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雷神---尼亞加拉瀑布游记

 

探访雷神---尼亞加拉瀑布游记

文/融融

 

世界博览杂志 2006 年第四期
星岛日报副刊,2006年4月1日

一個靜悄悄的早晨,我在四點以後便不敢入睡。一天前,從西雅圖飛過來,降落在細雨濛濛的紐約機場。睡在紐約朋友家裏,怕自己睡過頭,怕給朋友添麻煩,更因為今天要跟旅遊團去紐約上州,心中七上八下。朋友破例早起,給我煮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薺菜餛飩,然後不聲不響地從車庫滑出車來,送我到法拉盛的「假日旅館」門口。

法拉盛還在沉睡。沿途只有路燈和交通燈,稀疏地點綴著城市的容顏。龐大的旅遊車,停在馬路邊,好幾輛,一字排開。車燈關著,車身躁動,馬達隆隆作響,把路燈灑下來的光暈震得搖曳晃動。人影憧憧,只見輪廓,如同一幅黑色的動畫剪紙。 這個畫面讓我記起小時候天不亮挽著菜籃到菜市場排隊,很孤獨很刺激,有畏懼有冒險。新鮮的空氣,朦朧的意境。一雙腳就像走在時間的發條上,腳底下,彷彿留著昔日碎石小道的摩擦聲。.....

這是去大瀑布的車嗎﹖我問得小心翼翼。聲音很輕,即刻消失在濃濃的幽暗之中。誰是司機﹖誰是導遊﹖夜色中,沒有任何標記。車門敞開著,一腳踏上,不敢向前。後面座位上傳來喃喃之聲。身後有人說,是這部車,去大瀑布。

大瀑布是中文的說法,英文名字﹕尼亞加拉瀑布(Niagara Falls),印第安人叫雷神。雷神,多麼令人敬畏的名字﹗

人們正向這邊走來。我上去,找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心中想,應該打個瞌睡。合上眼睛,感到車裏動蕩的空氣正向四周散發,竟然驅走了我的睡意。尼亞加拉瀑布,我叫著他的名字。旅客從身邊的走道上過去,個個精神煥發。

雄壯而神奇的大瀑布,每年有多少人從世界各地蜂擁而來,為了見你一面,領略你的力量,你的雄姿,你的聲音,從而給自己的人生塗上濃重的一筆。

我望著窗玻璃,玻璃如鏡,雖然缺少細節,卻照出我的眼睛,照出眼睛裏的期待之光。人的心中都有一塊聖地,有人裝進財富,有人供上菩薩,有人崇拜上帝和活佛。大自然是我心中的聖地,每每面對,喜悅不盡,如同回到母親的懷抱,傾聽母親的呼吸,感受母親的體溫。

記得曾經站在千年的古樹之下,看一條條乾裂的皺紋,感受其中的禪定和超脫。曾經面對碧波萬傾的茫茫大海,望著天水連接的那條線,似有似無,忽隱忽現,彷彿天書,寫著寬容和永恒。這一次,從天而降的隆隆雷神,你要告訴我什麼﹖

我朝天上望去,朝霞的光輝紛紛揚揚撒下來,給深秋的紐約披上金紗。

車動了,女導遊很美,苗條清麗,眼睛大而明亮,黑髮剪得很短,白色的高領毛衣,水洗緊身牛仔褲。她拿著話筒,中英雙語,談笑風生。

 

曾經拜讀了不少有關大瀑布的散文,滔滔洪水,從天而降,奔騰咆哮,氣勢澎湃,猶如一頭威武的雄師。五百萬年前,冰原融化,地質隆起,低處成湖,高處成崖,尼亞加拉懸壁落差達五十多米。湖水溢出,沖向尼亞加拉懸壁。

大瀑布位於北美洲五大湖區的尼亞加拉河(Niagara River)上,原始流量曾經為每秒鐘一百五十萬加侖。是世界第一跨國大瀑布,分別流入美國紐約州和加拿大安大略省。美國瀑布(American Falls)為小瀑布,在東側美國境內,占6%的水量,河水呈藍色。瀑布寬323米,落差52米。 加拿大瀑布(Canadian Falls)稱馬蹄瀑布(Horseshoe Falls)為大瀑布,在西側加拿大境內,占94%的水量,河水呈青色。瀑布呈半環型,寬792米,落差50米。

導遊一路給我們出難題,誰猜出了有獎品。實際上是有關瀑布的啟蒙教育。

到達旅館,已經晚上九點多,抬頭舉目,看到的是一張黑色的天幕。然而,地上燈火通明,五光十色,瀑布兩岸是高樓四起的不夜城。站在欄杆旁,只覺得似夢似醒,雷聲轟鳴,水聲如鼓,彷彿在看立體電影。重重疊疊的雲霧,從瀑布升起,如彩虹一般橫空而架。一旦把手伸出去,竟能抓回一把潮潮的水珠,水珠在指尖上剔透晶瑩,抹在臉上冰涼清香。大瀑布的夜景,象個塗脂抹粉的妙齡少女,羞澀溫柔,含情脈脈,看得我大吃一驚。

回到旅館,拿了雙份的彩色廣告雜誌: 介紹大瀑布的旅遊服務,給了一份同屋的內科醫生,她從英國來。我們談當今世界流行病,從心血管說到禽流感,卻把雜誌塞到包裏。這棟古色古香的歐式建築就在大瀑布的身邊,竟然隔音如隔山,把我們和雷神完全分開。

後來我從資料上看到,人類最早對大瀑布動手術是在1847年,美加兩個國家聯合建造第一座大橋。第二年落成,橋長232米,寬2.4米。儘管兩岸都有鐵纜加固橋梁,尼亞加拉雷神似乎並不喜歡人類的安排。

