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二)

 

     

   二十世纪初山东及华北地区遭受了连年旱灾,有一年整个春季滴雨未落,及至入夏之后,虽说偶有雨下,但那雨就像民间所说的“知了尿尿”,难能湿透地皮。麦收自然无望,夏种也难进行,强行补种,要么连苗都出不来,要么勉强出苗后就又很快枯萎。。。

人们变卖一切可卖的东西,包括妻儿;食一切本不可食之物,包括人肉人骨,终于还是难逃死路一条。“万户萧疏鬼唱歌”,死亡人数不下千万。。。而政治上更是一片混乱,朝政上则在改朝换代,风起云涌,中华民国结束了二千多年的封建王朝,取而代之的是军阀混战,此起彼伏,连年不休。。。贫苦的百姓那时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真可谓饥荒连年,啼饥号寒。。。尽管民不聊生。但是中国妇女的苦难却更深加一层,女人来世被标签在男人的附属品上,附属的东西是要让男人看得赏心悦目的,那首属小脚了,女人生下来,必须得从四 五岁就开始缠足,当时的汉族不是旗人的,是方圆百里从上至下无一倒外,否则的话,长大之后这个女人是嫁不出去,没人敢要的。。。姥姥的娘跟人跑了之后,她的奶奶从六岁开始就给她缠足了,尽管那时她还是跑着玩的年龄,尽管她的脚还是很稚嫩,但她那敢问为什么,没有爹娘的孩子,亲戚们舍口粥喝,给口饭吃已经不错了,大人的话更是天经地义,不得违背。。。一块她奶奶的缠剩下的,脏旧的白色缠足布缠在了她的脚上,尽管她哭着喊着,还是硬生生的把一双长长方方的小嫩脚压挤成三角形,这个前提是先人为地把己经长成的骨头人为地折过来,缠了几天,脚开始红肿,疼痛难忍,姥姥偷偷地把脚给放了,等她家大人发现又是一阵痛打臭骂,又按着缠了起来,每天脚疼得不敢着地,要想走路只能扶着墙根走,幼小的孩子还不太懂事,又怕挨打,只能走走歇歇,经常是趁着大人不在,把裹脚布自己偷偷卸下来。歇一歇,然后自己再缠上。。所以到最后姥姥的足一直没有缠成所谓的三寸金莲,她的脚一直比别人家的女儿稍大一些。。。

我记得小时候曾经几次见到过姥姥脱下袜子的脚,当时很是吃惊,脚趾头从二拇指之后都硬生生地曲弯在脚掌的后面,由于三个脚指头代替了脚掌的承重力,所以它们的指甲盖也都磨光了,每每见到此景,我都会问道 “还疼吗,姥姥” “现在还疼,那不就成怪了吗” 。。。那畸形脚的模样真是让人看着心疼,幼小的我总是问出一句不着边的话 “为啥姥爷不缠脚呢?” 听到这句话姥姥总是说 “瞧你问的,那有男人裹小脚的,这样的罪都是女人受的” 。。。

连年动乱,庄稼颗粒不收,吃饭都成问题,更何况点灯,但是姥姥晚上得出活的,只能借助于从窗户上照进来的月光干活,赶上月圆的时候,出活就快些多些。。。只到了有急事才能点着煤油灯,但不敢点时间太长,这时候的姥姥己经被卖给了邻村的姥爷家里做了童养媳。。。

姥姥从小就学会了做鞋,要做鞋鞋底是最费功夫的,得靠自己一针一针地纳,晚上不许点久了煤油灯,姥姥就带着顶针,用小手试探着针码,顶针则帮助穿透厚厚的鞋夹层,经常刺破手指,十指连心,那有时间包扎,经常是几天就有人来摧货,所以几天就得完成一双鞋。一个月能挣到两块大洋,靠着这两块大洋维持着她在这个家里最基本的尊严和生活。。。而这只是她劳动的一部分,还有更多的活计等着这个不到十岁的童养媳,喂猪,砍柴,做饭。。。繁重的劳动,沉重的负担,压在这个买来的童养媳的身上,而每天吃的却是谷糠和野菜,最好的饭食是一块棒子面饼子抹上些猪油,还是在家里的人都出去的情况下。还得快吃,由于身体长期营养不良,缺少油水,吃下这些猪油后,经常会引发长时间的肚子痛。。。有一次她腹部痛得太厉害,幼小的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又不敢告诉婆家人,怕叫出声来,在寒冬季节跑到外面的庄稼地里硬是蹲了二个时辰,在这里她可以毫无掩盖地呻吟和不加拘束地痛快淋漓地喊叫,没想到人是听不到,却招来了一只疯狗,疯狗上来就咬,把姥姥的手给咬伤。。。

这件事之后,婆家人给她订下了一条规矩,晚上不经许可不允许这个童养媳外出。从此姥姥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所得到的自由空间更小了,甚至包括出外去解手。。。



未完待续

 





木桐白云 (2014-10-02 10:49:45)

艰难,那样的时代那样的遭遇……

蝉衣草 (2014-10-02 21:34:54)

愚昧时代留给人们的惨痛的遭遇。

一叶小舟 (2014-10-02 21:43:32)

那个年代的妇女真可怜,可怜的姥姥,可怜的女人们~~~

木易石 (2014-10-02 23:49:41)

可怜的姥姥是封建旧中国的受害者。。。

蝉衣草 (2014-10-03 09:45:27)

旧时代妇女的身上不止三座山的压迫,更痛苦的压迫就是身体上的催残。

蝉衣草 (2014-10-03 09:49:05)

可怜的姥姥的身世只是那个时代一个苦涩的缩影。

杏子花开 (2014-10-05 08:49:19)

哎,我想起我的外婆也是缠了小脚。受罪过来的。

蝉衣草 (2014-10-05 16:36:56)

那时候的女人头上不光有三座大山,精神上和肉体上也备受摧残,一个苦字写不出她们的辛酸和眼泪。

敏敏 (2014-10-10 01:55:08)

我的外婆跟你的姥姥,是一样的小脚,就是那种包了又自己偷偷放过的小脚,除了大脚趾,所有的脚趾都折在脚心里,在她年纪很大的时候,还不让我们给她剪脚趾甲,印象特别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