般。也不知转了几个弯﹐走了多少条街道﹐只听有人唱道︰停轿。待野草下了轿一看﹐己然身在一个很大的园子里了。心道︰大哥这么大的面子?要到这园子里才下轿?

正思想间﹐只听一人高声道︰“莫兄﹐張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那人身穿二品官服﹐肥头大耳﹐从里间急急迎出。

也哈哈笑着道︰“张大人﹐小弟才从外地回来﹐您就这么客气地派人来接我﹐如此礼遇﹐小弟如何承受得起?”

那张大人一把了莫的手臂﹐齐齐到客厅上﹐分宾主坐了﹐下人奉上香茗﹐张大人道︰“多日不见﹐莫兄更见精神了﹐尊夫人更是光釆照人﹐不减往昔;令甥英姿俊秀﹐一表人才。”看了一眼野草﹐问道︰“这位公子是……?”

哈哈笑道︰“小弟全家为口奔驰﹐哪有如许福份?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弟这次南游时结识的一位才子﹐现在己是龙儿的老师﹐姓原名野草。”却不介绍是自己的拜弟。转向野草道︰“草先生﹐这位便是当朝二品大员﹐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兵部张尚书。”

野草上前作揖道︰“草民拜见张大人!”

张大人乜眼看了一下野草﹐心道︰此人如此年轻﹐怕比林见龙还要小一些﹐哪会有什么真才实学?莫非是莫夸大其辞吧?却又不好不给面子。哈哈一笑道︰“草公子年少才俊﹐得莫兄赏识﹐必有惊人之才!说不得﹐往后还得向草公子多多请益。”

野草惶恐地道︰“草民哪有什么才学?倒是张大人朝廷之栋梁﹐圣上的左臂右膀﹐国之长城。先帝驾崩之时﹐若非大人处置得当﹐今上得以顺利即位﹐全赖大人之力也!”

原来﹐那张大人张辅在永乐朝就是明成祖朱棣的红人﹐被封为英国公。永乐二十二年七月十八日,六十五岁的永乐皇帝在北征返京的途中病逝,英国公张辅、阁臣杨荣为了避免二皇子朱高煦、三皇子朱高燧趁机作乱,因此秘不发丧,将军中的漆器融成一口大棺材,将成祖的遗体装入棺材中。每日还是照例进餐、请安,只是皇帝的车帘再也没有掀开、皇帝也没有再说话,军中一切如常,同时,派杨荣与太监海寿进京密报,朱高炽得知后﹐立即派儿子朱瞻基出京迎丧,由于大臣们的精心安排,总算没有爆发什么叛乱,政权得以平稳过渡。

张大人听野草一下子就说出他当日的事迹﹐心中惊奇不己﹐立时便有知己之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不觉就另眼相看。哈哈笑道︰“些须旧事﹐不值一提﹐况且是为国出力﹐臣子本份。草公子真是奇人也!今日得识尊颜真是小老儿三生之幸也!”

笑道︰“草先生见识非凡﹐张大人这回有人陪你纵论天下事了。”

野草道︰“大哥说笑了﹐小弟一介草民﹐哪有什么远见卓识?倒是让张大人见笑了。”

张辅道︰“草公子不必谦虚了。当今圣上即位不久﹐仁厚爱民﹐大兴新政﹐求贤若渴。正是公子报国效力之时。”

正说之时﹐却见一个婢女急急地走进厅来﹐去张辅耳边低低地说了数句﹐那张辅脸色变了数变﹐霍地站起身来﹐作了个罗圈揖道︰“各位安坐少停﹐老夫去去就来。”也不等茫然等人回话﹐跟着那婢女往后堂去了。

待张辅一走﹐莫神秘地向野草道︰“贤弟﹐你的造化来了﹐张大人对你可是大有好感呀!”

野草道︰“大哥﹐小弟只是一时胡说﹐哪有什么造化?小弟看他这一去﹐怕有一段时间都出不来。”

莫言﹑鹿云裳﹑林见龙齐齐问道︰“此话怎说?”

