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秋天

 

童年的秋天

 

秋来了,送走了赤日炎炎,迎来了凉风习习。思绪被秋风带回了童年。

那时的故乡,天蓝云白,山青水秀。每当秋天来临,经过一个夏天雨水的浸泡和烈日的暴晒,院子里祼露的土地面便会变得潮潮的瓷实。阳光透过树叶,把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打扮得斑斑驳驳。南墙根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翠绿的苔藓沿着砖缝生长,形成规则的几何图案。花墙上,凤仙花、七月菊开得正好。凉风、绿树、阳光、鲜花,把初秋的农家小院装扮得温馨怡人。

每当夕阳斜照,最想干的事就是和母亲一起去地里摘豆莢。钻进密密的玉米地里,找寻那一嘟噜一嘟噜的嫩豆莢,落一头的玉米花,沾一腿的毛豆叶,然后提着滿滿一篮的豆莢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再顺着地堰边的南瓜秧,在草丛中找寻摘一俩南瓜,然后和母亲滿载而归。

有时候,也会缠着母亲掰两穗嫩玉米,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农人总认为这样吃玉米是一种糟蹋,更多的时候,是在地头找那没有结穗的、微微发黄的嫩玉米杆,我们叫傻玉米,除去两头,就是很好吃的甜杆,味道虽没有甘蔗甜,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记得很小的时候,闹着要和父母一起上地,父母总是拿回来时给带几节甜杆来安抚,甜杆,这是我们童年的美味,童年的期待!还有时,扒在地头的野酸枣丛中摘酸枣,虽然手上脸上被酸栆刺划得道道血痕,但红玛瑙般酸甜可口的酸枣吃在嘴里,仍是那样的心滿意足。

在母亲不耐烦的催促下,不情愿地离开酸枣坡,跟着母亲踏上回家的路,在夕阳的斜照里,踩着田间小道上绒绒的扒地草,看着路边盛开的野花,听着树上秋蝉的鸣叫,嘴里嚼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美食。远山含黛,白云蓝天,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沐浴在这天然的田园风光中,那是怎样叫人留恋的初秋美景!

更多的时候,母亲是和里头院婶婶一起去自留地的。记得母亲说过,有一次她们俩人走到秦家沟,看到前边的玉米地边蹲着一只狼,二人退,怕狼追,她们是怎么也跑不过狼的,向前走,又不敢,站在当地不敢动,等了半天,看那狼也一动不动,俩人看看四周全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再无别人,只得寻摸了一根棍子试探着向前走,越走越近,那狼仍一动不动,待到看清,原来是一堆草!是人们锄地时把地里的杂草扔出来堆成了一个草垛,死亡的杂草微微发黃,远远看来象一只苍狼,二人虚惊一场,大笑一顿完事。

秋天里最重要的节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中秋的前几天,母亲就会和邻居合伙打几炉烧饼,月饼贵,我们只少买几个,家里也会买些瓜果梨桃,不过这些东西节前我们是吃不到的,只有到八月十五供完月亮,我们才能享用。八月十五的晚饭很丰盛,父亲一年是不做饭的,唯有大年三十晚上和八月十五的晩上,父亲会弄一桌丰盛的菜肴。吃过晚饭,当皓月当空时,母亲会在当院摆一张桌子把瓜果梨桃、烧饼、月饼摆好,然后燃一柱线香,开始供月,我那时小,只傻傻地跟在姐姐们后边磕头,有一次我问母亲为什么要供月?母亲告诉我:八月十五不供月,以后出门遭雨淋。我们记住了母亲的话,八月十五供月成了我们姐妹以后的惯例,说来也怪,这些年出门,真不记得碰到过雨天。

那时,我关心的不是是否会出门下雨,而是桌子上的果品,等到线香燃尽,母亲会把桌子上的东西平均分给我们姐妹,各人保存各人的,我总是不用几天就最先吃完,然后缠着姐姐们要,有时候能要来,有时也不免为嘴伤心。

记得我们家乡有一种果,很好看,但不好吃,咬着象烂棉花套子叫艳果。这种果有一大特点:好闻,且香味浓烈,我们会把这种果拴起来吊在高处,这样一进房门,就能闻到浓烈的果香,而且历时長久。此时此刻,在我写下这段话时,仿佛那种浓浓的的果香又从我的记忆中飘出,钻入了我的鼻孔。

中秋过后,地里的收割也快开始了,人们开始准备收秋,割豆子、掰玉米、割谷、打场。我最愿做的是切谷,屁股下面坐些谷草,怀里抱一个谷个子,右手拿刀,左手抓住一把谷穗,向刀刃处用力一碰,一把沉甸甸的谷穗就被切了下来。就是什么也不干,在碾压得平展光洁的场里玩,在谷草堆后面藏猫猫,听大人们东家長西家短的讲故事,也是件非常惬意的事。忙忙碌碌一个多月,当地里场里的事忙完,深秋也就来临了。

