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突然喝道︰“打酒来！大碗上！”
索引道︰“你有什么本事换酒喝？”
野草道︰“你怎知道我没本事换酒喝？”
索引道︰“这……？”
野草反而哈哈笑道︰“本秀才反正没命了﹐就算是骗你﹐最多都只是骗你一次﹐再多一次都没机会了﹐对吧？”
索引眼中闪过一丝佩服的目光﹐道︰“还没请教公子大名呢。”
野草道︰“将死之人﹐要名干什么？有酒就大碗上﹐没的浪费时光！”
索引一拍桌子道︰“好！就凭你这点气概﹐在下就请你好好喝一顿酒！”接着击了二下掌﹐门口立即就出现一个家丁打扮的褐衣人﹐索引低低地吩咐了几句﹐家丁转身走了﹐不多一会﹐便回来了﹐那家丁右手托了一个足有三十斤重的大酒瓮﹐可见气力不少。
家丁把酒瓮放下﹐索引又低声吩咐了几句﹐家丁便躬身退了出去。
索引提过酒瓮﹐一掌拍开泥封﹐一股清洌的酒香扑鼻而来！野草赞道︰“好酒！”
索引道︰“这可是足二十年的上好三花酒呢！”给野草倒了一大碗酒﹐自己也倒一碗。野草端起碗来﹐略一示意﹐一仰脖子就干了﹐索引道声好﹐也一口干了碗中的酒。
野草闷声不响﹐一气喝了七八碗酒﹐这才一抺嘴﹐一拍桌子道︰“真是好酒！过瘾！”说完又喝了一大碗﹐一拱手对索引道︰“谢谢索兄﹐本秀才这下便死得瞑目了。”
索引子道︰“公子……”
野草一挥手﹐一副壮士一去不复回的架势︰“索兄不必多说了﹐本秀才这就去找一块风景秀丽的地方去。”
索引道︰“公子如肯做一件事﹐也许便能不死！”
野草奇道︰“不是说没有解药吗？怎么便能不死？”
索引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毒虽然是不能够解了﹐却是可以暂时压制一下的。”
“那药效一过不是还是要死？”野草颓然道。
索引道︰“只要公子常服此药﹐不就跟没中毒一样？”
野草道︰“那吃一次能管多久？”
“每三天吃一次便可保公子无事！”索引道。
野草惊道︰“什么？三天？不就是永远都不能离开此地？”
索引道︰“你不愿意？有人想得到都难呢！在下是佩服你的气概才指一条明路给你呢。”
野草道︰“终日在这里呆着﹐还不如死了好！”
索引道︰“公子也不是终日无所事事的。”
野草问道︰“那还能有什么事可做？”
索引道︰“公子可看到刚才那个家丁？”
野草全身一震︰“他也是象我一样中了毒的？”
索引道︰“这有什么奇怪？这里的人全都是中了毒的！”
野草道︰“连你都是？”
索引叹道︰“是的。”
野草目瞪口呆﹐低了头默然无语。
索引道︰“每个人要保住自己的命﹐就得凭自己的本事去挣一份解药。我是小姐的贴身卫士兼管家﹐所以不用干活。那家丁只会一些粗浅的功夫﹐所以要做下人﹐这样的家丁这里有几百呢。还有一些武功好的就要教授自己的武功给这里的护院。”
野草道︰“原来如此！那么谁给你们解药？你家小姐也不能幸免？”
索引正想说什么﹐那褐衣家丁进来向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躬身走了。
索引道︰“公子好造化！我家小姐请你去见一面。”
野草道︰“刚才不是你奉你家小姐之意﹐把在下要来准备责罚的吗？见她又有什么好处？”
索引笑笑﹐却不答他第一个问题︰“如果我家小姐看中了你﹐要你做她的书童之类的﹐你就不用做苦工了呀！”索引催道︰“快走吧﹐小姐在等着呢。”言下对这小姐十分之恭敬。
野草突然摇摇欲堕的样子﹐显然是毒发了。索引立即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丸如黄豆大小的红色药丸﹐递给野草﹐示意野草快些服下。
野草一手接药丸﹐一手己端起酒碗﹐早把那药吃了。缓得一缓﹐己然没事。整整衣冠﹐出了精舍的门﹐默然跟在索引身后﹐向前走去。
走不多远﹐进了一道月形拱门﹐一座精致的院舍内花木茂盛﹐小桥流水﹑假山亭台﹐一应俱全。到了大厅的门口﹐那门虚掩着﹐索引躬身向里高声道︰“启禀小姐﹐来人带到。”
那门吚呀地开了﹐走出一位妙龄少女来﹐正是那个自称芊芊的女子。只见她狠狠地瞪了野草一眼﹐低声对索引道︰“快跟我来。”
索引示意野草噤声﹐快步跟在芊芊后面进了大厅。那厅也不甚大﹐墙的四面挂了些字画﹐左右各摆了四张椅子﹐正中一把椅子上坐了一人﹐那人白衣如雪﹐风华绝代﹐瓜子脸﹐鼻如悬胆﹐唇若涂丹。野草抬头一看﹐惊得呆在当场……那不是鹿云裳是谁？
野草正要上前见礼﹐索引却向前禀道︰“小姐﹐这位公子饱读诗书﹐是个难得的人才。”
芊芊却道︰“师父﹐就是这个酸秀才欺负芊芊！”
野草上前道︰“嫂嫂﹐小弟有礼了。”
那女子奇道︰“公子刚才叫我什么？”