野道︰“我看那婢女急急而来﹐定是张大人府上宝眷有事﹐不然张大人不会这么失礼﹐把客人丢在客厅上不理的。”

鹿云裳首先附和道︰“草兄弟所说有理。”

林见龙问道︰“先生如何就知道张大人府上宝眷有事?公务急事也有可能吧?”

野草道︰“大公子问得好。如是公务上的急事﹐张大人府上定有其他办事之人前来通报﹐断断不会是由婢女前来通报。再说﹐如非事出突然﹐那婢女也不会不经通传就直趋主人会客之所。因此﹐我判断是张大人宝眷有事﹐不定就是张夫人重病呢。”

正说着﹐管家张福出来﹐向莫道︰“家主母身罹沉疴﹐只在早晚间﹐家主现时六神无主﹐不能招呼列位贵宾﹐怠慢之处﹐容后亲自登门赔罪。”说着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野草道︰“张管家﹐贵主母所患何疾?有何症状?”

张福道︰“公子有所不知﹐主母此病早就有的了﹐就是心腹痛﹐时时发作。不知看了多少大夫﹐都不能得好。说是夫人产第三胎时﹐动了胎气﹐因此婴儿产下便夭折了﹐夫人悲伤过度﹐心中郁结不能去﹐因此得了此病……”

正说之间﹐听得内堂传来哭声﹐一婢女走来向张福道︰“大人叫你速去。”张福一听大急﹐也不见礼﹐跟着那婢女便走。

野草急道︰“张管家慢行﹐可否带在下去看看?”

张管家奇道︰“你?”

也奇道︰“贤弟﹐你懂医道?”

野草道︰“在下有家传的专治心腹病的方子﹐或可救张夫人一时也未可知。”

张福还在迟疑﹐鹿云裳催道︰“张管家﹐试试也好!”

张福毅然道︰“先生请跟我来!”

野草跟了张福到内室﹐却见一个大夫坐在桌边﹐却是束手无策。张福去张大人耳边如此这般一说﹐张大人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野草道︰“公子所说当真?”

野草道︰“大人且放心﹐待草民看看。”

张辅点点头﹐野草立即走到张夫人床前﹐望夫人脸上一看﹐只见那张夫人脸如金纸﹐嘴唇发紫﹐己然昏死过去。野草去把夫人手上的脉﹐却己全无脉象。野草叫道︰“快煎一盏当归水来!”又唤那郎中过来道︰“你快去如此如此﹐烧研成末﹐待我应用。”那郎中应了自去。

不旋踵﹐当归水早己煎好端了上来﹐野草一手端了茶盏一手捏开张夫人牙关﹐把一盏热热的药汤灌将下去。接着以掌贴着夫人命门﹐催动真气﹐助那药力发散。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张夫人嘴唇渐有血色﹐缓缓睁开眼来。

张辅一看大喜﹐正要说话﹐却听野草叫道︰“大夫!快拿那研好的粉末来﹐再拿一盏酒来。”

那大夫应声把所需用品递给野草﹐野草把那粉末倾入酒盏﹐搅得混和了﹐给张夫人服下﹐不过盏茶时分﹐张夫人浑身出汗﹐张口吐出一块淤血﹐倒在床上﹐沉沉便睡!

野草道︰“好了!”又教取乌鸡骨﹑麝香﹑珍珠加醋煎成汁﹐吩咐︰待夫人醒来时服用。

众人看到张夫人缓过气来﹐脸上渐有血色全都舒了口气﹐那张辅眼见野草以极普通药物﹐便可化腐朽为神奇﹐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上前一把抓住野草的手﹐连声道︰“公子真乃奇人也!若非神医国手﹐断无起死回生之术!大恩大德﹐张某没齿难忘﹐容后图报!”

又对张福道︰“快快置办酒席﹐请草公子及莫夫妇﹑林公子上座。”

向野草一揖道︰“草公子请先随管家回客厅品茶﹐张某更衣便来。”

野草还了一礼﹐随张福往客厅去了。才踏进客厅﹐莫言﹑鹿云裳﹑林见龙俱迎上来﹐齐问道︰“张夫人如何?”野草笑而不答。

张福道︰“托各位洪福﹐仰仗草公子神术﹐夫人己无大碍。”

众人听得﹐全都透了一口大气﹐莫与鹿云裳以目相视﹐嘴角含笑。那林见龙对野草露出一片仰慕之色﹐道︰“先生真乃真人不露相﹐身负奇技而又不夸耀﹐学生佩服。”

也道︰“贤弟何时学得一身岐黄神术?愚兄从来没听你说过?”

