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野草拜别四人﹐回到自己船中﹐逆流挥棹往南而去。野草这次不再耽搁行程﹐日行夜宿﹐有时也帮着船家划划船。过长沙﹑经湘潭﹑越株洲﹐一路平安顺畅﹐竟然不见黑煞的踪影？野草故意显露行藏﹐有时上岸﹐于稠人广厦之中高声喧哗﹐就是没有江湖人物来找他的晦气。野草心下狐疑︰难道这黑煞不是以我为目标？
无论野草怎样引人注意﹐就是没有他所希望的事出现。这日傍晚﹐船到衡山脚下﹐野草吩咐船家上岸卖些酒肉回来﹐吃了早睡﹐明日好去那南岳游玩一遭。
原来那衡山位于湖南衡阳境内，自隋朝起被封为南岳﹐真个群峰巍峨，气势磅礴，七十二峰逶迤八百余里，主峰祝融峰高达数百丈﹐自古以来﹐南岳以风光秀丽着称，而时人贺寿时说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南山即指南岳衡山。
晚上﹐野草坐在甲板上﹐倚了船舷﹐听那湘江之水北去﹐望着那一弯娥眉新月在云中时隐时现﹐想着江湖中事﹐自己身世﹐心潮起伏。到得夜深露凉﹐渐有寒意﹐野草回到舱中和衣躺下﹐却是怎样都睡不着。黎明时分﹐正在迷糊之间﹐忽听有兵刃撞击之声﹐野草一下惊醒﹐悄悄往舱外看去﹐只见数十丈外﹐隐约有五六个人影晃动﹐此时天地一片漆黑﹐如非目力极好﹐也看不见人影呢。野草喜道︰原来躲在这里！蹑手蹑脚上了岸﹐远远地跟了那伙人。那伙人也不说话﹐闷着头赶路﹐好象有什么要事一样﹐脚头极健﹐行走在那些山路上﹐竟然是健步如飞﹐野草如非有些根基﹐也险险跟不上呢。
跟了个多时辰﹐天色微明﹐野草见前面那伙人﹐背着弓﹐提着刀枪棍棒﹐不象是黑煞的打扮。野草心中打鼓﹐又跟了一柱香的时间﹐天色渐明﹐那伙人的打扮己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个个是粗布短衣﹐五大三粗的﹐都是猎人打扮。那猎人天天在山中追踪野兽﹐脚头异于常人﹐行走山路﹐跟一般有轻功的武林中人不遑多让。野草不禁哑然失笑﹐心中大叫笨蛋！
警戒之心一去﹐野草颓然坐在一块山石上﹐歇了一回﹐只见四周云遮雾罩﹐野草便寻路往回走。走了半个时辰﹐却寻不到来时的路了。此时雾气更浓﹐对面不能视物﹐那天公又来凑热闹﹐下起大雨来。野草慌不择路﹐照着一个方向只管奔去﹐也算天无绝人之路﹐竟然奔入一个山洞去了。那山洞颇大﹐可容数百人。中间有十丈见方的空地﹐四周是巨大的岩石﹐散落了许多枯枝败叶﹐洞内幽黑﹐也不知有多深。野草被淋得象落汤鸡似的﹐心中直叫倒霉。捡来枯枝﹐生起一堆火来﹐把衣服脱了﹐搭个架子晾着。那雨下得正欢﹐根本就没要停的样子。野草一早走了这许多山路﹐腹中早饥了﹐没奈何﹐用手接了几捧雨水喝了﹐那饥火越发窜将上来。
正没区处﹐洞口忽然一闪﹐一物飞将入来﹐落在野草对面﹐支起两只象糜鹿的耳朵﹐歪着那象兔子的脑袋﹐一条尾巴极大﹐拖在身后﹐身子象鼠非鼠﹐对着野草﹐居然象狗叫一样﹐叫了几声。也许这洞穴是它的地盘﹐回来一看有人占了﹐这不﹐向入侵者示威哩。野草没好气地对着它挥挥手﹐要赶它走开﹐谁知那物竟然呲起牙大叫一声。野草心头火起﹐正要发作﹐转念一想﹐不禁心花怒放︰这不是天送美味给我么？悄悄地取了匕首﹐对着那物甩手飞去﹐正中脑门﹐那物扑地倒了。野草哈哈大笑﹐取了那物﹐用手一掂﹐足有两斤重呢。把那物剥了皮﹐去了内脏﹐就着雨水洗了﹐削了一根木棒﹐把那物穿了﹐架在火上。
野草指着那物骂道︰“看你还敢对本少爷无礼？现在怎么不吼叫了？”停了一会又道︰“算你好运﹐能入本少爷的尊肚﹐你不看你那些同类﹐全都不知怎么死的呢。”
不一会﹐肉烤熟了﹐香气四溢﹐野草一把取下﹐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精光。口中不停地叫道︰“好吃！好吃！”
野草饱餐一顿﹐心情好了起来﹐回想早上那糗事﹐不禁呵呵笑起来︰“野草呀野草﹐这回也算让你栽跟斗了吧？跟错人不要紧﹐这会迷了路就糗大了﹐现在有东西吃﹐明天也不知有没有东西吃呢？”