在一個暴風雪的冬天,橋身被狂風吹得散了架。另一座橋梁,被上游過來的巨大冰塊撞碎。至今兩國都保留著當時橋梁被摧毀的報紙記錄。一百多年來,瀑布附近前後造了十幾座橋梁,一座好似一座,未見出事故。雷神徹底敗在人類手下,是三次截流,流量減少三分之二,大瀑布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水電資源之一,每年發電量二千四百多千瓦,生產出幾十億美金的利潤。

第二天,走近大瀑布,我才知道,懸崖,響雷,白光迸射,吼聲震天,只是來自文字的記錄和影視再現。觀瀑台,擺渡船,燈光SHOW等,大瀑布之美,已經不在它的野性和氣勢,而是馴服和順從,默默無聞地為人類造福。

今天,當我們進入水霧深處,當我們的肌膚感受瀑布的點擊,當我們拿起數碼相機,輕易地按下鏡頭,當相機的鏡頭裏人工雕琢的畫面比比皆是,......這個時候,聰明的人類,還聽得見雷神的聲音嗎﹖






融融 (2012-02-21 17:44:06)

 

和大自然相通的心灵──读融融的《探访雷神》
文/肥猫
2006年04月11日,星期二
 
去年九月下旬,从墨尔本飞到纽约州的Ithaca参加一个学术会议,顺便探望了在那里定居的一个朋友。朋友说尼亚加拉大瀑布离Ithaca不太远,我要是有时间的话他带我去玩玩。我不由得想起了李白“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诗句。远离故国以后,我常常后悔以前屡次经过南昌,却不曾追随古代诗人的足迹,领略庐山瀑布的神奇。尼亚加拉大瀑布是世界最著名的景观,其雄伟壮丽想必十倍于庐山瀑布吧?心向往之,可惜实在抽不出时间,日程排得满满,会议结束后在佛罗里达州的奥兰多还有另一会议要参加。我嘴里说着“没关系,等下一次吧”,心里却遗憾得不得了。

几天后,我到了正在经历Wilma飓风洗涤的奥兰多,听说融融去纽约参加《一代飞鸿》新书发布会暨研讨会,开会之前将去大瀑布观光。羡慕之余,也期待着融融的大瀑布游记。

游记终于出来了,分上下两篇登在星岛日报副刊。

上篇写出发前的情景和感受。上车时天还没亮,“车灯关著,车身躁动,马达隆隆作响,把路灯洒下来的光晕震得摇曳晃动”。如镜的车窗“照出眼睛里的期待之光”,期待的是“回到(大自然)母亲的怀抱,倾听母亲的呼吸,感受母亲的体温”。于是,于是,心潮翻滚,思绪联翩,“记得曾经站在千年的古树之下,看一条条干裂的皱纹,感受其中的禅定和超脱。曾经面对碧波万倾的茫茫大海,望着天水连接的那条线,似有似无,忽隐忽现,彷佛天书,写著宽容和永恒。这一次,从天而降的隆隆雷神,你要告诉我什么?”

车还没开,读者的兴致已被作者富有浪漫主义风格的想象和抒情调动起来了。

有着和大自然相通的心灵,才能写出这样的文字。

下篇介绍了一些有趣的材料,包括大瀑布的地理位置,流量,宽度、落差、发电量等等,也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色的描写。作者这样描述在旅馆里领略到的音象奇景:

“到达旅馆,已经晚上九点多,抬头举目,看到的是一张黑色的天幕。然而,地上灯火通明,五光十色,瀑布两岸是高楼四起的不夜城。站在栏杆旁,只觉得似梦似醒,雷声轰鸣,水声如鼓,彷佛在看立体电影。重重叠叠的云雾,从瀑布升起,如彩虹一般横空而架。一旦把手伸出去,竟能抓回一把潮潮的水珠,水珠在指尖上剔透晶莹,抹在脸上冰凉清香。大瀑布的夜景,象个涂脂抹粉的妙龄少女,羞涩温柔,含情脉脉,看得我大吃一惊。”

半虚半实,亦梦亦真,把读者带到一个神奇魔幻的世界。

吊足了胃口,在文章即将收尾处的时候,才引领读者来到大瀑布跟前。“走近大瀑布,我才知道,悬崖,响雷,白光迸射,吼声震天,只是来自文字的记录和影视再现。”啊?原来这些自然景观在现实中已经看不到了,不免令人感到几分惆怅、几分失望。也许这就是生活,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到达目标以后反而有失落感,精彩的是过程。

结尾,作者用一句意味深长的反问──“聪明的人类,还听得见雷神的声音吗?”──呼应前面的问话:“从天而降的隆隆雷神,你要告诉我什么?”我们仿佛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

我未能到大瀑布一游的遗憾从融融的游记里得到了补偿,然而却又感受到另一种不可名状的遗憾。

融融自己谈到这篇文章时,风趣地说她的“立场”有问题。因为别的作者都是站在人的立场上赞美人类对自然的征服,而她却站在瀑布的角度发出感叹。

只有和大自然相通的心灵,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木桐白云 (2012-02-21 23:56:55)

随着文字再游大瀑布。

朵朵妈 (2012-02-22 01:29:18)

我还没去过尼亞加拉瀑布呢,看了这篇,更想去了!

天地一弘 (2012-02-22 11:47:25)

很壮观的尼亞加拉瀑布!

仲夏百合 (2012-02-25 16:47:27)

好文拜读了! 原来尼亞加拉瀑布(Niagara Falls)印第安人把它叫“雷神”啊, 太神似了! 看着飞瀑直泻, 耳边声响隆隆, 真如雷神之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