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埠新娘打洋官司( 03 )

 

过埠新娘打洋官司( 03

 

 

 

        睁开眼睛一看,外面仍然漆黑一片, 接着又听见楼上传来低低切切说话的声音 ,我翻了一个身,又合上眼睛继续再睡觉。

 

      「干妳老母,妳敢扫我的兴,我要给妳好看!」怎么是那凶神恶汉的大嗓门呢?

 

      「小声点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大家都在睡觉,不要把屋的别人吵醒吧。 」压低了无可奈何的声音,那少女说的怎么像是湖南国语呢?在台大医学院时,教我们人体解剖的王老师,是少数老的外省教授之一,他就是湖南人,讲起国语来就是这样。

 

       「老子每一个月寄卅元美金给你父母...。」隔间的墙这样薄,楼上的声音传过来, 比隔了一层纸还不如。

 

        哎呀,不好啦,这栋老房子的隔音竟然这么差!再睁开眼来,只觉得一阵阵霉腐之气由身下的床垫内送入我的鼻孔 ,再翻一个身,才发现我睡的席梦思高高低低地硌人,里面的弹簧都烂得快要松掉了!

 

       「哗啦啦!」一阵响声,大概是玻璃,瓷器砸碎了的声音

 

       「混账,老子花点小钱到纽约市四十二街 去找个洋白蕃女人都比妳骚得多,装出一付夭寿相,连根木头都不如!」

 

      「饶了我罢,你喝醉了!」女孩怯怯地请求声。

 

      「老子等于用钱把妳买来,妳敢不让我干?」那粗汉骂道。

 

      ...。」声音小得听不见了。

 

      「打死妳,打死妳,还敢辩嘴!」大声地怒喝。

 

      接着楼上果然传来被重打的声音。

 

      女孩先是小声音闷哭。

 

      「把衣服给我脱光,看你还怕不怕!」台湾国语,声音愈来愈大。

 

      什么东西击打着皮肉的声音。

 

      「哇!」女孩大声地哭了起来。

 

      「你敢哭,你再给我哭大声点,我就给你打得更重,嘿嘿,此地是美国,妳在这里无亲无故,又不懂英语,看谁来救妳!」更神气了。

 

      「你⋯⋯,你要干什么?这些绳子这么粗,要用来做什么的?」女孩惊慌地问。

 

      「把你光着身子捆绑在床上 ,四肢动弹不得,好让老子尽兴玩个痛快,干个够!」那男子大声地喊。

 

        爱打抱不平的本姑娘,怎么还能继续睡下去?呼地一下,我由床上跳了起来 ,披上睡袍打算冲上楼去。

 

       「你⋯⋯。这又是做什么?」楼上那女孩的声音都的沙哑了。

 

       「做什么?脱我自己的衣服呀 ,不脱得赤条精光,怎么干我的牵手老婆呢?不要忘记,妳是我在美国法庭上当着洋法官经过合法手续结成的夫妻,我不过是要享受做丈夫的合法权利罢了。」大概是要让女孩听懂他夹着狞笑的台湾国语吧 ,他一字一字讲得很慢

 

        不久,楼上的老旧床板就发出呻吟的动摇,声音愈来愈大, 后来变成床柱用力碰撞着墙壁的响声。

 

      「喂,不要死鱼一样,你给我叫,大声,叫大声些,助长一些性趣,再叫大声一点呀!」那恶人简直得意忘形了。

 

        帕克街十号的屋内叧外住了些什么人?是听不懂中国话?还是别的房间离得比较远?怎么愈喊愈不成体统,还没有人出面干涉呢?

