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济沧海》(29)亮相瑞典船博会,欣逢娜娅创始人

 

 
购买“海友”签约时我们跟厂家有一个君子协定,新船将代表伽西亚船厂参加一次帆船博览会,“海友”将作为展品船供客人登船参观。厂家给出的博览会地点是英国南安普敦、法国巴黎、德国杜塞尔多夫、荷兰阿姆斯特丹,我们当时选择九月上旬英国南安普敦船博会。得知“海友”今年航游挪威,船厂建议参加八月下旬瑞典船博会,“伽西亚探索45”就是给高纬度设计的船,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正是市场所在,“海友”将是伽西亚第一次参展斯坎半岛。我们很乐意配合,挪威过到瑞典并不算远,时间上也很充裕,就答应下来了。
 
“海友”亮相瑞典非常及时,“伽西亚探索45”一号船主,也是本款帆船设计人吉米康奈尔(Jimmy Cornell)在船博会前一天刚刚成功穿越西北航线,帆船界都在热烈议论此事,船博会上“海友”作为“伽西亚探索45”第五号船很吸眼球,人们想看看吉米用什么样的船穿越了西北航线。吉米去年试图从东向西穿越西北航线,结果壮志未酬(《再济沧海》(8)西北线赌博运气,北极圈探险猎奇)。去年北极圈积冰融化很晚,西北航线嗓子眼贝勒海峡在吉米决定放弃穿越之后一个星期才解冻,吉米与西北航线擦肩而过,带着遗憾吉米的船“探险者”掉头南下,经过加拿大、美国、巴拿马运河驶进太平洋。今年四月份吉米突然作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探险者”掉头从太平洋驶回美洲大陆,再用船中船运回西雅图。然后“探险者”北上加拿大和阿拉斯加,吉米要从另一个方向由西往东再次试图穿越西北航线。吉米说走西北航线需要三个条件:坚持、耐心、运气,这三点吉米都拥有了。他的坚持和耐心表现在绕了地球大半圈,航行一万五千海里从另一个方向一试再试,运气终于降临,西北航线如期解冻,他成功了,在75岁高龄吉米攻克了他航海生涯的最后一个堡垒。“海友”密切关注“探险者”的一举一动,不仅因为我们拥有同一型号的船,吉米更是老公心目中的英雄。吉米在回复“海友”的祝贺电邮中说:“这条船是完成西北航线的合适选择”(This is the right boat to do it in!)。
 
