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狮败逃 (<雪落轩辕台>17-4)

 

 4  雄狮败逃

她给他煺了皴,擦了手,抹了蛤蜊油,不住叮咛:“别忘了,从今天起常烫手,虎口贴胶布,干活带手套。把蛤蜊油揣着,烫完了好好抹抹,别伸手来让人看了像粪叉子!”

她抱起他的手贴在自己鲜嫩的脸颊上揉搓,大滴泪珠滚落。

他机械地给她擦泪。

“我说的,都记住了?”她哽咽着问。

“记住了……”他机械作答。

“难得一见,哭什么!”她责怪自己,揉搓他的手,“我想好了,等逃过这一劫就结婚!请马大婶帮忙租个小屋,过平安日子。我要给你生孩子,抱孩子去你家,让公婆高兴;连公婆高兴的样子都想过无数遍。然后去梅江,让孩子住一住祖居,向小尿缸撒泡尿,用尿淋菜。再去曼谷,在曼谷举行婚礼。婚礼上,给每位来宾送一包长城板栗,一包北京胭脂花籽,这看似平常,可都是祖国的东西……啊,祖国!俄国人管祖国叫祖父,奥切次,英国人的祖国由母亲和土地构成。祖国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祖先,我的亲人,我的梅江,我的黄河,我的长城,我的酸枣,我的野兔,我的土楼……怎么,止不住落泪……让我爸我妈坐在前面照张全家福,可能还有一位新妈……不曾谋面的弟弟和妹妹……照片上我穿着可体的旗袍,你穿着对襟的唐装,双手托着我们爱的‘结晶’。说起来真特别,抱孩子举行婚礼!不不,不抱着,骑在你脖颈上……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什么都会有的,列宁说‘黑列巴’会有的……”

“会有的……”她哭着,笑着,比划着,“现在我很放松,不再像以前那么怕了。住院前马开达跟我谈话,我判断,他们并没有掌握那些东西。还记住仇广军一句话,‘死猪不怕开水烫’,即便他们掌握了那些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爱怎么定性就怎么定性,由他们折腾去。怕也没用,李阿姨说‘有事不怕事,没事不找事’,既然找了事,怕有什么用,后悔有什么用!倒担心你,怕你的心总七上八下的。”

何伟雄真切感到了这间病房充溢着的女人特有的氛芳,特有的细密,特有的情愫。而干校南北大炕却蜷缩着、直挺着一群饥渴难耐的男人,散乱,凄清,讲粗话,骂祖宗,各怀心事,无端仇恨,一个火药筒随时可能爆炸;还得羔羊一般温顺,痛表无限忠诚,洗心革面,其实都巴望尽早逃离。而且,改造来改造去,改造出一个怪胎,一个弃儿,失去了男人的尊严!

百里玉妆感到伤口发痒,侧歪在床,向着他。

何伟雄望着百里玉妆坐了许久。

经过短时间休整,她越发地秀美了,并带了几分大胆的不可抗拒的风骚!她的身姿犹如熹微晨光里以天穹作衬景的黄山的某个段落,段落的剪影;那是细腰和修腿间圆润的突起,女人成熟性征和热烈爱魂勾勒的孤线。好一个睡美人。她的面颊红里透白白里透红,是艺术大师用玫瑰染料在宣纸上的点染,从腮部渐渐扩展,浓淡相宜,浑然天成。玫瑰丛中的月牙湖笑意盈盈,娇憨地招呼:“过来呀……”

何伟雄突然感到体内有股久违了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蠢动,撩拨得心狂跳,血急涌,昂扬而饱满,便怔怔地向前靠近。床前,嗅到了多么熟悉、多么具有诱惑力的气息呀,这种气息袭袭扑面,使他的每个细胞都在跃动,每根毛发都在颤抖,每条神经都在燃烧。他惊异。他慌乱。他不由得想起藏金洞的失意,打算退走……然而,难以扼止的诱惑和突然萌发的力量又使他勇气猛增,最终冲破“马其诺”防线,雄狮般扑上去……

那是自由驰骋的天地……温馨快乐的家园……未知生命的源头……

但是但是,他的激情如同灶膛里的火炭,刚扒出来就熄灭了,冷却了,变黑了,瘫成了筋骨全无的死灰,于是拼力挣脱,撞门而逃!






抱峰 (2012-03-09 19:40:23)

17章的标题是:性恐惧打败雄狮 再试阵张皇弃城。

在那样的社会环境里,有各种各样的恐惧,竟然出现了性恐惧;性恐惧是社会恐惧的极端表现。

幸福剧团 (2012-03-12 00:34:42)

深刻

抱峰 (2012-03-12 22:33:13)

我在努力,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