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溯江而去水云间 烟雨迷雾见魅影 之二

于是四人话别﹐野草和柳絮出了酒楼﹐野草道︰“絮儿﹐我们去江边租一条船﹐溯江而上﹐可好?再说﹐莫言大哥说在前面相候﹐我们还是赶了去的好。”

柳絮说︰“好!只是我水里的功夫不好。”

野草听了﹐大笑起来。柳絮被笑得莫名其妙﹐问道︰“笑什么呀?”

“絮儿﹐你现在跟谁在一起呀?”

“还用问?跟你呀﹗”

“我叫什么?”

“草!”

“草是草﹐却是稻草。”

“怎么变稻草了?”

“对﹐而且是水里的稻草。”

柳絮冰雪聪明﹐听到这里己明白野草是在调侃她呢︰“好呀﹐敢情你咒我掉水里了?”

野草道︰“不敢不敢﹐我是说﹐有本大侠在﹐你就是掉水里也没事!小生水里可是一条龙呢!”

二人说着话﹐己来到江边﹐只见一船家模样的人上来搭讪道︰“请问公子是原先生?是否要租船?”

野草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船家道︰“有人己为公子租下小人的船了﹐公子只管放心乘坐就是了。”

野草问︰“是谁人为我租下的?”

船家道︰“那人吩咐小人不必说他是谁﹐只说公子自己心中明白的了。”

野草还要再问﹐转念一想﹐也许是莫言租下了的。于是心中坦然﹐与柳絮跟了那船家登船启锚溯江而去。

那船倒是颇大﹐有前后舱﹐后舱是船家自己的起居之处;而前舱则是客人居住的地方。草﹑絮二人放好行李﹐便并排坐于船头﹐看那江上风景。但见水天一色﹐江水滔滔﹐清风徐来﹐心旷神怡。此时己过中秋﹐岸上荻花如雪﹐煞是好看。

柳絮初时还叫野草为草大哥﹐相处这二﹑三日﹐渐渐地连大哥二字也省了﹐只称呼他为“草”。野草与她相熟了﹐也不以为意。

柳絮面对佳景﹐取了琴﹐横架于双膝之上﹐调好了弦﹐便叮叮咚咚地弹起来﹐弹了过片﹐对野草微微一笑﹐如出谷黄莺般唱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唱的是诗经上的秦风﹐蒹葭一诗﹐歌声婉转清亮﹐如思如盼!

稍停﹐曲调一转﹐看了野草一眼﹐明眸流波﹐脸上微红﹐又唱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歌声甜美﹐如慕如诉。这次唱的是诗经郑风里的野有蔓草。

那野草博览群书﹐如何不知那歌中之意?心下酣畅异常。正欲向柳絮说些什么﹐船家却走上来施礼道︰“请公子﹑姑娘用膳了。”

草﹑絮二人进了舱﹐见舱中小桌上己摆好了几样菜﹐无非是些鱼﹑虾和一些咸菜之类的﹐还有两大碗白米饭。最令野草惊喜的是居然有一坛酒!

饭罢﹐船家来问︰“公子﹐天晚了﹐要不要靠岸歇宿?”

野草道︰“好吧﹐大叔也累一天了﹐就靠岸吧。”

船家道︰“前面是孔家集﹐往来客商大多在哪里泊岸过夜﹐补充粮草。”

野草道︰“大叔就看着方便吧。”

船到了孔家集﹐己是初更时分﹐船家泊了岸。自去睡了。

野草让柳絮睡在舱里﹐自个倚了舱门﹐在甲板上默坐﹐一忽儿想那莫言有什么大事要匆匆而去呢?一怱儿又想可晴不知去了何处?

原来野草一路行来﹐细心观察﹐不见有可晴的任何暗记﹐更不见有莫言等候的迹象﹐因此犯疑。想了一回﹐又想到曲直所说之案﹐是否与师弟失踪有关?

