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梦断北极星 (44)
原著 [英] 彼得•尼柯尔斯
翻译 [加] 棹远心闲
船才仅仅开出很短的一段距离，就在诺瓦克岛附近抛锚了。那时，天还依然很亮。
博登走到船前面想用他都烧了一下午的热水冲个澡，突然发现希拉德正坐在空空的水手舱里一张双层床上。
“克莱芒，你该死的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也不晓得，真的。”希拉德显得十分茫然的样子。他的那顶棕色的赛马帽还戴在他的头顶上。“我在格林尼治上了岸，去跟老板告别，他说，你肯定吗，你真的不想跟我们一块儿去？我说，那好吧，就这样我又回到这里了。”
“那海琪怎么办呢？”
“我打电话给她了。”希拉德说着，把头扭向一边，身子弯得更低了。
“哦，你看上去不是太开心的样子。我们从这儿可以很容易地把你弄回到岸边去的。你可以直接从诺瓦克搭乘火车回去。”
“噢，我猜我还想再呆一呆。”
“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下船的。”
“我猜也是。”
“好吧，我很高兴你能上船来，克莱芒。”
希拉德不着边际地点点头。
那艘巨大的帆船在静静的黄昏里躺卧着，船头指向东边，迎着潮汐的方向停泊。椭圆形扇尾状的后甲板正对着西面的方向敞开着，沐浴在桃色的夕阳之中，玛蜜和哈丽特对坐在两张大大的藤椅里。从四周围那些用清漆涂了一遍又一遍的木头上发出的一个个茶色的炽热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本已洗刷得都发了白的柚木甲板，也被一层玫瑰色的红霞掩没住了。远处的长岛湾，帝国大厦还依然清晰可见，灰色的塔尖隐约在渐变中的粉红色天空里。
玛蜜正在阅读，身旁堆了一大叠杂志。而哈丽特最近刚刚学了水彩画，她带来了一大盒各种各样的颜料，以及几个夹着厚厚画纸的画板。现在她正试着要画出西面那幅风景来，并且对自己刚完成的第一批作品颇感满意。暗淡的色彩铺洒得看来还相当不错。
黑色的长裤上穿了一件短短的白色夹克衫的牛顿先生端着两杯鸡尾酒向她们走来。他轻轻地把两个酒杯分别放在了两位女士椅子边上的一个小茶几的玻璃桌面上。
“谢谢你，牛顿。”申克夫人说。
牛顿微微点头后便走开了。他很满意他现在这份新工作，也对自己在这个夏天的前景充满快乐。
玛蜜轻轻抿了一口酒。“唔，味道太美了，是不是？哈丽特，你能决定跟我们一起去，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能看得出来。”
申克夹着一个步枪盒子，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目标练习！”
他把枪盒摆在一张藤长椅座上，将它打开。贾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拿了更多个枪盒和子弹盒。
“噢，卡尔，求求你了。夜色多么美啊，我现在正在天上呢。你该不会现在用爆炸声来把这整个美妙的夜晚给毁了吧。”
“亲爱的，我不会把任何东西给毁了。你躺在那儿，看上去真漂亮。不过呢，等年轻的小贾把瞄准镜在你那把新步枪上给你装好后，我想让你过来对准那个小岛开一枪。”
申克端起他那杆霍兰－霍兰。胡桃木做的枪托，做过烟灰色表面硬化处理的钢材，刻在上面的大象战利品，在西沉的温暖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他在玛蜜坐的椅子周围转了一圈，然后把那杆枪放在她的面前。“好好瞧一瞧这东西！”他对她说。
“它是把很了不起的枪，对不对，宝贝？”
“你说对了！”他装进去两匣子弹，接着走到围栏那里。他将那杆步枪提起到他的肩头，枪管慢慢地在附近那个小岛上游移，突然停下不动，瞄准了一只正站在一块岩石上的海鸥。申克扣动了扳机。
“我的天呢，什么声音啊？”玛蜜问，同时翻过手中的一页杂志。
海鸥展开了翅膀，轻轻地飞到一旁去了，却没有飞远。申克又开了一枪，这次，海鸥终于飞走了。
“玛蜜，这下轮到你了。试着打几枪吧，这样小贾可以替你把瞄准镜调好。”
“那就及时行个乐吧。”她放下手中的杂志，站起身来。“我该做什么呢？”
贾把一支小型曼里夏递给她。
“申克夫人，您看见靠近那边岸上那片小灌木丛了吗？”
“是的，我看见了，小贾。”
“您把枪端起来，将枪托抵紧您的肩膀，因为一会儿它会朝您反弹回来的。像这样。好了，现在您从瞄准镜里看看。”
玛蜜眯起一只眼睛。“看见了，我看见那片灌木丛了。”
“很好。现在您把准星对准它。屏住呼吸，扣紧──”
玛蜜开枪了。
“我的天，这么吵啊！”
“感觉怎样？”申克问她。
“嗯，我该说什么好呢？是说很漂亮呢？还是说很出色呢？”
贾又让她再打了几枪，不断帮她调着精度，直到玛蜜宣布说她已经玩够了。她走到船舱里去换衣服，准备着去吃晚餐。申克则留下来继续射击。05口径／465子弹打出来，听上去就像是大炮声。静止的空气中立刻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
“哈丽特，你想不想也来试试？”贾问她。
“不想，谢谢你。”
“来吧，宝贝。”申克说道。“小贾会让你好好地玩一把的。”
“我不想嘛。”
“哈丽特，我就想要看着你射击。”现在，某种熟悉的声调又出现了。
哈丽特放下她的颜料盒和衬垫，站立起来。
“你以前有没有用过步枪？”贾问她。
“没有。”她答道，一脸的愠怒。
贾把那支曼里夏递给她。他们一起走到围栏边。贾教给她该如何拿枪，如何瞄准，如何扣紧扳机。然后，他又给她展示枪膛的工作原理和如何装子弹。哈丽特最后将这支装好了子弹的枪放到了肩上。
“看见那个灌木丛──”
“我想对准那一只钟。”哈丽特抢着说，一边已经瞄准了在附近那个小岛之外的一个诺瓦克港第二号红色浮标，她猛扣扳机。
立刻，那钟便敲响起来。
“打得好！”申克高声喊道。“那一枪是不是靠运气啊？射那只鸟吧。看见了吗？如果你击中它的话，我就给你一百块钱。”
贾给那枪重新上子弹后，再次把它递给她。哈丽特接过枪，朝它看了一会儿，这才将它放到肩膀上。在蔡司瞄准镜里，她看见了在退潮线那里，有一只海鸥正叼啄着在一块大岩石上寄身的海贝。她又开枪了。
海鸥在那块岩石上被撞得粉碎，羽毛在空中飞扬起来，然后又掉下来，飘撒了一大块地方。
“天哪。”申克说。他大大地吃惊了，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些其它什么了。
第二天一大早，北极星号就向着北方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