鹿云裳笑道︰“草兄弟一向谦虚﹐哪里象你?有什么都拿出来炫耀一番。以前你又没遇到过什么疑难杂症﹐草兄弟当然也就没机会施展神技了。”

哈哈笑道︰“也对!看来贤弟鸿运将至了﹐好好……”

正说着﹐张辅进来﹐大家俱起身祝贺﹐张辅连忙回礼道︰“托列位洪福﹐幸赖草公子神术﹐拙荆才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老命。让各位久候﹐张某之罪也。现略备薄酌于后堂﹐一来向莫兄陪怠慢之罪;二来向草公子致谢。”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当先步向后堂。

各人坐定﹐酒过三巡﹐张辅开口说道︰“莫兄﹑夫人﹑林公子﹐草先生。这次请莫兄来﹐原本就有一事相请﹐只是为贱内病情所阻。现在老夫还是先公后私﹐跟莫兄谈一笔交易如何?”

道︰“好﹐张大人急急请小弟来﹐想必也不是喝酒吃饭这么简单。请说吧。”

张辅道︰“各位﹐先帝在日﹐连年用兵﹐国库日竭﹐今皇上新立﹐即位不久﹐财帑甚紧﹐各地官兵饷银又见短缺﹐皇上十分忧心。莫兄富可敌国﹐治财圣手﹐老夫不才﹐欲以一物向吾兄货借一笔银子﹐不知吾兄意下如何?”

一听﹐心念转了几转﹐呵呵笑道︰“张大人言重了﹐小弟虽薄有银两﹐却当不得富可敌国这四个字呀。凭张大人的面子﹐小弟便送一万几千两银子给大人也不为过。”

鹿云裳也道︰“张大人小看我夫妇了﹐我们可不是小气之人。不过小妇人倒是好奇﹐不知大人欲以何物抵押货借?”

张大人哈哈一笑﹐拍了一下手掌﹐张福立马托了一个檀木托盘﹐盘子上放了一件物事﹐用红绸布盖了﹐立在张辅身后。张辅指着那盘子道︰“就是这件宝物。莫兄看可够份量否?”

说完站起身来﹐掀起那红绸布﹐露出一个画轴来。张辅拿起画轴﹐招呼众人走到一书案边﹐缓缓地展开那画轴﹐却原来是一幅画。那画才展开﹐众人还不见如何﹐却听野草惊呼道︰“送子天王图!”

“什么?这就是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莫惊道。

鹿云裳急道︰“这可是真迹?”

林见龙细细看了一回﹐叹道︰“如此画是真迹﹐当真是价值连城了。”

张辅笑道︰“各位放心﹐此画是如假包换的真迹!”

原来《送子天王图》是唐时吴道子所绘﹐现时传世的﹐传为宋人所摹﹐因此﹐鹿云裳有此一问。吴道子的人物画﹐风神飘逸,有吴带当风之誉,被后世称为画圣。那《送子天王图》又名《释迦降生图》,乃吴道子根据佛典《瑞应本起经》绘画。图分两段,前段描绘天王送子的情节,后段描绘释迦牟尼降生后,其父净饭王和摩耶夫人抱着他去向诸神礼拜的故事。图中所绘人物、鬼神、瑞兽二十多个,人物则天王威严,大臣端庄,夫人慈祥,侍女卑恭,鬼神张牙舞爪,瑞兽灵活飞动,极富想象力而又画得极富神韵。独特的吴家样线描,粗细顿挫,随心流转,无论是表现人物的衣纹、鬼神的狰狞,还是描绘闪烁的火光,都表现得生动贴切,游刃有余。自吴道子之后﹐国画的线描技法大备,无怪乎苏东坡曰:画至吴道子,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

没理会张辅之言﹐却问野草道︰“贤弟所见如何?”

