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如水 (六) 原创小说

    康平削了一盘水果,端到床边,抚摸着面向墙躺着的梦琪,小声问:"琪琪,吃点水果吗?"

    梦琪摇摇头,康平发现她在哭。 康平倏然心痛,把梦琪抱在怀里,说:"你恨我吗?我自己都恨我自己。"

    梦琪坐起来,凄婉地看着康平,说:"我不恨你,我就是想我好怕一个人,夜里也会吐,难受的时候好想让你抱我,所以就伤心哭了。"

    康平赶紧说:"我今天不走,陪你。"

    梦琪摇摇头说:"我不是说今天。平,我知道你为难,但是我好想让你搬过来住。" 梦琪紧接着说:"你随时回去看孩子我没意见的。我喜欢盈儿,她也可以来我这儿嘛。"

    康平把梦琪垂在面前的一屡发丝轻轻拢起到耳后,发出一声男人的叹息:"琪琪,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康平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决定了 -- 这个女孩给了他爱,给了他激情,又为他堵上自己的青春,放弃自己的工作,还怀了他的骨肉,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搬过来陪伴她,是的,他一定要为梦琪做这件事。

 

    盈儿小学的才艺汇演在学校新建的小礼堂举行。 盈儿穿着崭新的粉色纱裙,和印有心型的长筒袜,脚上是妈妈新买的小白皮鞋。 她不安地坐在小朋友中间,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让她到现在还沉着小脸儿。

    上午,当老师让大家画画的时候,临桌的小捣蛋男孩用自己的水彩笔胡乱挥舞,一下碰到盈儿的膝盖,在她雪白的长筒袜上画了明亮的蓝蓝的一个大道子! 盈儿忍住眼泪跑到厕所水池洗呀洗呀,越洗越蓝,给自己洗出一个圆圆的蓝膝盖!   盈儿还没从这个沮丧的事情中缓过劲儿来,午饭就开始了。 盈儿把小勺放进嘴里的时候,她那颗晃晃悠悠,马上就要掉下来的门牙碰到了小勺上, 掉了! 还是那个调皮男孩,大声叫起来:"掉牙啦,掉牙啦!" 然后只要盈儿张嘴说话,他就带领全班男生哈哈大笑,直到老师罚了他的站。

    盈儿继承了妈妈的敏感性格, 这样的事情会让盈儿很低沉。 而且盈儿知道, 她最近总是心里怕怕的。 爸爸妈妈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们不在一个房间里睡觉, 爸爸经常出差不在家,而且盈儿在夜里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妈妈在偷偷地哭。 盈儿知道爸爸妈妈一定有事情,他们不是好朋友了吗? 是不是爸爸老工作忙,妈妈生气,不跟他玩了?

    盈儿听说,班里巧巧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巧巧说,“离婚就是爸爸不回家了。我去爸爸家,那里有个新妈妈。” 盈儿不愿意想这样的事情,她知道爸爸的皮鞋就在家里门厅的鞋柜里,爸爸的提琴就在妈妈卧室的柜子里,偶尔晚上爸爸还给她念故事,爸爸今天还说要来看他演出呢。 所以爸爸不会不回家的。

    演出开始前,盈儿伸长了小脖子,在观众席里找啊找,终于,她看见爸爸了, 而且爸爸是和妈妈坐在一起! 两个人一起对盈儿笑呢!盈儿一下把自己的蓝膝盖和小豁牙全忘了,把一切的不安忘了。 她对爸爸妈妈笑起来! 她看妈妈指点着她跟爸爸说什么,然后爸爸大笑起来, 爸爸冲着盈儿呲了呲牙,盈儿反应过来,赶紧捂紧了自己的嘴,爸爸妈妈一起笑了。

    盈儿太开心了。 她骄傲地上了台,满脸笑容,拉起自己的提琴。 她豁牙的笑容,蓝蓝的小膝盖,让晓苏和康平都心里充满了疼爱。

    回家的路上,盈儿一只手拉着爸爸,一只手拉着妈妈,蹦蹦跳跳,好开心啊。 晓苏说:"咱们奖励盈儿吃汉堡吧。" 康平想说"垃圾食品",但他看着欢快的盈儿,吧话咽下去了。 在汉堡店,盈儿把牛肉咬成小块,塞进自己的豁牙里,呲牙咧嘴地对爸爸妈妈显示"黑牙女巫",把晓苏和康平逗得笑弯了腰。

    一天的兴奋,让盈儿回到家就睡着了。 把孩子安顿下后,晓苏静静地看了看康平。 康平不安地说:"你累了吧? 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晓苏低了头没有说话。

     康平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明天想把我的东西拿走一些。"

     晓苏猛然背转过去,慢慢说:"嗯,拿吧。不早了,你走吧。"

     康平赶紧出了门。 他知道他刚才那句话对晓苏是多么残忍,但是为了梦琪,他没有办法。 他知道晓苏会哭,他不敢面对,只有逃离。

     晓苏一个人在客厅呆立。“他要搬去和那个女人同住!”晓苏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她走到厨房,又走回客厅,走到卧室,又走回厨房。 她打开碗柜,从里边拿出一摞小碗,和一叠纸巾,开始一个碗一个碗精心擦拭。 擦完以后,晓苏又取出一叠大碗,一叠圆盘,一叠方盘,四个汤碗,和所有的筷子勺子铲子酒杯水杯茶杯,一点一点擦起来。

