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福贵瓷》(一)

 

 

                                                《福贵瓷》 (一)

 

 

1995年里的一天,天气很热,六月的上海几乎可以说是火辣辣的。扇了一夜蚊子没睡好觉的庄大福照镜子时看见自己脸肿肿的。虽然这样,洗刷脸、吃了昨晚食堂打的一个剩下的淡馒头,庄大福还是拎着行李出去了双石狮的校门、挤上了回家方向的44路汽车。因为今晚上习气功的师娘要为他、介绍一个女孩子。

 

师傅家。

 

听到楼梯上来的脚步声,庄大福的呼吸有些不镇定。当在厨房舀蛋花汤的师娘放下碗盆迎上门去,庄大福看见一个1.65左右的、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姑娘进得门来,右手还拎了一袋水果。站在一边的师傅顺着介绍说,来,认识一下,这就是金小燕。

 

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寒暄才好,庄大福舀汤的汤匙哆嗦出了盆外、汤撒在了玻璃桌面儿上。姑娘眼睛也只是看汤,这时候儿见了,赶紧就挪了凳子去厨房取抹布。

 

师娘就对庄大福使了个神色说:“没错吧?一看就是个顾家的姑娘。”

 

暑假里的一个星期天,两个人约着去附近的公园里走走。各式的树木葱茏、又有亭台楼阁、小路石径,庄大福在前头、金小燕在后头,庄大福两句、金小燕一句,穿着老头衫的庄大福想,这个姑娘看上去挺面善,就只上到大专、可惜了了。

 

坐在一株桂树下的石凳上,庄大福点了一壶茶。金小燕还是没什么声响。知了在树梢歌唱,好一会了金小燕也只将她的一柄绢折扇子打开了又关上。

庄大福想了一会儿,就问她:“邮电局的工作怎么样?”

“不忙。最多也只在发工资的那几天忙些。”姑娘简单地说。

庄大福点点头,姑娘也回问他忙不忙。庄大福于是又扯了扯在学校准备论文的事。

 

 

 

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是在秋天的叶池西餐厅。新学期已经开学,金小燕依旧上她的班。之间,庄大福上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金小燕已经把帐给结了。

庄大福憋红了脸,说:“这、这怎么好意思。”

金小燕终于开口了,说:“没什么哎,我还上着班呢。”

 

只有一次庄大福像打开了闸门,一茬杰一茬地讲他以前怎么喜欢数学,讲陈景润的故事。金小燕抬头仔细聆听,被他表现的那种忠诚与坚定感染了。

 

还有意思的一件事是几周后的一个星期五,金小燕到徐家汇附近办公事,这个地方离开庄大福的交通大学不远,到时间了,庄大福果然骑着两个轱辘都响的自行车从大红门里急匆匆地出来。金小燕说:“嗳,庄大福。”庄大福停下车,回过头。“你怎么……”庄大福问。金小燕就笑起来。庄大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啊呀,我只记得华师大的王建磐今天有讲座儿。”原来庄大福把两个人约会的事忘了。

 

 

 

这一年正巧是电影诞生100周年。做完论文的庄大福在学校里买到两张周末电影资料馆的《卢米埃与四十导》的票子,他高兴地给金小燕所在的单位打电话,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去看。

 

这是部88分长的纪录片,片子邀请了40位享誉世界的导演、各自用52秒的时间作答“为什么要摄影”等一类的问题,光影生色、让人激动。其中中国的张艺谋也被邀请参加了。他的一段儿是这样的:

长城上两个旗装男女,在古老音乐下起舞。突然,伴随一声呐喊,旗人瞬间幻化成两个热情的摇滚男女,音乐也变了。是张导用这个来表达中国历史的变迁么?为什么偏偏用清时的旗人,而不用明时人、抑或唐宋?庄大福看了金小燕一眼,那时候的金小燕正使劲张大耳朵听荧幕外的翻译在旁边做解释,眉头都快紧蹙成了一个“川”字。庄大福冷静下来,是啊,这样一个下午,也实在有点太难为她了。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坐最后一班沪嘉线回家,自然也会聊一聊今天观影后的感想。庄大福止不住又说了他为什么不同意张艺谋搞那个旗装,并且说到了史书上《嘉定屠城纪略》对清军残酷屠城的记载。期间,金小燕少有对话,或许她真的也不晓得今年是电影诞生100周年。回了家的庄大福有些失望。一、两个月过去,庄大福再没给金小燕打电话。也因着金小燕,从此后,庄大福连气功师傅家也很少去了,当然但逢过年时节,贺卡总也会寄。






海云 (2012-03-12 23:42:18)

这篇有蛮有味道的。

天地一弘 (2012-03-13 01:48:43)
喜欢这个名字!欣赏!
俞静 (2012-03-13 17:17:54)

很多时候,激励是生活里最珍贵的一份情谊。谢谢。同时也当多向两位的好文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