野草却不回答﹐前前后后地看了十数遍﹐这才慢慢地走回酒桌边﹐端起酒杯自斟自饮了几杯。

林见龙沉不住气﹐问道︰“先生认为如何?”

野草叹口气道︰“鬼斧神功﹐大开眼界!此物出自画圣吴道子之手定必无疑了。只是﹐世传此画早己失传﹐现时所能见者﹐为宋人所摹。不知张大人从何处得到此件宝物?”

张辅笑而不答﹐却问道︰“莫兄﹐此物可入法眼?”

言夫妇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口中答道︰“此等无价之宝﹐可遇不可求﹐只要张大人出个价来﹐小弟无有不从。”

张辅正色道︰“莫兄﹐此物只作抵押﹐并不是卖给莫兄﹐吾兄可要想清楚了?”

道︰“这个小弟自然省的。”

“好!”张辅一击掌道︰“那我就要以此宝向莫兄货借一千万两银子﹐二年后连本带息﹐还给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如何?本官也不会亏待莫兄吧?”

笑道︰“很好﹐这确实十分公平。这样吧﹐小弟借给张大人二千万两﹐不要利息﹐三年后才归还。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想张大人把皇城北边的一块地赏给小弟就行了。”

张辅问道︰“哪块地?”

鹿云裳道︰“就是城中士子行吟赏梅的那块地。”

张辅奇道︰“莫兄怎地看上了那地?只是不知那块地的主人是谁。”

道︰“早些年﹐小弟夫妇初到京城﹐路过城北﹐正是梅开之时﹐拙荆十分喜爱﹐曾戏言﹐若能得此地结庐静修﹐以终天年﹐此生于愿足矣。因此小弟便四处打听﹐原来却是官地﹐无人敢卖。今日得便﹐正好厚颜向张大人讨了。”

张辅心想︰莫非此为皇家之地?一转念又想到﹐皇上正急需财帛﹐说不定皇上准奏﹐那就大功告成了。于是哈哈一笑道︰“莫兄所求﹐固然是雅事也﹐待小弟打听得实﹐就马上给莫兄实信。就算此地不知何人所有﹐小弟定必有所补偿﹐如何?”

倒是满有信心样子道︰“好﹐小弟静候张大人佳音。”

张辅一看事情这么顺利就谈妥﹐心中高兴﹐举起杯来道︰“来来﹐大家干了这一杯!”

林见龙好不容易有机会插话了﹐便道︰“张大人今天真个让我们开了眼界了。小生今日才明白‘吴带飘风’之誉﹐绝非夸大之词。正该痛饮一杯才是。”

众人又饮了一回酒﹐吃了一回菜﹐张辅起身﹐手擎酒杯﹐向野草致意道︰“今日老夫得识草先生﹐真是三生有幸﹐贱内病躯得以苟延残喘﹐全为先生所赐﹐老夫无以为报﹐略备薄礼﹐聊表心意﹐请草先生笑纳。”说完一招手﹐张福马上托了一个小小的锦盒过来。

野草连忙逊谢道︰“张大人心意草民心领了﹐况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张大人厚赐﹐草民如何受得起?”

张辅不去理会野草的推辞﹐却说︰“草先生且看看是何物事﹐能否说出其来历?”说罢打开锦盒﹐只见一道祥光透盒而出﹐盒中一块鸽蛋大小的红色玉石﹐流光溢采﹐晶莹剔透。众人不禁都叫道︰好美!

鹿云裳一见宝物﹐兴奋地道︰“草兄弟﹐快快看看﹐这是什么宝贝?”自从上次野草一口说出那瑾瑜的出处﹐鹿云裳就对野草特别有信心﹐所以只顾问野草。

也催道︰“快说快说!”

野草看了一回﹐微微笑道︰“此物名叫玙璠。

张辅一听﹐大奇︰“草先生﹐此物怎么叫玙璠?出自何处?”