自言自语一回﹐摸摸衣服干了﹐便取下穿上。那雨却越发下得大了。想想这雨不知何时才停﹐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练练功。主意一定﹐便找了块极大的稍平的石头﹐盘膝坐下﹐五心向上﹐舌舔上腭﹐意守丹田﹐鼻息绵绵﹐不一会便入静去了。
野草从小就没真正练过什么功﹐只是也怪﹐他随便练练﹐那功力能微有增长﹐芮德彰和闻尚仨初时也觉奇怪﹐后来见他天资聪颖﹐以为是他悟性过人所致﹐也就不以为怪了。野草此次一路行来练功都算勤了点﹐功力也微有长进﹐只是时时想着那黑煞之事﹐练时不能专一﹐见效也微。野草此时入静﹐心无旁鹜﹐灵台一片空明﹐一股活泼泼之气生生不息地从丹田涌出来﹐直达四肢﹐毫无迟滞﹐渐入佳境……
这一练﹐竟然从午后一直练到次日清晨。野草收功﹐活动一下四肢﹐但觉神清气朗﹐真气充沛﹐于是戟指代剑﹐耍将起来﹐从起手第一式起﹐把那游龙穿云﹑云横野渡﹑白云出岫等等剑招﹐一一使出﹐又依着可儿当日示范的样子﹐直使到云与天齐﹑云飞天外。野草自小练剑﹐可就从没象今天这样能一次把整套剑法一气呵成地练完。
练完剑﹐脸不红气不喘。看看洞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阵阵薄薄的云雾不时从洞口飘过﹐山风清凛。野草走出洞外﹐原来洞外是一片稀疏的林子。野草相了相一棵树杈﹐纵身一跃﹐这一跃居然拨高十丈有多﹐头颅撞上一条横干﹐疼痛异常。野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抓住一条树枝﹐象猴子荡千秋一样的荡了几下﹐这才坐在树干上。揉着那起了个大包的脑袋﹐心道︰不会是那怪鱼的胆汁真的这么管用吧？当下没再多想。极目远眺﹐只见远处山峦连绵起伏﹐近处林木苍翠﹐就是不见路。野草叫声苦也﹐托地跳下地来。
野草自思﹐来时是从东边来的﹐只向东边走大概不会有错。从林木的茂盛枯荣判定了方位﹐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有路没路﹐照着东边便行。走了个多时辰﹐却是不见有路﹐正唇焦口渴之际﹐忽闻溪涧流水之声﹐心中大喜﹐循声而往﹐果见一条小溪自山岩间蜿蜒而下﹐流水潺潺﹐清洌见底。野草几个纵跃过去﹐用手掬了那水﹐喝了个饱。然后顺着溪流﹐向山下走去。原来野草自小在山上长大﹐深知那溪水定是向山下而去﹐沿着溪流而下﹐定能找到人家。何况﹐这山下便是湘江﹐这小溪定是流入湘江﹐只要到了湘江﹐就能找到人家了。
野草心下大定﹐沿着溪流﹐左穿右插﹐走了大半个时辰﹐竟然真个走到了湘江边﹐向打鱼的渔户一问﹐才知自己所在的地方唤作石湾﹐在南岳的下游哩。野草央了渔户送他回到衡山脚下﹐寻着自己的船﹐己是黄昏时分了。那船家与他相处多日﹐知道他好去游玩﹐就是通宵不回也不奇怪。
一宿无话。次日早起﹐野草因没了游兴﹐叫船家起锚﹐启程向南去了。
在路非则一日﹐看不尽的山色水光﹐琼花琪草﹐少不了餐风露宿﹐夜住晓行。这日﹐来到广西界首﹐船家对野草道︰“公子﹐前面三十里便是兴安﹐过了灵渠就可顺流入漓江了。”
野草道︰“哦！太好了﹐这一路辛苦大叔了。”船家逊谢不已。
灵渠古称秦凿渠、零渠、陡河、兴安运河，当年秦始皇吞并六国、平定中原后，北修长城以抵匈奴﹐南开灵渠以征蛮方。令监察御史史禄和三位石匠担纲﹐历三年之艰辛﹐终于凿成通航。灵渠既通，沟通了湘江、漓江，打通了南北水上通道，通航的当年，秦兵就攻克岭南，随即设立桂林、象郡、南海三郡，将岭南正式纳入大秦版图。
这日船过灵渠﹐只见船家把船驶入船闸﹐闸吏关好闸门后﹐便往闸内注水﹐待闸内的水跟上游的水成一水平后便开了前闸﹐船家把船划上上流﹐又再进入另一闸门﹐如此经过几次提升﹐船便安然过了灵渠进入漓江了。
野草看得不住惊叹﹐对修渠之史禄等人佩服不已！
一过灵渠﹐船便顺流而下﹐不到两日﹐便到桂林了﹐野草算还船资﹐又赏了船家一锭十两的银子。船家告别了野草﹐欢天喜地地去了。
桂林﹐三国时初属蜀后归吴﹐吴设始安郡﹐郡治即在今桂林。自此之后﹐历朝省治都设在桂林。桂林境内山清水秀﹐有桂林山水甲天下之说。名胜佳绝处不胜枚举。