 

       这么一来,倒使我有点裹足了。老实说 ,我在台大医院虽然也做过实习医师,赤祼的病人也并非没有见过,但在可能范围之内,总是不愿目睹这样袒祼肥胖的中年男人在强奸她柔弱无助的小妻子的场面吧。

 

       尤其使我想起健雄表哥在大三的时候 ,我家对面的阿水公和阿水婆经常发生争执 ,有一次又因细故吵了起来 ,好心的健雄哥跑过去劝架,结果两老夫妻停止了互相咒骂,反而合起来将健雄哥骂个狗血喷头 ,成了我们左邻右舍的笑话。

 

      「阿健哥, 你太不合算了。」事后,我很同情地对他安慰道。

 

      「阿音小妹,妳说, 我有什么合不合算的? 不是达到目的了吗?」他却笑嘻嘻地回答我。

 

      「他们不识好人心,不但没有感谢你,反而给你好看。」我摇着头表示不满意。

 

      「小阿音,你想想看, 我劝架的主要目的,是要他们和好呢?还是为了他们感谢呢?」他歪过头来反问我,眼镜片后面的双眼很严肃地盯着我看。

 

      「当然是希望他们合好啦!」我很爽快的回答道。

 

      「那,这不就是了吗 !只要他们能和好,就算完成任务,未能赢得他们的感激,只能算没有得到额外的红利罢了。古语道,自反而不缩, 吾往矣,就是这个道理呀!」他很怡然自得地笑着。

 

       当时,我默然良久,只为要细细咀嚼他的境界

 

        现在,初到美国纽约曼哈顿的我 ,想到当年他那泰然的胸襟,和我目前的情况,左思右想,犹豫不决,只这么一迟疑,床头闹钟突然大声地响了起来。

 

       预定起床的时间到了。

 

       这是我到美国来第一天上班 ,千万不可以迟到 ,连忙匆匆脱下刚才披上的睡袍,急急更衣梳洗,非常兴奋地连滚带爬到医院报到迎接我生命里崭新的一章去了。

 

       工作了才不到一周, 已经发现此地不但医术进步,医护队组织严密 ,疗程也控制得极为有效,疗后还要不厌其烦地仔细追踪。

 

       在美国医院里 ,我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李医师,唔,你也姓李对不对?」快到病房之前,走在我前面白发秃顶的主治医师突然回过头 ,一面读着我胸前挂著名牌, 一面问道。

 

      「是,医师,我是姓李。」我答, 将步子加快,以期能更清楚的听见他讲什么。在台湾读书的时候,我的英文算是不错的了 ,但是到了这里,初听见他们美国人讲起话来 ,速度快得惊人, 简直可以说是每秒钟数英里,也就变成有听没有懂,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了。

 

      「待会儿要看的这位病人情况比较特殊 。」老教授预先提醒我。

 

      「是吗?」我问,心想,我虽然初到美国,可什么没有见过?昨天, 在走廊上遇见一位八十六岁的病人洋老先生不但向我求婚,还特地叫楼下医院附属的花店送我一篮大鲜花表示诚意呢。

 

       「这位老人家最不缺的是钱,最缺的就是亲人的情谊,她经常来此地治病,目的只是希望受人注意, 每天二十四小时有人川流不息地照顾而已。」老医生说到的「她」是一个女性的她,可见是另一位老太太

 

       「这么说,她老人家并没有生病 ?那怎么可以呢!病床是要留给需要的病人,又不是...。」我几乎要叫起来了。

 

       「这么说吧,也不能说她完全没病,老年人有的血压高、胃酸过多、骨骼疏松、 糖尿病的倾向总是有的...。但是,因为 医院南区这整栋最新的大楼是用她捐旳数十亿美元盖的,现在,她只占其中一套病房,而且全部费用照付,李医师,妳说她可不可以生病呢?」老医师反问我。

 

      「那,那...我们怎么替她老人家看病呢?」真的,需要学的实在太多了,我非常虚心地求教

 

 

 

   

 

 

 






余國英 (2015-01-09 10:10:41)

果然不錯,把文內的里字都重寫了一遍、貼成了!

海云 (2015-01-09 17:15:37)

哈哈,国英姐,真厉害!

写得好生动,读得我好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