野草道︰“山海经中有记载﹐说少华山之南盛产美玉﹐名曰︰嶀琈 (tufu)﹐古字嶀琈与玙璠(yufan)音极相近﹐因而嶀琈是玙璠的另一种写法。说文解字上也提过﹐说孔子看到玙璠后十分赞美﹐道:‘美哉玙璠,远而望之,奂若也,近而视之,瑟若也。’意思是︰玙璠太美了啊﹐远远望去﹐流光溢采﹐近而视之﹐鲜洁华美。”

张辅听罢叹道︰“原来如此!看来此物真正找到其主了。”

野草道︰“如此厚礼﹐草民如何受得起?张大人还是快快收起来吧。”

张辅道︰“草先生勿疑﹐此物是老夫随先帝北征时﹐在西北偶然所得。老夫看它如此鲜美﹐便收藏起来﹐却不知其出处﹐今日若非草先生指点﹐老夫可真是身怀巨珍﹐却不识宝。此物正好是老夫的见面之礼﹐草先生就请笑纳吧!”

野草还想推辞﹐鹿云裳却道︰“张大人一片好意﹐草兄弟还是收了吧﹐免得张大人过意不去。”

林见龙也道︰“先生收了这见面礼却是甚好。”

“如何个好法?”莫﹑鹿云裳﹑野草齐问道。

林见龙笑笑道︰“先生收了这礼﹐就等于张大人认了你是子侄辈了。以后我们经过张大人府上﹐就可以随便进来讨口酒吃。如果先生不受的话﹐以后我们可就不好意思到张大人府上打扰了。”

众人一听﹐呵呵大笑一番﹐野草只得受了。

又吃喝一番﹐看看己交申牌时分了﹐张辅教撤了酒席﹐换上香茗。喝罢茶﹐莫道︰“张大人﹐相扰多时﹐也该告辞了。适才所托之事﹐还请张大人费心。”

张辅道︰“莫兄放心﹐定不失兄所望。至于这幅画﹐一俟吾兄筹办好银子﹐老夫定必亲自送往府上。”

道︰“好!一言为定!到时毋须张大人枉驾﹐小弟亲自送银两过府便是。”

张辅又对野草道︰“草先生有空也请多来寒舍坐坐﹐以便老夫就近请益。”

野草谦道︰“不敢。”

张辅向林见龙道︰“林公子得此良师﹐可喜可贺。公子学业必可大进﹐将来定必金榜高中﹐成为朝廷栋梁!”

林见龙也谦谢了﹐都上轿﹐径往城西而去。那京城真个繁华﹐野草第一次进京﹐直看得目不暇给﹐样样新鲜。走了大半个时辰﹐轿子在一间大宅子的院子里停了﹐早有下人前来打帘子﹐搀扶野草下轿。野草下得轿来﹐四下一看﹐心中不禁惊叹︰这宅子太华贵了﹐那张辅身为朝廷二品大员﹐皇上跟前红人﹐那宅子跟这个庭院比就显得十分之寒酸了。

却见船上见过的那个水管家前来接着﹐都请安罢。莫招呼了野草一同到客厅坐地﹐莫对水管家道︰“水管家﹐你快去收拾一间上房﹐给二爷安顿好﹐以后二爷就住我们这了……”

鹿云裳打断了莫的话道︰“你这做哥的就是不会招呼人。草兄弟以后不是要长住这吗?我看就把西边那园子打扫打扫﹐水管家再派几个丫环小厮的跟着﹐这样草兄弟住着才叫安心。”

一听﹐笑道︰“还是夫人细心!水管家﹐你就按夫人吩咐的办吧。”

林见龙道︰“太好了﹐以后我就可以多往西园去就近请益了!”

野草连忙谢道︰“有劳大哥大嫂费心﹐小弟有一个小窝藏身就足矣﹐哪来这许多讲究?”

鹿云裳开玩笑地道︰“这可不行﹐说不定哪天你成了朝廷红人﹐你大哥想巴结你都来不及了呢!”

哈哈大笑道︰“对对!以贤弟的才学﹐就做皇上跟前红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做哥哥的可就大大沾光了!哈哈……”

林见龙道︰“好呀﹐以后我就不用去考什么功名了﹐跟着先生就有官做了!呵呵……”

野草笑笑道︰“你们就不要拿我来调侃了﹐我可不是当官的材料﹐还是喝酒聊天到处玩儿的舒服!”

