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纽约八年(11)

长篇小说:纽约八年(11)

红叶  作品

第五章  凌乱的拼图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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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父住在皇后区的一幢旧式公寓里,公寓不算很高,共有七层,姨父家是在最高的顶层。

搬完家后,卢丹才得以仔细地打量这幢公寓楼。

公寓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是红砖造的。卢丹发现公寓楼的外面有着之字形的铁扶梯,让她迷惑不解。

不知这铁扶梯是做什么的? 如果住户从这里上下的话一定很困难。

卢丹忍不住请教姨妈,姨妈说道:“ 那是供消防员救火用的紧急楼梯,你以前没见过吗?”

姨妈的脸上有一股讥讽骄傲的表情,似乎在嘲讽她的无知落伍。

“ 没有。” 卢丹诚实地回答。

她想告诉姨妈,如今新式的楼房早就不用了,每个房间里都有火警器和自动洒水装置。 

不知为何, 姨妈的那副神情让卢丹想起了小时候胡同里的大妈来。

那时候京城里的私人电话还不是很普及,大妈有次向来访的美国客人骄傲地介绍楼道里的公用电话:“ 我们这里几户人家共用一个电话,有谁家的电话叫一声就行了,很方便的,你们那里没有吧?”

美国客人谦逊地回答:“ 没有,没有。”

大妈听后自是很得意。

她们几个小学生却在暗笑着大妈无知者无畏的精神,窃窃私语着:“人家每家每户都有私人电话,还用得着公用电话?”   

姨父的公寓是两房一厅,有两个卧室, 一个客厅。姨父和姨妈住里面较大的一间卧室,卢丹住在外面的小间。那个房间很小,只够放一个沙发床,一个写字桌,余下的地方就仅够转身的了。

姨妈亲切地叮嘱卢丹:“ 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安心读书好了。”

但事实上卢丹白天要在这个小房间读书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那张沙发床,晚上放下来是张床,卢丹就睡在它上面。白天收起来是个沙发,连同这个小房间,出租给一个女人做办公室。

写字桌上有台电话和传真机,还有些文具用品。这女人基本上每天来上班,接接电话,发发传真什么的。  

客厅也出租, 租给一个在餐馆打工的年轻人,这人每天早出晚归,差不多就只是回来睡个觉。

搬来姨父处不久,为了庆祝姨父的生日,姨妈邀请了一些亲戚在一家饭店吃晚饭。

这家饭店位于一条繁忙的商业街上,街上中餐馆林立。饭店经营的主要是川菜,生意极好,顾客盈门,川流不息。

姨妈忘了提前预定,他们赶到饭店时,里面已经有很多人等着了,没有空位。

门厅里有个负责接待的女人,她问道:“ 你们几个人?”

将人数记在一个本子上后,女接待发给姨妈一个号码,让他们等待着被叫到。

饭店里灯光明亮,人声鼎沸,夹杂着美食的香气袅袅地填满了有限的空间。每一桌上的人都在吃喝谈笑着,望过去显得那么热闹欢乐。

客人陆续到齐了,只缺表姐。

这时轮到他们的号码了, 但是门口的女接待一摆手说道:“ 人没有到齐不能进去。”

姨妈有些着急,分辩道:“ 只差一个人了,她马上就到。”

好在这时表姐及时地出现了。

到纽约后的几个月来,卢丹还是初次见到表姐。

听说表姐已经结婚了,生了个儿子。但是这次表姐没有带她的家人,只是自己一个人来了。

除此之外,饭桌上还有姨父同前妻所生的儿子和他的全家。

 

第五章  凌乱的拼图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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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卢丹第一次同表姐见面,卢丹总觉得表姐对姨妈不太孝顺。

姨妈总是说表姐如何好,而表姐却总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卢丹知道,这个表姐是姨妈同前夫生的。姨妈的前夫,也就是表姐的生父还在国内,不知后来有没有再婚。

姨父的儿子胖胖的,四十多岁的模样,他同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儿子住在附近的一个住宅区里。 

菜一道道上来了,大家吃喝着,同时闲谈着些家常话。

结帐时姨父的儿子和姨妈抢着付钱,来回地争夺着那张帐单,好象要打起来似的。

最后是姨妈抢到了,姨父的儿子嘴里说着“ 下次一定是我请客” 之类的客气话。于是皆大欢喜,晚餐在一片融洽亲热的气氛中结束。

从饭店里出来后,卢丹发现外面的天气变坏了。

天空中飘着寒冷的小雨,白茫茫的,有些雨点没能成功到达地面,在半空中就被无情地冻住了。

淅淅沥沥地散落下来的,是半雨半雪的撒盐似的颗粒。

“ 这鬼天气, 怎么这么早就下雪了?”不知是谁抱怨道。

姨父的儿子负责送姨父姨妈回家,车里坐不下,表姐提出她可以开车送卢丹回家。

坐在表姐的车里,表姐沉默地开着车。

一时沉默,表姐从后镜不时地打量着卢丹,那目光仿佛一只带刺的蜜蜂在空气中围绕盘旋着。

表姐那审视的目光让卢丹觉得很不舒服,她也觉得同表姐无话可说。

“ 姨妈总是提起你,她很关心你。”卢丹终于打破沉默说道。

“ 哦。” 表姐淡淡地回应。

“ 你也应该多关心关心她。” 卢丹说道,表姐冷淡的态度让她心生不满。

“ 你对她了解多少?这里面的故事多了,你知道什么啊?”表姐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 姨妈说想给你买辆新车。” 卢丹说,表姐的这辆车确实已经挺旧了。

表姐笑了,但那是一种冷笑,沉沉地压在她的嘴角:“ 多谢她,可我不要,也不敢要,更要不到。”

表姐这番绕口令似的话让卢丹听得糊里糊涂,这是什么意思?

“ 姨妈和姨父以前为什么要分开住呢?”卢丹问道。

“ 你是说李先生啊,他们已经离婚了,为什么还要住在一起?”表姐不以为然地回答道,她称呼姨父为李先生。

卢丹很吃惊, 她问:“ 他们已经离婚了?姨妈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李先生在她之前已经结过离过三次婚了,你知道吗?” 表姐平淡地说道。

“ 可是姨妈说李先生对他的前妻很好, 生重病时一直照顾着她,直到她去世为止。” 卢丹分辩道。 

卢丹很疑惑,为什么姨妈总是说这个好那个好的,而表姐却总是持那种消极冷淡的批评态度? 

“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也太天真幼稚了,我倒是有点担心。” 表姐仍然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道:“ 不过不是为她,而是为你。”

卢丹不由得心头涌过一阵寒意,表姐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凌乱的拼图似乎更加凌乱了,在迷雾里怎么也看不清。 

“ 我爸爸还在精神病院里呢。” 表姐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