野草道︰“嫂嫂呀！你不是我结义的嫂子莫夫人云裳吗？怎么数日不见﹐不认小弟了？”
那女子更奇了︰“结义嫂子？我己有二十年没离开过这里了﹐去哪里跟你结义？”
野草问道︰“你不是莫夫人云裳？”
那女子道︰“老身姓柳﹐贱字霓裳。”
野草倒吸一口冷气﹐运足目力向柳霓裳看去﹐却见她脸色雪白﹐黛眉深锁﹐目含轻愁﹐温文沉静﹐跟莫言夫人云裳确是不同﹐只是相貎太过相象﹐令人一时之间无法辩别。
野草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象！太象了。”
柳霓裳道︰“公子高姓大名﹐何处见过老身？”
野草呵呵笑道︰“没见过啦﹐是本秀才老眼昏花﹐认错亲戚了！”
柳霓裳见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禁莞尔。
芊芊气道︰“我师父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答呢！”
野草摆出傲慢的样子道︰“本秀才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原﹐双名野草的便是！”
柳霓裳道︰“原先生请座﹐刚才听小徒芊芊说山庄里有人误闯了进来﹐原来却是先生。听小徒说先生谈吐不俗﹐正想请先生谈谈外面的见闻呢。原先生见过和老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野草道︰“呵呵﹐小弟一位结义的哥哥的夫人﹐长得跟您一模一样﹐所以我就问您是不是她呀﹐哪知道您俩不但人长得象﹐连名字都差点一样。”一顿﹐象是恍然大悟的样子︰“您是否有孪生的姐妹？”
柳霓裳道︰“没有﹐打从娘胎里出来﹐老身就是独生女儿呢。”
野草歪着头想了老半天﹐最后挥了一下手﹐好象要挥走这烦人的问题一样﹐道︰“不想这烦事了。对了﹐您想听什么样的见闻？”
柳霓裳道︰“我看先生也学过些功夫的﹐就先从先生自己说起如何？”
野草故作不懂道︰“说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索引一片好心地道︰“就说说公子的师承来历﹑武功路数﹐说不定小姐一高兴﹐就指点你几招﹐你就终生受用无穷了。”
谁知野草白眼一翻︰“又是这劳什子武功﹐要这东西有什么用？武功再好﹐现在不是一样等死？就如你家小姐﹐看来武功一定很好的了﹐还不是一样被困在这里？咦？不对！你怎么叫她小姐？你们又被困在这里多久？”那野草一边说一脑子不知己转了几转了。
柳霓裳轻轻地叹了一声︰“原先生说得对﹐纵有绝世武功﹐困在这里却是一筹莫展。”
索引道︰“我们困在这里己经二十年了。”
原来索引当年也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一次跟人恶斗﹐身负重伤﹐恰巧柳霓裳经过﹐出手救了他﹐并请名医医治﹐捡了一条命回来。自此﹐索引为报霓裳救命之恩﹐甘愿为奴﹐终生待奉左右﹐故而称柳霓裳为小姐。而柳霓裳始终对他尊敬有加﹐从不把他视作奴仆。
野草惊道︰“二十年？难道你就是江湖中传说失踪了二十年﹐当年以一手飞云剑法独步武林的云中仙子柳霓裳？”
柳霓裳苦笑道︰“原来先生也听过贱名？唉…旧事莫要重提了。”
野草道︰“那能不提？江湖中人﹐哪个提起您不是赞不绝口？说您是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最杰出的女侠呀！当年您纵横江湖﹐黑道中人闻风丧胆﹐侠义道中人则顶礼相迎﹐何等风光？”
柳霓裳听罢﹐心中但觉一片苍凉﹐回首当日行侠江湖﹐扶弱锄强﹐意气风发﹐如今却被困二十年了﹐也不知外面成什么世界了。
野草既知面前之人便是失踪多年的前辈大侠﹐身份就不必隐瞒﹐便道︰“晚辈齐云山芮德彰座下大弟子原野草﹐拜见柳前辈。”
柳霓裳听得他是齐云山弟子﹐喜道︰“如此﹐就是自己人了。令师可好？”
野草道︰“家师甚好﹐谢前辈下问。”
柳霓裳回头对索引及芊芊道︰“原少侠的身份﹐都不要再提起了。我们就都称他为草先生好了。”
索引﹑芊芊齐应道︰“是。”
柳霓裳突然对索引说道︰“索大哥请去准备些酒菜好吗？我要好好款待一下草先生。”
索引应了声便出去了。
柳霓裳对野草道︰“草先生快人快语﹐甚合我意。我看你生得气正神清﹐智慧超凡﹐又是同道中人﹐今日老身就把这二十年的故事向先生说说﹐其中有好多疑惑之处至今还参详不透﹐正好让草先生为我解惑。”
柳霓裳不慌不忙﹐说出一番说话。正是︰快意江湖侠骨柔肠﹐误堕迷网狼子野心。欲知霓裳说出什么说话﹐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