鹿云裳道︰“草兄弟﹐如果你真的受那张大人青睐﹐将来你大哥做生意就事半而功倍了。你不知道﹐这做生意跟做官是同一个道理︰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些年﹐你大哥在朝中上上下下花了不少心机﹐使了不少银子﹐各地官府衙门才肯给予照顾﹐要不然﹐那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恐怕早就血本无归了。”

野草心道︰大哥夫妻二人和林公子看起来都不象是追名逐利之人﹐怎么突然对做官这么热心了?口中却道︰“大哥处事稳妥﹐又有嫂子你这个贤内助﹐加上大公子天纵聪明﹐这生意想做不大也难呀!”

看野草微露反感﹐哈哈一笑﹐话锋一转道︰“这官不是想当就当的﹐开开玩笑还可以﹐真要当了官﹐咱兄弟想时常聚会喝酒都难了﹐我看不当也罢!还是喝酒胡吹的快活!”

鹿云裳咯咯笑道︰“一边喝酒﹐一边听草兄弟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四人正说着﹐水管家回来回话道︰“老爷﹐西园己打扫干净﹐布置妥当了。”

道︰“好﹐就请贤弟去看看﹐稍事休息﹐有不满意之处﹐马上就跟水管家说﹐龙儿﹐你也陪草先生去看看。”

水管家和林见龙都应了一声﹐野草便离座﹐向莫道︰“如此﹐小弟便去看看也好。”

水管家在前面带路﹐林见龙相陪左右﹐出了客厅后门﹐往西边的园子去了。刚跨过一道月形的拱门﹐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看你这根败草还强得几时?”

野草听得心中大疑︰这女子是谁?

正狐疑间﹐却听得水管家喝道︰“春红﹐又在贪玩?还不快来拜见二爷?”

只听得一声应道︰“哎﹐来了!”假山石后人影一闪﹐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身着桃红衣裙﹐咯咯笑着﹐一手拿着一把草﹐一手拉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身穿杏黄衣衫﹐也作丫头打扮﹐二人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走到野草三人跟前﹐先向三人福了一福﹐一双眼睛直向野草打量着。

水管家道︰“春红不得无礼!这位就是二爷﹐往后你们几个好生侍候二爷﹐不得有半点差池。还不快快拜见二爷﹐楞在这里干什么?”

春红这才慌忙丢了手中的草﹐当先拜道︰“春红拜见二爷!”

那穿杏黄的丫头和两个小厮也道︰“春花﹑小安﹑小康拜见二爷!”

野草笑道︰“都免了吧!”

春红﹑春花﹑小安﹑小康齐道︰“谢二爷!”

野草问道︰“适才你们跟谁呕气?”

“呕气?”野草这一问﹐倒把他四个问得楞了神。

“没有呀!”春红道。

“我听得你们在骂什么草的﹗”

春花笑道︰“回二爷﹐刚才奴婢们在玩斗草玩儿呢﹐春红姐连输几把了﹐因此发狠骂那手中的草儿哩。嘻嘻……”

原来这斗草之戏始于汉朝﹐上至宫廷下至百姓﹐都有记载玩斗草的。玩的人先各自采摘具有一定韧性的草,然后相互交叉成""字状并各自用劲拉扯,以不断者为胜。这种以人的拉力和草的受拉力的强弱来决定输赢的斗草,被称为武斗。王建《宫词》,吟咏斗草游戏的情状:水中芹叶土中花,拾得还将避众家,总待别人般数尽,袖中拈出郁金芽斗草除有武斗外,还有文斗。所谓文斗,就是对花草名,以对仗形式互报花名、草名,如︰观音柳对罗汉松﹐并蒂莲对连理枝等等﹐多者为赢。

野草一听﹐哭笑不得﹐只好说︰“原来如此!”

林见龙道︰“春红﹐带二爷到屋里看看吧!”

