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游少林故主遇故人 访天台少侠陷机关 之二

黄昏﹐夕阳把整座少室山染得金光灿灿﹐群山环抱中的少林﹐传出几杵钟声﹐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少林寺北面的官道上。那车把式戴了一顶极大的竹笠﹐抱着那杆马鞭在车辕上打盹。

只听车内一女子的声音道︰“草哥哥﹐我们这是去哪?怎么不象是我们来时的路?”

野草笑笑道︰“我们不回登封城了。”

问话的显然是青莲﹐这马车上的﹐正是野草等四人。青莲听到说不回登封城﹐觉得很突然﹐问道︰“怎么不回去了?”

茹芷兰道︰“莲妹﹐你刚才一门心思在想你新学的招数﹐我们商议的事你一点都没听到呀?”

青莲奇道︰“是吗?你们刚才都商议什么了?”

扮作车把式的纪复古一语相关地道︰“莲姑娘如此用功﹐将来必定是武林轻功第一的女侠。小心将来没有人追得上你﹐你可就找不到婆家了!”

青莲嗔道︰“大叔!你也拿我开心?快说说﹐都商量了什么嘛!”

纪复古呵呵一笑道︰“我们刚才商议过了﹐趁这夜里﹐赶上它几十里路﹐到偃师打尖﹐再往孟津赶路﹐平明就能到黄河边﹐明天一早﹐雇了船沿黄河西去﹐到潼关再入渭水﹐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到天台山了。”

青莲奇道︰“用得着这么神秘么?”

野草道︰“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去找叶先生的恩师﹐再追查二十年前的血案﹐此事不能让江湖上的人知道﹐再说﹐如果让飞云山庄里的人知道我们是去找破解天芋之毒的办法﹐你说﹐我们能有好日子过?”

茹芷兰接口道︰“对!一旦我们找到了破解的办法﹐那些被协迫的武林同道﹐必定群起而反之﹐那时﹐天下武林必定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故!”

四人说着话不觉走了三四十里路﹐到了偃师城外﹐己是戌牌交亥牌时分﹐远远看见城墙边有一酒肆竟然还没打烊﹐四人大喜﹐赶着马车到了门前﹐下了马车﹐野草当先入内﹐只见一位道姑﹐看不出多少年纪﹐眉清目秀﹐身穿道袍﹐背插长剑﹐看到野草等四人入内﹐把眼一扫﹐便自顾自用膳。

茹芷兰是老江湖了﹐一看有单身女道姑深夜独行﹐便知非同一般﹐向草﹑莲﹑纪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会意﹐挑了一个桌子﹐离那女道远远的坐了。野草吩咐店家办了酒菜﹐又叫店家喂马﹐四人埋头吃喝﹐并不言语。

少停﹐那道姑会钞自去﹐野草向着茹芷兰以目相询﹐茹芷兰摇摇头﹐表示不认识;野草又向纪复古望去﹐纪复古也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野草不作声。

纪复古忽然道︰“前面四五十里光景﹐就到孟津城了。那里我去过﹐不如我先去码头打点﹐待公子和两位姑娘到了﹐便上船歇息﹐岂不更好?”

野草一想有理﹐说道︰“大叔所说有理﹐一个人晚上施展轻功﹐方便很多。”

当下约好了在码头会合﹐纪复古便欲起程。却听得青莲说道︰“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野草道。

“我去帮大叔的忙呀!”青莲道。

纪复古忙道︰“些须小事﹐大叔一人就应付有余了﹐何须莲姑娘帮忙?你还是跟着草公子和兰姑娘一起来好一些。”

青莲小嘴儿一噘﹐坚持要去。茹芷兰知道她的心意﹐便道︰“妹妹﹐才学了半天轻功心法﹐哪有这么快就见效?想要印证功力﹐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青莲只是不依。野草脸色一端道︰“莲丫头不要胡闹了。大叔是去办要事﹐不是去玩儿的呢﹐万一大叔轻功比你好﹐把你甩在后面﹐又要等你﹐岂不是误了正事?再说﹐你新学的心法﹐还怕以后没机会印证?”

