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灵魂 十 窘迫

  夜色里的灵魂  

                                                        十

                                                       窘迫

       眼看炎热的暑假就要熬过去了,虽然每天下午三点后在背阴的地方总有两桌以上的人在打牌,不少人只穿个大裤衩,看上去快活的很,可永平总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日子,想要什么样的日子?如果都能更体面一点雅致一些就好了……虽然这就是浑水,但还真不能无动于衷,人,就这样受着环境的影响,又能怎么着?

      永平在无奈与纠结中应付着参与着,一次正打着牌有人就说有个老师到县局找人直接说一定要调走,不然一辈子就被现在这学校毁了!学生不学,学校不抓教学,大家整天瞎混……此人正是永平的那位邻居,大家都在门外背阴处打牌或相眼,他闷在那一间房里,即使偶尔看见来去也是无一句言语,想不到竟然做这样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事……大家在谈笑之余各有所思。永平首先想到的是这一家是否会很快搬走?倘若这样……看来得动些脑筋才行。

      晚上躺在床上与小田一说,小田很赞成也很高兴。这样多好啊,弄一个院子,小孩子正好可以在院子里玩又安全又开阔的……永平早就憋的很,早年在乡下看惯了广阔的田野与屋舍,如今一共二十平,开门就感到对面小楼上有很多无聊的眼睛在望……弄个院子就会利索很多,仿佛心胸也随之扩展很多,不然总是憋屈的难受。这得提前去说,不然再半路杀出一人来可就坏事了!

      第二天晚,永平上对面小楼上去了,去后勤主任家里谈谈。主任倒也爽快,说这是可以办到的,但可能要算集资,也就是说要交钱给学校,这钱将来调走或退房什么的可以拿出来。永平一口应承,钱总是能想点办法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趁这个好机会以后又到什么时候?

      果然,一切如所设想一样,邻居一家搬走了,留下大半间的一个厨房,还有历年积攒的一堆砖头……永平放话谁愿意要这砖头谁拉走,连这小房子都得拆了,只想一块空地儿。但永平并没有筹够学校提出的五千块钱,费尽心思也只筹到三千,好在这三千筹来先交了也就把房子拿到手了!又趁学校整修房舍的机会找后勤帮着把小院子整理出来了,弄个围墙还弄了扇门,永平喜滋滋地自己买个油漆把光板门刷了两遍,什么腻子不腻子的,只要有点漆就能防雨水也多一看不是?

      这下好了,打牌的直接可以到院子里来,这还是青年教师中的第一份,谁知道这当初都不愿意要的宿舍现在能一下变出个院子来?永平一下有了两间正屋一个院子了,这是相当的阔气啊!舒服当然舒服,只是苦衷只有自己清楚了,且不要说交的三千都是借来的得还,后面还有两千有人见面就催呢!催的这人是部队转业的,这人讲,当时从部队转业回来到老婆所在单位,也是没房子,提了东西求哥拜姐的不知跑了多少趟……受的罪就不用说了,你们现在年轻轻的一下就有房了……这都什么意思?反正你不要想我有什么东西送给你,我得到这房子我容易吗?永平心里很难受,这都什么人啊,自己当初受了点罪,如今有点权力了就把自己受过罪再施加到别人头上?

      想当初要结婚的时候,想找学校分房,提了好几只小公鸡趁黑送校长家去,校长叫去找后勤主任……结果只好租了房子结婚,一直等到半年之后才等到机会分那么一间二十平,如今孩子都会跑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难得的机会,缺点钱怎么了?又不是少个人的钱,你催什么催?然而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好这么说,还得浮出点笑容来。

      就这样连拖带拽地好不容易拢到放寒假的时候,学校一面催大家该交钱的交钱,一面却拖着欠大家的钱……永平急了,直接走到校长室找校长,校长室里有两三个人在,有会计有主任,正讨论钱的事……校长一看来个年轻人,平时还算是积极的,就让永平先说是什么事。永平说我差学校一点钱,可学校也差我一些钱……话没到底那会计急不可待地插上来:“学校不会差你那点钱的!”永平来不急多想,立即回敬:“你着什么急?学校的钱发给我,我不就有钱还给学校了吗?”校长到底稳重些,也是过来之人,没有发火只是笑眯眯地说:“不要紧,学校欠大家的钱会发给大家的,今天上午就会发。”

      会计室里挤满了人,绝大部分是等拿钱的,那个半阴不阳的领导也坐在那里等拿钱……许多人都等拿这个钱回家过年,可学校是没有这么多钱的,只能先把一线教师的基本费用发掉,余下的能发多少是多少了。永平挤在人群里把自己的钱取到手,转身到另一位会计那交钱,手还没伸过去,钱就被那个坐山雕一般坐着的一脸半阴不阳的领导抓了过去,低着头奸笑着说:“我帮你数数!”永平惊愕了,这是怎么回事?!对面的会计也笑着,只听数钱的那位说:“才八百块钱,还不够我的数呢!”会计对永平说:“行了,你交了八百了,我打个收据给你。”永平拿着收据赶忙离开这乱糟糟的地方,走出好远才吐出一气。

       走,回家过年,小田在家已经收拾好所有东西,永平抱着孩子走在前面。在学校的门外公路上可以等到回老家的农公中巴车,到了地头下了车再走一截路就到家了。真是惨到家了,除去一点零钱,身上只有一张大票子。要不是回老家真不知道这年到底要怎么过,永平抱着孩子大步地走,明年,明年就会好的,明年就不欠钱了,明年一定要给孩子买点新衣服……都说小孩要穿旧衣服,孩子穿的基本是小田三姐家孩子小时的衣服,这大过年的都没顾上这一点……小田今年也没买什么,穿的还是结婚时买的……想到这永平有些难过,把自己的脸凑向孩子脸,孩子抱着永平的脖子要睡了。小田提着换洗的衣服还拎着两条鱼和一桶色拉油,有些吃力地带着小跑跟在后面……地面上的泥巴已经有些化冻,沾得鞋底一层泥,鞋帮上都沾了。

 

 

 

 

 

 

 

 

 

                                                                                二0一四年六月二十三日八点四十






春山如笑 (2014-07-20 00:55:26)

我们小时候有时过年也没新棉袄, 但外边要有新衣服罩着. 唉, 没想到在吃色拉油的年代, 教师的日子还这个样子, 看得让人心酸。没有亲身经历, 或所见所闻, 这样的细节是 编不出来的......

梅子 (2014-07-20 01:48:50)

钱这个东西呀!

木桐白云 (2014-07-20 06:11:57)

生活的真实性是严肃艺术的必要因素之一,不然就会容易流于表面。

木桐白云 (2014-07-20 06:14:35)

这是现代社会无法回避的东西。

蝉衣草 (2014-07-20 06:54:30)

人生的窘迫,生活的捉襟见肘。永平的难什么时侯到头。。。

木桐白云 (2014-07-20 07:58:57)

这很难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