春红应道︰“是!”便当先往屋里走去。

那西园虽不算很大﹐却是一应俱全﹐房子收拾得一尘不染﹐野草的卧室颇大﹐有几有椅﹐还有书桌书橱。卧室两边是客房。走廊东边是春红﹑春花的房间﹐西边是小安﹑小康的房间。园子中除了一座假山﹐还有一条五﹑六丈长﹑七﹑八尺宽的人工小溪﹐自假山之下流出﹐弯弯曲曲地转到园子的一角﹐流入一个二丈见方的池子﹐池子里养着十数尾金鱼﹐池边有一个八角亭子﹐上边题了“问心”二字。

水管家和林见龙陪着野草在那西园中转了一大圈﹐看看野草没什么意见﹐便告辞了。

看看掌灯时分﹐莫差水管家过来请他去吃晚饭﹐吩咐道︰“贤弟初到京城﹐可自个去城中名胜游览一番﹐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向水管家说就是了。”野草谢了。

一连数日﹐野草足不出户﹐只在家中四处闲逛。莫这宅子极大﹐不知的人在外面看来极之普通﹐里面极是豪华之极。水管家和林见龙陪着﹐不是下棋就是喝酒吟诗﹐那水管家办事极之仔细﹐还颇会猜度别人心思。野草心中暗忖︰他名叫水智伯﹐真个名符其实﹐若要跟他斗智﹐真要多费心机才是。看来他定必是大哥最倚仗的管家了。

这日﹐野草早早起来﹐梳洗罢﹐把春红﹑春花﹑小安﹑小康四人叫来﹐说道︰“我今日要去城中四处闲逛﹐说不定晚上就不回来﹐你们好生在家﹐如果水管家来问﹐你就只管直说就是了。”

春红道︰“爷﹐你就带我们一道出外玩儿吧?我们打自到了京城﹐就没出过去呢。都说京城如何繁华﹐也让奴婢等见识见识!”

野草奇道︰“你们不是跟着老爷多年的么?怎地在这京城许久了﹐都没出去过?”

春花道︰“爷有所不知﹐我们四人也是在七八天前才买来这里的﹐比爷您也早不了几天到京城呢!”

野草心中暗惊︰看他四人毫无武功﹐又不是水管家的心腹﹐难不成是不让我有所疑心而设?

转念一想﹐看来这水智伯还真有一手﹐他是怕手下有人在我面前露了马脚﹐所以要新买几个奴婢来侍候我。

想罢﹐呵呵笑道︰“也好﹐咱们今天就一起到城中玩儿去!”

小安道︰“那马上去备轿子!”

野草道︰“不用轿子了﹐不如就咱们主仆五人﹐走到哪玩到哪的舒服。”

春红四人一声欢呼﹐把西园的偏门开了﹐往城中而去。

野草五人在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遇着一些小摊档﹐便吃一碗豆腐花什么的﹐春红和春花买些姻脂水粉﹐五人土包子进城﹐什么都新鲜。玩了一上午﹐都有点乏了﹐春红便道︰“二爷﹐咱们回去吧?”

野草道︰“回去?回去干什么?你们都玩够了?”

四人都说没有﹐野草道︰“那好!今儿个咱们就在外面找个有名的酒楼食肆﹐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顿﹐好不好?”

小安﹑小康一听﹐大声叫好!春红却道︰“二爷﹐咱们出来这许久﹐回去怕被骂死了﹐还是回去吧?”

野草白了她一眼︰“有玩你不会玩﹐要回你自己回。”

春红不敢再说﹐只好跟着。五人在城中寻着一家酒楼﹐看看甚有气派﹐“八里香”的大字招牌金光闪闪﹐八里香几个大字写得金钩银划﹐功力十足﹐显是有名的人士所写。才走近大门﹐那小二老早就迎将上来﹐把五人一带带到楼上一个清静的雅坐中﹐问道︰“五位客官吃些什么?”

野草便问道︰“小二﹐你家店名怎地叫八里香?想必有些缘故?”