青莲被野草一喝﹐不敢作声﹐坐在一边自己生闷气去了。

却说纪复古施展轻功﹐一路奔驰﹐走了个多时辰﹐早到了孟津﹐绕过南门﹐直往北面黄河边上去。

那孟津自古以来就有三河腹地、九州通衢、水陆交通要道之称,传说上古时期,神秘的龙马负图出于河﹐就在孟津面世,中华人文之祖伏羲氏据此一画开天,创制八卦。那神奇的河图八卦、晦涩难解的爻辞,无不昭示着中华先祖孜孜探求宇宙与生命奥秘的执着。有河图之源、人文始祖之称的龙马负图寺,遂成为河图洛书、易经文化的肇造地。

纪复古往河边走去﹐远远看见河边泊着大大小小数百艘船只﹐纪复古相好了一艘船﹐唤醒船家﹐议好船价﹐便吩咐船家等天明城门开了﹐去城中采办一应用品﹐不在话下。

却说野草三人赶了马车﹐平明时分﹐到了孟津城外﹐正赶上城门打开﹐那四方百姓蜂拥入城﹐好不热闹。野草问了路﹐驾车直往东市﹐把马车卖了﹐便往码头走去﹐戴千古接着﹐都上了船﹐收拾妥当﹐吩咐船家﹐正要起锚。却听得岸上一个人叫道︰“船家﹐贫道欲往潼关一行﹐请给方便则个。”

船老大听得有人要搭船﹐走到船首答礼道︰“这位道长﹐小人的船己有客人租用了﹐不便答应您老同行﹐请您老还是到别处去吧。”

那道姑一听﹐脸色一沉道︰“别人有钱租你的船﹐难道贫道就没钱租船了?”

船老大道︰“这﹑这﹑这从何说起?小人的船一早就有人租用了﹐现在道长就是要乘船﹐也得问问人家才好﹐小人是做不了主的。”

二人在船头理论着﹐野草等四人在船舱中听得一清二楚﹐齐往岸上看去﹐正是昨晚酒肆中见过的那个道姑。四人以目相询﹐茹芷兰道︰“看不出是什么来头。”

纪复古道︰“来者不善哩。”

青莲道︰“我们偏不让她上船就是了。”

野草笑笑﹐莫测高深地道︰“就让她上船也不打紧。”说完走出船舱﹐故意问道︰“船家﹐为什么还不开船?”

船家一见野草出来﹐如遇救星﹐马上答道︰“公子爷﹐这位道长想搭我们的船去潼关﹐小人未得公子爷的示下﹐不敢擅自作主。不想这位道长却……”

野草一挥手﹐不让船家说下去了﹐道︰“不就是多载一个人吗?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让人家上船吧!”说完转向那道姑道︰“这位道长请上船吧。”

那船家正要放下踏板﹐却听那道姑道︰“贫道先行谢过了。”话落﹐一个旱地拔葱﹐轻轻巧巧地就跃上船首﹐道︰“贫道惠杏雨﹐谢过施主。不敢动问公子高姓?”口中说谢﹐却一点谢的意思都没有。

野草施礼道︰“小生姓袁(袁﹑原同音之故)﹐得识道长﹐幸何如之?原来道长是位高人﹐快快请到舱中奉茶!”说着闪身一让。

惠杏雨也不客气﹐道袍一甩﹐便往舱中走去。船家连忙起锚﹑扬帆﹐望着西边而行。

却说野草把女道惠杏雨让到舱中﹐茹芷兰和青莲早换了丫环打扮﹐纪复古原是叶先生的管家﹐不必打扮也就一副管家模样。不二也不客气﹐去那正中主位上一坐﹐青莲奉上香茶﹐惠杏雨端起来就喝﹐也不道谢。

野草上前介绍道︰“这是小生的二位丫头﹐这位是春兰﹑这位是夏荷﹐这位是小生的老管家古叔﹐道长但有所需﹐只管吩咐就是。”

惠杏雨冷笑道︰“嘿嘿只怕这二位丫头是你从别处掳来的吧?”