秋收过后,农人们闲了下来,暖暖的的秋阳透过树叶洒向院子,不热不燥,照在围坐在院子里闲话的人们身上。男人们抽着旱烟袋,女人们却手不闲,有的纳鞋底,因为这个时候纳得鞋底最结实,有的剥豆子,做一些秋收的收尾工作。台阶上窗台上摆得滿滿的是成熟的南瓜北瓜,这是我们冬天的美食。当北风呼啸、白雪皑皑的时候,用一个老北瓜刨丝,加点豆腐、粉条,包包子、包饺子,围着暖暖的火炉,便是一家人不错的家宴了。

有时,父亲会时不时地担回担或土豆、或红薯、或南北瓜,我们问他是什么地方弄的?他的回答总是两个字:种的,这就使我们不由得想起春天的时候,父亲会趁着农闲,荷一把镢头,担一担鸡粪,带一些种子,到这里刨一刨,种点土豆,到那里刨一刨,种点南瓜,广种薄收,秋天的时候,收得总比种的多。

秋天的晚饭是非常丰富的,这丰富,不是大鱼大肉,不是几菜几汤。我们家乡,那时每家每户的晚饭几乎都一样,叫和子饭,就是用小米加南瓜豆莢熬成的粥。秋天,黄灿灿的新米加上新收的南瓜豆莢,再切些大块的土豆,用大火熬起,大约熬制一个多钟头,其间适当加点盐,出锅的时候若清汤寡水,就是没熬好,主妇的做饭水平是会遭人笑话的;出鍋时粘粘糊糊,米软瓜烂,香气四溢,就是熬好了。那时候看一个新媳妇会不会做饭,其中一个条件就是看会不会做和子饭。吃饭时,再炒一盘辣椒土豆丝,拌一盘香油盐韭菜,就着和子饭中小米的清香,豆莢的菜香,还有面面的土豆南瓜块,叫人吃得不肯放碗。每当这个时候,邻居们端着碗聚在院子里,尝尝东家一口尝尝西家一口,然后比评谁家的南瓜甜面,谁家的土豆沙面,谁家的和子饭熬得更香。孩子们这个时候最快活:东家吃一块南瓜,西家吃一块土豆,谁家的和子饭最香,干脆就在他家吃个饱......

当秋雨绵绵,黄叶遍地的时候,秋天也就过去了,但那些童年秋天美好的记忆,却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使我久久不能忘怀。

 

 

 

 






春阳 (2014-09-24 00:13:58)

好美的往日秋景。谢谢分享。

木易石 (2014-09-24 01:09:19)

美好的文笔,美好的田园秋色,美好的金色童年。甜杆,酸枣,还有一种玉米和野草上长的黑黑(忘了叫啥了)的东西,是我和伙伴们当年田野里打牙祭的东西。谢谢美好的回忆!

司马冰 (2014-09-24 02:18:09)

这美好场景熟悉而又陌生,谢谢李荷美妙的笔触把我带回童年的秋日。弹指一挥间,几十年过去了,那童年的故乡的场景再也找不到了,只在回忆中。

李荷 (2014-09-24 03:42:59)

 谢谢春阳的浏览,谢谢!

李荷 (2014-09-24 03:50:05)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小时候吃“甜杆”,不想木易石君也有过此经历,好像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谢谢!

李荷 (2014-09-24 03:58:03)

是的,几十年过去了,但童年的美好却永远留在了我们的记忆中,谢谢司马冰的浏览!

梅子 (2014-09-24 04:09:36)

你的记忆深刻、笔触细腻、语言优美,读来很享受。

勾起童年的记忆,有共鸣……

李荷 (2014-09-24 04:44:22)

刻在脑海里的美好,童年,是我们人生的起点,秋天是一年收获的季节,两个美好叠加,便填滿了我们的回忆。谢谢你!这里也有你一份劳动。

阿朵 (2014-09-24 06:03:10)

好美的散文!

李荷 (2014-09-24 12:28:06)

谢谢阿朶!l 因为岁月里总有些美丽,曾经深深地烙印在心底。使我们的永远不能忘怀。

圆通赏花进行时 (2014-09-27 20:06:42)

文章一长,我就怕看不完。但是此篇我却意外地看了两遍。 的散文像诗一样,有情有味。 的描述本事极高,不会是一日之所能。吃“甜杆”的经历我也有呢!谢谢 !谢谢!

李荷 (2014-10-08 14:48:46)

谢谢园老能看完我的拙文,不想园老也有吃“甜杆”的经历,童年的美好经历是我们生命的沉淀。共享生命的回忆,谢谢园老!我因回老家,今天才看到园老的评论,回复来迟请园老原谅!

黎玉萍 (2014-10-25 17:24:14)

讀著你的文章,我也想著童年的往事。童年的記憶,總是那樣親切溫暖,叫人不能忘卻,不想忘卻。

李荷 (2014-11-17 01:06:42)

因为好久没有上文轩,所以今天才看到你的评论,回复来迟,请原谅!童年是我们人生的起点,总有很多美好沉淀在我们的生命中,使我们久久不能忘怀。谢谢你的浏览。

韩仁斌 (2014-12-03 14:56:35)

“和子饭”,看了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