瑞典帆船博览会设在瑞典西部俄鲁斯特岛(Orust),此岛号称是瑞典的帆船之都,因为岛上有三家瑞典最出名的造船厂:海博拉西(Hallberg Rassy)、马龙(Malo)和娜娅(Najad)。三个品牌的船都是质量极好坚固舒适的远航船(Blue Water Boat),都装有半固定的挡风玻璃,同样都价钱不菲。造船是岛民的传统,早在一千多年前这个岛就为维京王造船了,他们夏天务农,冬闲造船,岛上有的是木头,手工木船是传家手艺。船博会有一个大展厅,墙上贴着各村造船名人榜的照片和故事,看照片他们都是老头子了,不知这门手艺是否后继有人。展厅中间是老人们造的木船和帆船模型,还有老人当众示范木匠手艺,他们参展不是为了卖东西赚钱,而是借此机会把自己的手艺展示给大家。
海博拉西船厂开放日是船博会的一部分,参观船厂收获很大,不仅了解海博拉西船的制作工艺,还能将不同船厂的方方面面进行比较。跟伽西亚船厂比,海博拉西的木工车间最强项,船上所有木件都是用桃木或椴木精心打制。先把木材切成很薄的木片,再把十几层木片粘接成板材,每个木件如何用材,如何弯曲都很有讲究。我曾登过一艘法国大批量生产的经济型船,船身玻璃钢纤维薄得在阳光下可以透光,虽然表面光鲜,但所有用料都很经济。海博拉西则完全相反,他们决不偷工减料,船体玻璃钢纤维非常厚实。海博拉西建厂72年,期间造了9400艘船,全部按时交货,他们的口号是:每一艘船都是经得住时间考验的适于航行的精品船。船舶市场变化很快,经济型船批量生产,用料经济价格自然便宜很多,外形很漂亮,基本功能也齐全,对精品船市场冲击很大。俄鲁斯特岛上三家船厂中只有海博拉西还在运行,但销售量远不如前。马龙早已破产,娜娅也曾破产,生意被拍卖,新厂主还在继续生产,但每年只造五六艘船。
瑞典船博会规模不大,参展厂家彼此熟悉,感觉就像一个大家庭。“海友”被邀请参加每晚的社交活动,认识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人。在一个酒会上,我坐在一对老夫妇对面,攀谈起来才知道那位温和的老先生是破产的娜娅创始人托瓦德,旁边身材高挑优雅精致的半老徐娘是他夫人。托瓦德的故事很传奇,出身造船世家,父亲有个造船厂,他从小就在船厂学造各种木船铁船。1967年托瓦德跟儿时伙伴开始利用业余时间造玻璃纤维船,并请了帆船设计师设计了舒适宽敞适合于远海航行的家庭型帆船,取名娜娅(Najad),此船一炮打响,生意越做越大。娜娅的一贯宗旨是根据顾客需要来设计和制造,口号是:没有两条娜娅船是完全一样的。这种灵活的服务很受欢迎,但比起造标准船花费更多的人力物力,同时提高了制作成本,终于娜娅的财力不足以支撑船厂的运作。看到工艺精美的船走下坡路,心里真感到惋惜和不平。
托瓦德今年73岁,他一生的激情就是造船,跟伽西亚老板的金融管理出身不同,托瓦德自己就是造船行家,凡事亲力亲为。令我惊讶的是他自己却没有长时间航游过,生意破产后才有机会在挪威、苏格兰等比较近的地方短期航游。娜娅一共生产了两千条船,托瓦德让至少两千个梦想得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却是为别人造梦想的船!航游船家应该向他脱帽致敬。那一晚相谈甚欢,席散后我亲自带托瓦德夫妇参观了“海友”,条件是托瓦德必须以造船专家的身份告诉我他真实的评价。托瓦德从艏到艉、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看了好半天,询问船的格局是否是我们自己要求的,我心里想这个问题肯定来自于“没有两条娜娅是完全一样的”。托瓦德对舱口阶梯颇有微词,因为那只是两根不锈钢方管与两块两头微翘的木板,如果让他来做一定是件漂亮的木工活。最后托瓦德说他很喜欢我们的船,他是个绅士。

转天托瓦德夫妇邀请我们回访他们2008年下水的娜娅511,应该是娜娅易手前的最后一批,这是一艘精美的传统设计船,内部配置比船博会展出的新娜娅要精细得多。如果用她来和“海友”比较,就好像用苹果比较橘子,根本没有可比性。娜娅511像是传统居家公寓,起居室里有书架和两个单人沙发,木工活计绝对一流,感觉很温馨舒适;“海友”则是现代家居,线条简单明快,设备实用先进。船博会上参观了不少各种类型的船,我还是中意我的“海友”。参加船展让我看到帆船市场不仅受到经济型帆船价格的冲击,在精品市场还受到新颖设计理念的挑战,托瓦德起家于冲破父辈木船的限制而进入玻璃钢纤维船市场,不知他看过“海友”这样的铝船后有什么想法。
托瓦德夫妇正在造房子,而且是两栋同时造,托瓦德每天起早贪黑地干,太太说他又开始快乐了,看着他粗糙的双手,左手无名指指甲有黑紫的淤血,便知道他是个劳碌命。坚固美观的娜娅船能服役几十年,很长时间内在水上不时还可以看到她们的身影,以后每当看到一艘娜娅,我便会想起托瓦德,他对造船的激情和毕生的劳碌给许多船家带来无尽欢乐。

2015年8月25日于挪威Kristiansand。

附:《西江月--瑞典行》
注:“海友”赴瑞典参加答应船厂的船博会,然后马上又回到挪威,在避风优美的小水湾泊船在栈桥上,当时是早晨,水湾里一对天鹅慢悠悠地游着。来回都是夜间行船,距离一百多海里,去的时候天气晴朗,回程却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挪威峡湾壮丽雄伟,瑞典虽然也是冰川地貌,但石岛颜色丹红,浑圆平缓。
 
褐壁嶙峋耸峙
丹岩浑润低平
穿梭百里夜航行
信守一言约定
 
离去夕阳斜照
归来电闪雷鸣
孤舟秀水栈边停
禽侣幽然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