此时﹐江上风起﹐一大片乌云遮了那月亮﹐有几点雨点打了在野草脸上﹐凉凉的。一阵风过﹐满岸的芦苇被吹得伏了一片﹐正好那月光透过乌云的间隙只见百步外有光一闪﹐似是兵刃的反光。野草心里一凛﹐不假思索﹐潜身上岸﹐那风吹得芦苇沙沙作响﹐正好掩去了野草行动的声息。野草悄然趋近闪光之处﹐赫然看到五﹑六个黑衣人﹐黑巾蒙脸﹐全都佩了单刀﹐静静地半蹲半跪的在那里﹐似是在等待什么。约过了半盏茶时分﹐忽听十数丈外一声水鸟叫声﹐那五﹑六个黑衣人一齐动身﹐行动迅速﹐显见是训练有素的。

野草那敢大意?小心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往前潜行。到了一小土堆前﹐却见一黑衣人﹐也是黑巾蒙脸﹐坐在土堆之上。此时大风劲吹﹐下起雨来。一时之间﹐芦苇荡里﹐烟雨迷蒙。

野草不敢太过靠近﹐离了二丈远便伏下身来﹐摒了呼吸﹐运足听力。

那五﹑六个黑衣人趋前﹐低声齐道︰“参见风使者!”

那风使者也不答礼﹐把一个锦囊也似的物事递给为首的黑衣人﹐沉声森然道︰“格杀勿论!”一挥手﹐那五﹑六个黑衣人“是”了一声﹐便疾步西去﹐瞬间隐没在雨幕之中。

风使者待那批黑衣人去远了﹐这才一长身﹐向东南驰去﹐身形迅疾﹐显见功力颇高。

野草待风使者去远了﹐又伏了半个时辰﹐确定那风使者和黑衣人并没有发现自己﹐这才立起身来﹐往回走了几步﹐突见有一人正挡在自己面前﹐野草头皮发炸﹐心下大惊!正欲有所行动﹐那人却叫了一声︰“草!”声音透着无比的关切。

原来野草在船上一动身﹐柳絮便己知觉﹐心道可能野草有什么发现。又想﹐野草人虽精明﹐到底武功不高﹐于是便暗暗跟了后面﹐以作不测时有个救应。

野草心下大定﹐走上前去道︰“你怎么跑来这里?太危险了。”

柳絮嗔道︰“好呀!有这么好玩的事也不叫上我!”

野草道︰“好玩?刚才稍有不慎﹐性命都没了呢!你留在船上安全点嘛。”

柳絮忽然目泛泪光︰“草﹐下次可不能再丢下我!”

野草点点头﹐便和柳絮一同返回船上。换了衣物﹐二人默然不语﹐各自沉思。

野草自言自语道︰“这风使者是什么来头呢?他们要对付什么人?”

柳絮倒是满不在乎的说︰“别想了﹐先休息吧。这些人只要一动﹐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我们只要暗地里多留意就一定能有所发现!”

野草一想也对﹐就不再说什么。觉是睡不成了﹐于是各自打坐。

平明﹐雨停了﹐船家己起锚﹐野草步往船尾﹐吩咐船家﹐近岸六七丈行船。船家应了﹐扯起那帆﹐虽然逆水却是顺风﹐船行甚快。

草﹑絮二人无心看景﹐也不说话。行了六十多里的光景﹐看看天色将晚﹐野草叫船家泊岸﹐早早歇息了。

次日一早﹐仍吹东风﹐野草仍吩咐船家离岸六七丈行船。柳絮什么事都不管﹐取了一钓鱼杆﹐坐在船首﹐自得其乐地钓鱼﹐至于是否能钓到鱼那就天知晓了。

看看将到黄昏了﹐一天又快过去了。野草正欲吩咐船家靠岸﹐蓦然听得几声兵刃撞击的声音远远传来!野草﹑柳絮二人俱全身一震﹐双双凌空而起﹐跃上岸去﹐那船家见了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呆了半晌才把船往岸边泊了。

野草一跃上岸﹐原来他功夫不好﹐只能一跃六七丈的距离﹐故而要船家离岸六七丈行船﹐一遇危机﹐立时可跳上岸应变。

草﹑絮二人循声寻去﹐走得二三百步﹐见一方圆数十丈的地方﹐五个黑衣人围着二名女子在斗场中﹐一名似是为首的立在圈外掠阵﹐看其身形﹐正是那晚所见的黑巾蒙面人。

那两名女子背靠背而立﹐其中一位年近四十的样子﹐一身湖水蓝衣裙﹐鹅蛋形脸白里透红﹐细眉凤目﹐风姿绰约;另一位十九﹑二十岁模样﹐一身粉底花衣﹐头上戴了一顶用鲜花扎成的花冠﹐脖子上挂了一串用鲜花穿成的花环﹐美目流盼﹐花容含霜。二人手里都拿着剑﹐全神戒备。