那野草既到了桂境﹐早就无心游玩了。早早投了店﹐向店家打听那牛马市场所在﹐道了谢﹐便往那市场去﹐挑了匹壮健的马买了﹐钉上新的马掌﹐配上一副好鞍﹐骑着回到客栈﹐吩咐店家喂好马﹐备足好料﹐明天要赶路哩。
野草独个在城内转了一周﹐在数处留了暗记﹐这才返回客栈﹐要店伙记把那马料都备好了放在马房。然后美美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用条丝巾绾了头发﹐越发英气逼人。次日收拾好了行李干粮﹐出城往西南去了。
野草骑马走了八﹑九日﹐这天到了田阳﹐入城投店﹐睡到半夜﹐野草悄悄地起来﹐留了一锭银子在房中﹐也不唤店伙﹐自个牵了马﹐拴了行李马料﹐开了店后门﹐出城去了。
走了一个更次﹐看看道旁有一林子﹐野草竟然毫无犹豫﹐放马直入林中﹐似乎不知道江湖中有“遇林莫入”的金科玉律。野草入到林中﹐拴了马﹐取下油毡铺在林中空地﹐拿出一个大葫芦来﹐又去干粮袋中摸出一只猪蹄﹐席地坐了﹐吃喝起来。才喝了半葫芦的酒﹐突听林外数匹马急驰而来﹐蓦然停了﹐不一会﹐又急驰而去。野草坐在林中一副轻松的样子﹐听得那伙人走了﹐嘴角一抿﹐狡黠地笑了笑……
这日﹐秋高气爽﹐飞云山庄一如往日﹐“飞云山庄”的金漆招牌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在一大片绿油油的芋田围绕下﹐静静地屹立在右江边。晌午﹐从南边的山路上走来一匹马﹐那马鞍鞯俱全﹐只是不见马上的骑者。马儿一步一点头地往前走﹐马后五六丈远﹐跟了一个后生﹐丝巾束发﹐一袭白袍﹐手拿一把描金折扇﹐一副书生打扮﹐摇头摆脑﹐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走近一看﹐不是野草是谁？那野草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似是吟哦景致﹐到得山庄正对的路边﹐忽然抖开破嗓﹐高声唱了起来﹐那声音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那调子要多走调就有多走调﹐才唱得两句﹐不知怎地路边忽然就闪出一个庄客打扮的人来﹐大声喝道︰“哪来的臭小子﹐唱歌唱得这么难听！走远点唱﹐别惹大爷生气！”
野草也不气恼﹐反而上前一揖道︰“这位大哥﹐想必是这山庄的管家了﹐在下游玩的累了﹐想到贵庄讨碗水吃﹐就在贵庄借宿﹐请大哥前面带路。”
俗语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庄客听野草称他是管家的﹐心下欢喜﹐上下打量了一下野草﹐突然嘿嘿一笑︰“小子﹐你不是混江湖的？也不去打听一下﹐本山庄是干什么吃的？”
野草故作疑惑道︰“不就是一座山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 岩子 (2016-05-23 17:59: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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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难怪玄锋改名野草了呢！ 已经出版了吗，这部小说？哪里可以买到？ |
| 野草 (2016-05-24 01:08: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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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岩子欣赏！ 野草这名号是我小时候就取了的﹐写小说时顺手掂来做了主角名字。 本书早就完成了﹐只是无缘付梓。 再次感谢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