野草也不气恼﹐望着惠杏雨道︰“道长开玩笑了吧?”

惠杏雨霍地站起身来﹐戟指野草道︰“你这淫贼﹐专拐人家良家妇女﹐今日被贫道赶上﹐你还有何话说?”

纪复古听得怒火冲天﹐喝道︰“兀那女道﹐休要乱嚼舌头﹐污辱我家公子。今天你要不给说个明白﹐休怪我等无礼!”

惠杏雨嘿嘿冷笑﹐望着野草和纪复古喝道︰“就凭你等下三滥的角色也敢向本仙姑叫阵?本仙姑就接你们几招玩玩又如何?你们是一齐上呢还是一个一个上来受死?”

茹芷兰正欲上前劝劝﹐野草却以目止之﹐又向纪复古一使眼色﹐纪复古会意﹐双掌一搓﹐拉开架势﹐喝道︰“来来来!先吃我十七八掌再说!”话落﹐挥掌攻去﹐惠杏雨斜身一闪﹐纪复古攻势立消﹐惠杏雨左掌一粘一带﹐立时就占了上风。二人在舱里一来一往﹐拳脚生风﹐斗了十多招﹐青莲看的直皱头﹐茹芷兰却是若有所思。又斗了三﹑五招﹐野草微微点头﹐正要出言劝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纪复古正使一招手挥琵琶﹐那惠杏雨脚下不丁不八﹐左手虚指纪复古双目﹐身躯一转﹐早到纪复古身后﹐右手骈指如刀﹐一掌拍向纪复古玉枕穴﹐这一掌如被拍实了﹐纪复古怕不命丧当场?

野草惊得呆了﹐张大了嘴喊不出声。却见彩色一闪﹐一条彩练直奔惠杏雨右臂﹐惠杏雨惊呼︰“彩练金虹!”掌没拍实﹐立即撤招﹐腾身向后﹐避开了茹芷兰的彩练﹐满目惊疑地望着茹芷兰道︰“施主是倾城一笑兰大美人?”

茹芷兰收起彩练﹐敛手一福道︰“小女子正是。”

惠杏雨奇道︰“施主美名传遍天下﹐听说施主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怎地会跟这个淫……这个公子在一起?”

茹芷兰道︰“惠道长﹐说来话长﹐还是先说说你怎么一来就认定这位公子是淫贼?”

惠杏雨道︰“不说也罢﹐一说起来肺都气炸了。”

青莲道︰“一定有所误会﹐道长快说来听听!”

野草道︰“刚才二位打斗了这么久﹐快坐下来﹐先喝口茶﹐再慢慢说。”

惠杏雨点点头﹐青莲马上就去换了茶来﹐五人团团坐了﹐都看着惠杏雨﹐惠杏雨喝了口茶道︰“此事还得从前天说起。”

“贫道前天路经荥阳﹐错过了宿头﹐天己齐黑﹐却喜遇着一个六﹑七户人家的小村子﹐便进村去借宿﹐那知道﹐贫道拍遍了这六七户人家﹐都没人应答。贫道心中觉得跷蹊﹐便越墙而进﹐悄悄进了一家人家里一看﹐这一看不打紧﹐看的我头皮发悚﹐原来这户人家一家五口﹐全都倒毙在房里﹐身上全无伤口﹐显是被人用重手法于瞬间击毙的。贫道大骇﹐也顾不得什么顾忌了﹐去那其余的数户人家里一看﹐家家都是全数毙命﹐更令人发指的是﹐凶手连一个半岁大的婴儿都没放过!贫道正没理处﹐却听得一声极微弱的呻吟声传来﹐贫道循声寻去﹐却见一棵大树根下躺了一个汉子﹐贫道上前一探气息﹐却喜尚未断气。贫道连忙将他救醒﹐那汉道︰有二人如此如此模样﹐到他村子里来打火做饭﹐见到村里两位姑娘生得貎美﹐便起了歹心﹐将村里人家悉数杀了﹐掳了这两位女子就走﹐他本人逃命到这树下﹐便被追上﹐背心着了一记重击便人事不知了﹐只记得那二人是往西去了。说完﹐终因伤重﹐一口气透不过来﹐也死了。贫道听得大怒﹐立誓要追杀凶手﹐为这枉死的村民报仇。便埋了这些尸身﹐往西追来。不曾想到﹐昨晚遇上你们﹐看见两位姑娘的相貎似乎跟那汉子所说的有些相象﹐贫道心中暗喜﹐便跟将下来﹐看到你们要雇船西去﹐正合我意﹐想着在船上结果了你们两个﹐便可救得两个女子。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用惊动了官府。哪知道却遇上兰姑娘?”

