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生活(5)
[加]艾丽斯·芒罗 著
[加]棹远心闲 译
“我本该准时来的。”朵莉对大家说。“但我必须得先给一只流浪猫打打针。它在我家屋子周围老躲来藏去，没完没了。我深信它患上狂犬病了。”
她刚刚洗过头发，将头发用发夹梳理起来。这个样子，再加上她那一张面色通红而且还闪亮发光的脸，让她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木偶娃娃，有着一个瓷器的头，瓷器的手脚，紧贴住一个套了布衣的身体，身子里塞满了稻草。
“起初，我还以为，它可能是发情了呢，但后来它并没有那样的表现。它没有像我习惯于看到的那样在它的胃部挠来挠去。而且，我还注意到有一些唾液。所以我就在想，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去给它注射。于是，我就将它装进了一只麻布袋里，然后把弗雷德·纳恩叫过来，让他来看看能否请他将这只猫带到瓦里，去看看兽医。我想要知道，它是不是真地患上了狂犬病。而弗雷德呢，总喜欢找个理由驾着车到外面去转转。我告诉他，要是兽医星期天晚上不在家的话，就让他把那个麻布袋留在台阶上。”
“我想知道，他会以为那里面是件什么东西呢？”穆丽尔插言道。“一件礼物吗？”
“没有。我在上面拴了一个纸条，以防万一。绝对是有唾液和垂涎的。”她边说，边在自己的脸上摸着，以表示垂涎所流的部位。“您还喜欢暂住在这个地方吗？”她转向牧师问道。牧师都已在小镇上住满三年了，而且，还是由他来负责下葬她兄长的。
“啊，朵莉，这位是斯皮尔斯先生，他才是刚到这里的。”米利森特急忙说道。朵莉谢过她的介绍，但好像丝毫没有为自己刚才的失误感到害羞。她继续对大家说，她之所以把那只猫当成了一只流浪猫，是因为它身上的毛连一点光泽都没有了，实在令人可怕，而且她还认为，一只流浪猫是从来不会走近人家屋子的，除非它得了狂犬症。
“不过呢，我会写一份书面解释的，万一有需要的话。假如它真是某某人养的宠物的话，那我会感到非常遗憾的。三个月前，我自己也失去了我养的那只宠物——我的那条狗黛利拉。它被一辆汽车给轧死了。”
听到她把那只狗唤作宠物，多少会让人觉得有点奇怪，那只大黑狗黛利拉，以前常常跟随着朵莉，在乡间到处懒散地闲荡，还会带着一种野蛮的快乐，猛穿过田野，去攻击路过的汽车。对于狗的离世，朵莉当时并没有半点悲恸欲绝；事实上，她一直在说，她期待着这事儿有一天迟早会发生。而现在，听到她说到“宠物”，米利森特心里就想，或许，有一些悲伤，她还没有完全表现出来吧。
“快过来吧，把你的盘子装满，否则我们全都要饿死啦。”穆丽尔冲着斯皮尔斯先生喊道。“你是客人，你得先动手呀。要是蛋黄看上去发黑，这表示母鸡们吃下去的，正是这样的东西——它们才不会下毒来害你呢。那盆色拉里的胡萝卜丝，是我亲手弄出来的。所以，你要是在里面看到有一点点血迹的话，你就会知道，我当时有那么一点激动过度了，竟然将一些皮肤从我的指关节上削掉了。我现在最好还是闭嘴吧，要不然的话，米利森特很快就会弄死我了。”
而米利森特呢，只好生气地一边笑着，一边嘴里忙着说：“喔，哪里，哪里！喂，你啥也没弄好吧！”
斯皮尔斯先生对朵莉刚才所说的话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也许，这正是让穆丽尔变得如此鲁莽的原因。米利森特暗自想，他大概把朵莉看成是一件新奇的事物，一个加拿大野女人，拿着一杆枪到处开着火。他也许正在研究着她，这样，他回家之后，就可以将她向他在英格兰的朋友们描绘出来。
朵莉在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她吃了好多的食物。斯皮尔斯先生也吃了不少——看到这些，米利森特的心里着实高兴——自始至终，他一直表现为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那位牧师老是在引导着对话，现在，他正在讲述着一本他在阅读中的书籍。它的书名叫俄勒冈之旅。
“简直不可思议，太不容易啦。”他说。
米利森特回应说，她曾听说过这本书。“我有一些表兄妹就住在俄勒冈州，但我已记不住那个镇子的名字了。”她说，“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去过那条道儿。”
牧师说，如果他们在一百年前走过那条道的话，那是十分可能的。
“噢，我还以为没有那么久呢。”她说，“他们家的姓是拉弗蒂。”
“姓拉弗蒂的男人从前都是喜欢赛鸽的人。”波特插话说，突然间他来了精神。“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这一类的事情还真不少呢。而且，在那上面折腾的钱也不老少。后来呢，他发现自己的鸽舍上有个问题，鸽子们都不肯马上钻进去。这意味着，它们不会去触碰那根电线，所以，也就无法计算出鸽子的个数了。所以呢，他就把其中一只母鸽正覆在上面孵化的一只鸽子蛋拿了出来，他将它敲开，然后将一只甲壳虫放进里头。那只甲壳虫在蛋壳里头如此地大肆喧闹，那只母鸽就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正在孵化的蛋快要孵出小鸽子了。于是，它飞回家时飞了一个捷径，结果触碰到了那根电线，这样，所有在它身上下了赌注的人都赢了一大把。当然啦，他也跟着大赚了。其实，这件事发生在爱尔兰那边，讲这个故事的，就是这个男人，这就是他如何将钱弄到手，然后移民到加拿大来的。”
米利森特根本就不相信那个男人的姓是拉弗蒂。那一直就只是一种借口而已。
“所以，你就在屋子里留了一杆枪？”牧师对朵莉这样问道。“这是不是可以说，你一直对流浪汉或者是诸如此类的人心存顾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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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林 (2015-01-20 19:44: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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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流畅，文学性好。祝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