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掐一股浆的樱桃 (<雪落轩辕台>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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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来没事脑袋总闲不住,像毛驴惊车,不把毂辘跑掉停不下来。”

“臭水果?那是芒果!毛主席送给巴宗的!在机关把一个芒果分成好几十小块,每个人才尝指甲盖那么大一点点!”

“穿撅腚袄、缅裆裤、家做布鞋,扎黑腿带,多朴素呀……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土皇上!小毛主席!在全县他的话就是‘金口玉言’!”

                                                       ——欢喜冤家狭路逢 

                                                              直把心曲作笑语

 

                  1  一掐一股浆的樱桃

住院以后,百里玉妆没完没了地睡觉,刚坐起,迷迷怔怔,揉揉眼睛,又噗噔倒下。吃饭吃药费了不少周折。吐彩霞真怕把人睡傻了。

百里玉妆的面颊越发细腻,泛起了柔美红晕,鲜嫩得——用邻床大嫂的话说——“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一掐一股浆!”话一出口,立刻引起全病房赞叹:“细琢磨真这样——一掐一股浆,哈哈……嘿嘿……嘻嘻……”

 “变色龙,刚换个环境就变了!”吐彩霞爱怜地笑骂。后来发现,百里玉妆听别人讲笑话竟翘翘嘴角,蹙蹙眉头,有时还抱自己的手传递依恋和感激之情:吐彩霞会心地笑了,这才离去放心干别的营生。

夜深了,窗外繁星似锦,病房间或传出几声梦呓。百里玉妆靠向床的一边,尽量挪出宽绰一点的地方。吐彩霞尽量挺直,怕影响百里玉妆睡觉。床中间是个洼兜,两个姑娘还是出溜到一起。百里玉妆知道吐彩霞没睡着,揽住吐彩霞丰腴的胳膊,轻声说:“姐,向这边靠,没关系。真难为你了,白天跑前跑后,晚上睡不好觉。”

吐彩霞惊喜异常:“你倒说话了!以为傻了呢!这比渔船美多了。渔船睡觉绳子拴腰,鱼网当被,现在……”

“现在怎样?”

“入洞房了!盖妆新被了!嘻嘻……不过,我是新郎,娶了你!”

“姐,小点声,别吵醒人家……我才是新郎呢,娶了你!你可能觉察不到,你说话没有第二声,一句话总有拐长弯的声调,抑扬顿挫明显,特别有韵味,跟唱歌似的。听了这歌爱睡觉。”

 “啊,我说呢,你装睡是在听我说话,嘻嘻,那你我过一辈子好了,肉贴肉,两口子么,你这腿,多细滑多有弹性……你这腰,一只胳膊搂得过来……谁娶了你我真得气恨。”

“别瞎摸,说说就没正形了!难怪马大婶说你没正形,跟马大婶还撕皮掳肉……你快人快语,心里有杆秤,善恶分明,凡事想得开。我爱听你说话。听不够。我修炼到你那样多好。”

“你没在渔船上呆过呢,几天几夜看不见人影,没人和你说话,我爸一到打渔的时候眼睛只顾盯鱼群和风向,说话就是把这个拿来,把那个拿来,把网摘净了,下命令!其实爸爸非常乐观,更没正形,跟村里的男女老少、上到白发苍苍下到开裤裆没有一个不逗闷子的。每回唱驴皮影,看吧,浑身没闲地方,连唱带舞带耍……说起来我有点遗传。我爸可开通了,别人家不让女孩子上船,我爸不听那一套,处处把我当男孩子对待。说我是福星,上船船平安。”

“我很羡慕你。我多愁善感,闲来没事脑袋总闲不住,像毛驴惊车,不把毂辘跑掉了停不下来。”

“我知道你在琢磨事,说说,都琢磨了什么,是不是想跟姓何的成亲?”

“才不呢……你是不是有了相好的一个劲琢磨?还是睡觉吧,你这几天一直没睡好。”

“不。又不学习又不劳动,白天照样睡。说说是怎样琢磨那个姓何的,是不是飘飘欲仙……是不是把我当他了?”

百里玉妆侧向吐彩霞,提了提妆新被,顶着吐彩霞的脑门小声说:“没正形的东西……我有个奇怪的感觉,觉得这张病床是张魔床,躺在上边就困,睡不醒。身体的各个部分跟拆散的机器似的,每个零件都散落在垫子上,要多熨帖有多熨贴。在干校干活累得上不去炕,炕凉屋冷,电灯泡照着,加上心不净;住院以后大变样了,彻底松弛下来了。刚通知住院,猜猜,第一件事想的什么?是睡觉,恶补欠下的觉!”

“我傻吃苶睡,可不缺觉。”

“我没你那个精气神,吐一宿‘彩霞’白天照样撒欢。”

“嘻嘻!说也是,有一阵子特别想家,作梦和我爸爸唱起了驴皮影。”

体己话一直说到天放亮。






抱峰 (2012-02-27 21:37:11)

两个姑娘的性格在相互渗透。百里玉妆认识到吐彩霞的长处,自己的短处。

天地一弘 (2012-02-28 01:39:36)

生动活泼的好文章!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