惠杏雨一口气说完﹐听得众人义愤填膺﹐青莲咬牙道︰“若让本姑娘遇上这两个淫贼!非把他们剁成几百块丢到河里喂王八不可!”

茹芷兰道︰“奇怪!惠道长一路追来就不曾发现他们踪迹?”

惠杏雨道︰“我也奇怪﹐莫非他们没往西边走?”

野草笑道︰“依在下之见﹐这二贼并不知道道长追杀他们。而他们既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放火﹐就说明他们必是江湖中之悍匪﹐因此上﹐只要道长再细心追查﹐必可有所发现。”

惠杏雨道︰“公子分析得极是﹐贫道这就去追那狗贼去。”

野草苦笑道︰“你这一闹﹐估计我们行踪早被对头得知了。”

惠杏雨问道︰“对头?你们对头是谁?”

野草看了看惠杏雨﹐便不作声了。茹芷兰知道野草不便说话﹐便对惠杏雨道︰“道长勿怪﹐兹事体大﹐我等不敢乱说﹐还请见示贵派名号﹐尊师是谁?”

惠杏雨不以为然地道︰“家师蔺以素﹐道号清虚﹐不知兰姑娘是否听过?”

芷兰一听﹐喜道︰“原来道长是清虚前辈的高足。先师在日﹐曾说与令师有过数面之缘﹐那咱们就不是外人了。”

野草听得喜道︰“道长是竺芝的同门?那真是自己人了。”

惠杏雨奇道︰“这位公子怎地认识敝师妹?”

野草道︰“在下原野草﹐曾与令师妹盘桓多日﹐在长江边上一起遭遇黑衣人追杀﹐因此相识。”

惠杏雨道︰“原来公子就是师妹说的草先生﹐久仰久仰!”

五人重新见礼﹐叙礼毕﹐依次坐了。惠杏雨道︰“师妹回去﹐对先生赞口不绝﹐整日价聒噪得贫道耳根都起老茧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

野草便把那黑煞之事略略说了﹐惠杏雨恨恨道︰“贫道先不管那黑煞如何﹐这两个淫贼﹐贫道就是追到天边都要找到他们﹐为那些村民报仇!”

众人又在船上说了一回话﹐惠杏雨坚执要走﹐野草便叫船家把船旁了岸﹐惠杏雨向众人施了礼﹐托地跳将上岸﹐迈开大步去了。

野草等人回到船舱﹐野草笑道︰“好了﹐我们也不用躲躲藏藏了﹐这样一闹﹐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说不定就在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大批黑煞在等着要我们的命呢!”

青莲听得有架可打﹐高兴得跳将起来道︰“好呀!谁怕谁呀﹐我正要看看我的功夫有没有长进呢!这下正好发市了。”

纪复古森然道︰“莲姑娘不知厉害﹐这黑煞可不是好惹的。你不把他杀死﹐他就绝不会放下手中利刃的。”

茹芷兰道︰“这是一批泯绝天良的杀手﹐功夫极好﹐功力极高﹐不是一般江湖好手可比的。”

青莲伸了伸舌头道︰“乖乖!有这么厉害?”

纪复古道︰“不单止厉害﹐而且是阴魂不散﹐只要被他们粘上了﹐就非要把你杀了他们才会罢休!”

野草突然一拍大腿道︰“好!就再跟他们斗智斗力﹐看谁厉害!”

茹芷兰喜道︰“你有办法了?”

野草道︰“你们附耳过来﹐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