为首那人一看有人驰近﹐一打手势﹐三名黑衣人立即向那两女子发起攻击﹐自己却和另两名黑衣人逼近草﹑絮二人。且说那花冠女子一看敌人分兵迎敌﹐知道机会难得﹐跟蓝衣女子一打眼色﹐娇叱一声﹐同时使一招花开花落﹐立即迎向黑衣人。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不慌不忙﹐把那两女子围在圈中﹐一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那边厢﹐为首黑衣人跟另一黑衣人联手合击野草﹐剩一黑衣人单攻柳絮。原来那为首的黑衣人估计野草是男子﹐功力应比柳絮为高﹐故用二人之力合击野草﹐这一招失算﹐立时处于下风。柳絮一见敌方二人攻向野草﹐心下大急﹐左手长袖一挥﹐卷向对方兵刃﹐右手一抖﹐一把宝剑直射对方面门﹐剑未到﹐寒气己渗敌肌肤﹐那黑衣人打了个冷战﹐百忙中用手来拍那剑﹐谁知柳絮中途变招﹐一剑剌在对手的右肩窝里﹐横腿一扫﹐那黑衣人便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一条胳膊算是废了。

为首黑衣人见己方一照面就被放倒一人﹐气得脸色铁青!低吼一声﹐立即直扑柳絮﹐单刀一挂﹐直劈柳絮﹐使的竟然是少林刀法!柳絮也不闪避﹐挥剑便格﹐当的一声大响﹐柳絮功力不如黑衣人﹐被震退半步﹐那黑衣人的刀刃却缺了一个大口!为首黑衣人这下知道上了当﹐马上沉住气﹐步步为营﹐依仗功力比对方高﹐渐渐略占上风。而柳絮依着绝妙身法﹐又有宝剑护身﹐一时也未见败象。

野草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那黑衣人功力不弱﹐野草那里是对手?一把普通的长剑拿在手里﹐使的时候少﹐乱挡的时候多﹐好在他天生鬼灵精﹐反应快﹐不停地绕着场子一味游斗﹐数十招一过﹐对手的招式路数心里就有个大概了。黑衣人追着他﹐一把单刀只在他背心里弄影。野草却又不好好地应付﹐一时冲向那花冠﹑蓝衣二女子﹐把那三个黑衣人的阵脚冲乱了﹐一时又喝道暗器来了﹐待黑衣人去格时﹐却什么都没有﹐把个黑衣人逗得怒火冲天﹐恨得牙齿痒痒﹐直想把野草撕成八块才甘心。

话说那两个女子力敌三个黑衣人﹐招招硬碰﹐两女子仍是同门﹐二人合使师门剑招﹐威力奇大﹐蓝衣女子使招花雨满天﹐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力﹐花冠女子却使招花间藏剌﹐突袭对方﹐花冠女子再转落英缤纷﹐蓝衣女子便使飞花扑蝶……那三个黑衣人奈何不了她俩﹐又被野草数次三番冲乱阵脚﹐一时倒是显得有点手忙脚乱了。

那为首黑衣人一看形势不对﹐一声唿哨﹐五个人同时丢下自己的目标﹐四下分散﹐反身从五个方位抱抄过来。五个黑衣人单刀高举过顶﹐单掌立于胸前﹐显见是一门适合群殴之类的阵法。只听一声短哨过后﹐五个黑衣人分五个方位一齐出击﹐草﹑絮四人被围于中间﹐一时手忙脚乱﹐立处下风。草﹑絮四人以野草的功夫最次﹐那些黑衣人精明的很﹐招招都指向他要害﹐幸得柳絮依仗宝剑时时救护﹐这才不至受伤。柳絮见形势不好﹐叫道︰“草﹐你快想想办法﹐要先破阵法才行。”

野草道︰“我忙着应付﹐哪有空去看他们的阵法?”

柳絮道︰“你立在我们中间不要应敌﹐好好看看阵法。两位姐姐请随我一道保护草公子﹐让他有空思索破解阵法之策。”

蓝衣﹑花冠女子齐声应了。三女背对背地把野草围在内圈﹐这一来﹐那黑衣人没了攻击破绽﹐一时不知如何下手﹐阵式也缓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