小二哈腰回道︰“客官真个有见识﹐小店这名可是极有来头。小店东家祖上原是江浙人氏﹐在家乡一个小镇里开了一间小店﹐做得一手好菜﹐香飘八里。有一日﹐太祖洪武爷带兵经过小镇﹐闻得一阵香气﹐便寻着小店﹐敝东祖上便使出本事﹐做了几个小菜﹐洪武爷吃了﹐大声叫好﹐临走时﹐去那店壁上写了八里香三个字。后来洪武爷得了天下﹐坐了龙廷﹐敝东家因了洪武爷这几个大字﹐便发了迹﹐后来再到京城中开了这家店。店中食客﹐俱是城中名人官贾。”

野草道︰“原来如此﹐难怪这几个字写得如此有力。小二﹐你把你店中拿手的好菜每样都点一份上来就行﹐再来些新鲜的果子。拿一坛上好的酒来!”

小二应声去了﹐春红便道︰“二爷﹐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野草笑道︰“我来这么多天﹐辛苦你们了﹐还没请你们吃过酒﹐今天一发都请了。还有﹐以后不许再叫我二爷﹐听着不顺耳呢。你们说好不好!”

春红道︰“不叫二爷叫什么?”

野草道︰“叫什么都比叫二爷好。”

春花道︰“这好办﹐往后咱们都叫二爷为草公子得了。”

野草笑道︰“好﹐就这么叫吧!”

五人说着﹐店小二流水也似地把酒菜端上来﹐摆了一桌。他五人各占一方﹐也不分主仆﹐大吃大喝起来。春红等四人毕竟是下人身份﹐不敢放肆﹐只有野草﹐大碗喝酒﹐来者不拒。不消一柱香功夫﹐早把那坛酒喝了个干净。野草吃得口滑﹐只要酒吃﹐春红道︰“二…草公子﹐这般吃酒法﹐怕不醉了也?”

野草道︰“放心﹐这点酒还醉我不倒哩。”

店小二又早送一坛酒上来﹐小康便给野草筛了碗酒﹐野草把来喝了﹐说道︰“想当日﹐师父第一次差我独个下山办货﹐那个高兴呀。一早办完货﹐便去那集市各处逛了个遍﹐饿了便走到一个酒楼里﹐要了一大碗面﹐又要了一壶茶﹐正吃哩﹐旁边有一富家公子想寻我开心。对我说﹐小子﹐男子汉﹐喝什么茶?喝酒才对!”

小安道︰“草公子﹐你后来喝了么?”

春红道︰“且慢!公子你那时几岁呀?”

野草答道︰“十二﹑三岁吧。”

春花道︰“别打岔﹐公子快说下去!”

小康只管给野草筛酒﹐野草续道︰“我便说﹐有钱谁不知道喝酒?那富家子道﹐这好办﹐只要我能喝赢他﹐这酒钱就由他付了﹐而且外加五两银子。如果不能赢他﹐酒菜钱就由我付。”

小康道︰“公子你才几岁大呀?如何喝得过人家?”

野草道︰“就是呀!我也寻思﹐得想个办法﹐杀杀那厮威风!哈哈……你们猜怎的?”

春红四人急问︰“怎的?”

野草道︰“那厮喝了第一坛酒便舌头打结﹐胡言乱语了﹐再喝第二坛﹐一半都没喝完﹐就醉得烂泥也似﹐本公子是一边喝﹐一边叫这叫那﹐上了一大桌菜﹐最后是﹐那天到这店里吃饭的人全都不用花钱﹐全由这厮会钞了。”

春红四人听得掩嘴而笑﹐春花却问︰“公子你呢?有醉吗?”

野草道︰“我喝完第二坛酒也没醉呢﹐打那以后我才知道自己能喝哩。”

春红道︰“原来公子是天生海量﹐倒是我们白担心了。”

野草主仆五人说说笑笑﹐不觉又喝了一坛酒。野草起身净解﹐看那些食客﹐果然是衣帽光鲜﹐都是有钱人家。

野草净解毕﹐转过回廊﹐走过一个雅座﹐瞥见帘子里坐着六﹑七个人﹐猛听得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说了一句话﹐野草停下脚步﹐侧耳细听﹐正是︰有缘千里也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欲知那女子是谁?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