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怒想望榛莽恋 负气要做旱鸳鸯3(<雪>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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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为什么要哭呢,泪水洇湿了小兔兔的绒毛。人家姑娘出嫁都在妈妈怀里哭泣,我,只有小兔兔为伴,向小兔兔倾诉我的恐惧与悲伤……我的泪水洇湿了它们漂亮的衣裳,可,洇湿衣裳怎当伴童呀……小兔兔也流泪了,眼睛哭红了,别哭别哭,不懂事的孩子,公主,以后就叫你公主吧,我的公主,哭成个泪人呆会儿怎能抻起我的婚纱呀……我的婚纱色彩斑斓,可是婚纱呢,婚纱呢,根本没有婚纱……更没有宫殿,我的宫殿是个野兽的巢穴……我已经一无所有,唯一的财富是我的伟雄,伟雄怎么还不来呢……这里阴森可怖,毒蛇盘踞,洞顶可能随时崩塌,不能再等下去了。不见妈妈的踪影,妈妈办事怎么这样不牢靠呀,那么,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总该不是伟雄犯了胆小毛病不敢前来吧,总该不是仇广军闻到风声带人来抓我吧……

百灵百灵,别在天空闹着玩了,赶紧去看看,快去快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哪怕坏消息,坏消息也比等待的煎熬煎熬的痛苦强多了。喜鹊喜鹊,别光嚷嚷同喜同喜了,怕忘了台词似的,是悲是喜还不一定呢……

我不想结婚了,这里的环境如此恶劣,只要见上伟雄一面,说上几句话拉拉手摸摸脸就知足了。他的手震裂了,捏批判稿的手指缠着胶布。胡子拉碴,显得很苍老。棉袄撕了个三角口子。胳膊一定比从前更有劲,投在他的怀里一定会……小点劲儿呀,别把骨头箍断了……我这是怎么了,浑身发冷,额头发烧,昏昏沉沉……我的心狂跳不已,小兔兔在乳房上耸动……不能躺倒在这里,得站起来!

她捧起公主,贴在胸口,想借此平抑心跳,可是仍狂跳不已。“别怕别怕,”轻轻摩挲公主的绒毛,不知是向公主说话,还是给自己壮胆。

突然一块岩石坠落,引发整个金洞震响,小兔兔们张皇逃蹿,争先逃向兔妈妈怀抱。这一刹那,她感到天塌地陷般恐惧,同时感到一双硕大无比的军用翻毛大皮鞋正向自己头上踩踏而来,竟看到了鞋底闪亮的铁钉,“啊啊——”她发出一声惊叫,抓着公主逃出洞外。

她瘫倒在毛石堆上,突突乱颤,一点劲都没有了。仍然死死抓着公主,公主唧唧地叫。

直到兔妈妈撕扯棉衣,她才渐渐清醒。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嘤嘤啜泣起来。

可是哭哭又笑了。笑自己的胆子只有芝麻粒大小,“掉块石头就吓破了胆,倘若遇到更大的事还不得吓死!妈妈一再叮咛,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都让我扔到了脑后。看来我胆小怕事、优柔寡断的痼疾已经根深蒂固,永远甩不掉了。最好别吓死,宁可被他们打死。不就是军用翻毛大皮鞋么,踏上两只脚么,来吧,我就是要结婚,你,仇大皮鞋们都来吧!”

她不断给自己壮胆,等着消息。等得实在焦急,就取出针线包抻线纫针,一粒一粒穿酸枣。穿了一串儿挂在脖子上,瞧瞧,掂掂,闻闻,很是满意。“大约这就是结婚的‘项链’了,虽然有些酸……”她酸楚地想,又把项链绕在公主的脖子上,“你先戴着,过会儿还我,等你长大明媒正娶了再给你穿,明白?”

正在和公主说话,兔子大小成员也已出洞晒太阳。小兔兔天真活泼,蹦蹦跳跳,兔妈妈警惕地向天空张望,兔爸爸在洞口探头探脑。

天空蓝得透紫,百灵翻飞吟唱。喜鹊在长城垛楼豁口进进出出,煞是忙碌。不远处,有只肥硕的大田鼠从洞里钻出,后爪着地,前爪向上方舞动、拍击,似向太阳顶礼膜拜。这时一只大刺猬匍匐着向大田鼠靠近。大田鼠很快警觉,定睛观瞧,但并不惊慌,可能估摸着距离,可能出于弱者对强者的挑战,待大刺猬只有几尺远欲发起进攻的当儿才迅疾入洞。大刺猬在洞口用黑鼻子闻了闻,拱了拱,打个喷嚏,骂了句什么,扫兴离去。

与此同时,一只鹞鹰也悄然在空中出现,兔子家庭成员听到兔妈妈报警逃之夭夭。公主竟把项链带走。“这个世界多不平静,真是‘树欲动而风不止’……”她不无悲哀地想,“其实大田鼠没有多大奢望,最多想晒晒太阳,寻觅几颗草籽。小兔兔更没有对哪位、比如对鹰阿姨狼外婆构成威胁。它们只想活下去。什么‘树欲动而风不止’呀,多么丰富的想像!”

她稍稍镇定一下情绪就犯了老毛病,胡思乱想起来。

放眼望去,大口井正碎石升空,伙房房顶烟雾缭绕,歪柳掩映着远方沙河,沙河里的悬冰闪闪发亮,人嚷狗吠的乡野之声隐隐传来。忽然,她看到山包的下端冒出两个人,一矮一高,看体态,一人是李瑞珍,一人是何伟雄。“是了!”她惊呼,忙站起身,拢头发,抻衣襟,拍打身上草末和尘土。要迎上前,却没了勇气。站不是,坐不是,不知如何是好,竟然缩进了采金洞。

她十分慌乱,羞得脸红,月牙湖激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