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埠新娘打洋官司( 15 )

 

       「张太太知道吗?」我问。

        「当然尽量不让她知道。」湘女回答。

        「怎么不想法拉拢张太太,要她替妳保密呢?」

       「让她知道的话,难保不露出口风来,陈再兴既是她的老板,又是亲戚,张太太还有时忍不住告诉一些人说他堂弟陈再兴年轻时在台北如何为歌女与人争风吃醋, 经常大打出手。更为了争夺地盘,与别派的流氓在街头如何持械斗欧,如何伤人,如何亡命海外,再也不敢回到台北等等,这些话哪是可以见人就说的呢?不正表示张太太也是个惹是生非,心里藏不住什么的妇人吗?」湘女回答,别看湘女外表娇小年轻,原来是个心里有数的女子呢。

       我们正谈得起劲, 只见麦拔萃提了一袋宝岛中餐馆外卖食品,兴致匆匆地由外面走进来。

       「湘女,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给妳吃?辣子鸡丁,辣椒比鸡丁还多!保险妳喜欢。呀,余律师与李医师两位都在,你们好!」麦拔萃发现我们,连忙向我们打招呼。

       「你们先等一下,我到护士站向值班的护士多拿一张椅子给余律师坐,再取两只花瓶来插带来的花。」他用英语说完,放下手中装食品的塑料袋。出去不久,立刻就搬了一张椅子进来,身后跟了一位值班护士,手中捧了两只装满清水的空花瓶。

       「麦拔萃,你对这里这么熟悉,好像自己的家一样。」我跟麦拔萃开玩笑说道。

       「自从期中考考完之后,我的确是天天在这里,几乎真的就是我的家了。」麦拔萃一面忙着插花,不但一口承认,而且一面笑了起来。

       病房里原来就有花,加上这两瓶新花,整个病房真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麦拔萃,你到宝岛中餐馆打听到些什么消息?」健雄表哥一面由口袋里掏出他的男用大手帕来擦他的金丝眼镜,一面笑嘻嘻地问麦拔萃。

       「当然先故意问张太太,她是不是老板娘?再引她告诉我一些闲言闲语,据她说她的老板陈先生前几天与老板娘在帕克街10号楼上闺房内夫妻吵架,老板娘很凶,把老板锁在房内,等他找到人来替他开锁开门,老板娘已经跑掉了,留下的足迹一直印到陈老板开的中餐馆旁边的公共电话亭内。老板娘看见老板按照足迹找到了她,心中有愧,扑到老板的怀里向他忏悔,保证以后要痛改前非,努力做一个贤妻良母,老板心中一软,同意带她回老家中国湖南去渡假,回美之前,一应店务全由张太太全权处理。」麦拔萃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另外三人听他说"回老家中国湖南去渡假"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大家只笑了一声,就停住了。

       「这么说,老板并不在厨房里做大厨忙做菜?跑到哪里去了呢?」我们大眼看小眼,都傻住了。

       「大概扑到圣母怀里去忏悔吧 !」麦拔萃勉强说了一句笑话,希望能安慰大家,可惜没人有心情笑一下捧场。

「呀,张太太说陈再兴当初在台湾是个流氓,被台北的警察追赶得走投无路,只得潜逃出境,经过菲律宾再到南美,然后才抵达纽约的唐人街,恰好遇见美国移民大赦,才幸运地领到美国公民身分的。」湘女轻轻地说。

        湘女所说的话正说中了我心中浮起来的隐忧。

       「依我说,赶快开始跟他办理离婚手续,脱离婚姻关系,除了让他付医药费、不但要向他分一些财产,而且要按照法律规定每月按时寄一点瞻养费之外,其他就不再与他争长论短,大家好聚好散,各奔东西算了。」麦拔萃建议。

       「其实,我并不想分他的财产,也不想要什么瞻养费,只要他答应离婚,若是我现在花的医药费可以让我慢慢的凑齐偿还的话,我可以作工养活自己是绝对不成问题的。」湘女说道。

       「医药费不是大问题,当然向陈再兴要,就算要不到,我替你向社会救济处去申请,申请不到,暂时对医院拖欠一阵,医院处于人道立场也不会把病人立刻赶出院门。」麦拔萃分析得头头是道。

       「目前他把我做赚得的钱全部拿去放入他自己的腰包,两年半下来,我赚的美金早就比当初他借给我父母的数目多很多啦,不过,他如果仍然不知足的话,以后再补偿他一些也无所谓,只要他答应以后不要再给我找麻烦,能够一刀两断,就谢天谢地了。」湘女说。

       「若妳规规矩矩按法律途径诉求离异,法院当然会判妳胜诉,批准离婚,他如何给你找麻烦?」健雄哥理直气壮地问湘女。

       「看,这些妳身受重伤的照片和沾满血迹的围裙,是物证。人证的名单中,除了主治医师之外,包括了911的救护人员,急诊室内的医护人员,帕克街10号内住的邻居,宝岛中餐馆的员工,人人都对我拍过胸脯,愿意做你的证人,证明他虐待过妳。妳若坚持要离婚, 他是无法反对的。」麦拔萃更理直气壮地用右手的食指戳着他左手中的数据袋。

       「不是那么简单的!」湘女还有所顾忌。

       「按照美国的法律,夫妻要离婚是很容易的,只要双方同意,连性格不合、意见不同都可以当作离婚的原因!何况他虐待妳呢!」我高声嚷了起来。

       「他常常威胁我说,只要一离婚移民局就会递解我出境,弄得我灰头土脸地回娘家。」湘女还有所顾忌。

       「这个妳暂时不用怕,说不定那时妳已经有资格自己出面申请了呢!其实,像妳这么聪明美丽,那时一定有很多别的具有美国公民的男士向你求婚了呢!」麦拔萃很乐观地说。

       「既然吴女士已经委托本律师事务所办理离婚,我们可以正式签个合同,除非你自己愿意再回到陈再兴身边,不想离婚了,否则我们绝不可能因怕他而退缩。」阿健哥也十分认真地说道。

       我们三人一面说一面一齐点头,同意湘女不可能因此而打退堂鼓。

       「他曾经恐吓威胁过,说要把我卖到淫窟去做妓女。那不是下了刀山,反而掉到油锅里去了?」湘女终于说出她的顾忌了。

       「到了那里,妳抵死不从,再由里面逃出来。」我不加思索地胡乱鼓吹。

       「做他的大头梦,他有什么权利来贩卖你?基本人权,每人都有自己的基本人权!」麦拔萃大怒,高声嚷道,一张孩子气的俊脸气得愈发苍白。

       「听他说,一切由不得妳,他他们先强迫给打麻醉剂,等你上瘾之后,只得受人摆布了。」湘女告诉我们,原来他是这般威胁恐吓湘女的。

        吓得无知的我毛骨悚然,这一招不可不防!

      「这是吓妳的,我问你,人家迫良为娼,图的是什么?」麦拔萃问湘女。

      「当然是为了钱。」我抢着回答。

      「迫良为娼,犯法。用毒品,犯旳法更大,何必呢!」麦栊萃真正理直气壮。不过,话得说回来,若是犯法的人跟麦拔萃一样,老是考虑"何必"这两个字,还犯什么法呢?你说是不是?

       「你我的意见是我们尽力而为,走一步是一步,一步一努力地走下去,路是人走出来的。」最后,阿健哥下结论说。

       好啦,大方针定好了,如何走这第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