     午夜过了,晓苏没有停下来,凌晨将即,晓苏没有停下来,她没有表情,没有眼泪,只是不停地擦,擦,擦!她已经把所有的餐具,厨具,锅碗瓢盆,柜子冰箱,还有每一跟筷子都擦得发亮。 她想了想,跪下来开始擦厨房的地板, 双手着地的那一刹那,她轰然崩溃,瘫倒在厨房的地板上,她积压的苦涩,奔涌而出,她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的丈夫,她女儿的父亲,她初恋的爱人,她今生唯一的男人,明天就要搬出去和另一个女人同住。 晓苏的心肺被撕出她的身体,她的头似乎顷刻就要炸开,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天快亮的时候,晓苏的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的头发被泪水粘在脸上,她手里握着擦地的抹布,气噎泪干,趴在厨房地上昏昏沉沉睡去。

    "妈妈,妈妈。。。。。 你怎么了?" 盈儿带着惊恐和哭声的叫喊惊醒了晓苏。

     晓苏愣了一秒种,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赶紧爬起来,把头发从脸上拨开,她哭的红樱桃似的眼睛和浮肿的脸吓坏了盈儿:“妈妈!你哭了?你病了吗?要不要我去找爸爸?!”

     晓苏赶紧抱住盈儿说:“宝贝,妈妈没事,妈妈好好的。 妈妈就是昨天晚上打扫卫生,累了,就在厨房睡着了。”

     盈儿还不放心:“我给爸爸打电话吧。“

     晓苏笑了笑说:“不用。 而且爸爸回家你不要告诉爸爸,不要说妈妈在厨房睡着的事,啊?因为咱们不要让爸爸担心,而且这事儿有点不好意思,爸爸会笑话妈妈的。 你给妈妈保守秘密,好吗?”

     盈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妈妈的宝贝盈儿饿了吧?妈妈这就做早饭。” 晓苏挣扎着站起来,安排早饭。

     盈儿怯生生地在厨房门口看着妈妈。 “还不去换衣服,待会爸爸就回来了。” 晓苏说。 盈儿一步一回头走了。

 

     下午,康平进了门。 他默默地收拾了简单的衣物和书籍,电脑,打了两个箱子。然后他背起自己的中提琴,对注视着他的晓苏说:“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晓苏微微点一下头。康平回头找盈儿,说:“盈儿,爸爸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咦,盈儿呢?怎么不说话?”

     康平放下东西,推开盈儿的房门。 盈儿正在背对着门做功课。 康平看着她小小的背影,走过去,拍了拍盈儿的头。他发现盈儿一只手在写功课,另一只手在往嘴里塞胡萝卜吃,盈儿平时最恨爸爸让他吃胡萝卜了,这是怎么回事?

     “盈儿,你怎么了?”康平把孩子从椅子上拉起来,问。

     “爸爸!你看,我会七八五十六了。 我再也不说七八五十四惹你生气了。我听你的话,我吃胡萝卜,爸爸, 你别走!” 说罢,盈儿大哭起来!

     康平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呆在那里!  他抱起盈儿,盈儿伏在爸爸肩上嚎啕大哭,满嘴的胡萝卜渣子混合着鼻涕眼泪顺着下巴流下来,流到康平肩头。盈儿在大声哽咽中,声嘶力竭地喊:“爸,爸,。。。。。 我真会了,七八。。。五十六。。。。我真会了。。。。。我再也不出错了。。。。爸爸!  我吃胡萝卜。。。。。 你别走。。。。。 我吃好多好多。。。。  胡萝卜。。。。。 我听你的话。。。。  爸爸! 你,别走。。。。。”

     晓苏冲上来,含泪把盈儿抱过去,母女俩人哭做一团。晓苏紧紧抱着盈儿,不停地说:“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不怕,有妈妈呢。。。 妈妈在呢。 盈儿不怕,有妈妈在。。。。。”






henrysong (2012-02-04 05:48:29)

一声长叹.......

红花 (2012-02-04 06:01:28)

我是沙发!

夫妻感情出现裂痕,孩子敏感的心灵受到伤害。。不是孩子不懂,而是他们埋藏在心里。

图片用得越来越美了。

木桐白云 (2012-02-04 06:06:21)

情感需要责任来保护,否则就失去了意义。

飘尘永魂 (2012-02-04 13:09:36)

左边是柔情,右边是亲情。掌心掌背都是肉,顾此失彼男人难。

牧童歌谣 (2012-02-04 18:30:15)

我是哭着写的。

牧童歌谣 (2012-02-04 18:33:55)

谢谢红花! 容易送同学,别跟红花抢啊。

大人怎么都好说, 孩子最可怜!

牧童歌谣 (2012-02-04 18:35:00)

真正的爱是宽容和原谅。  两性相吸的激情终究要过去。

牧童歌谣 (2012-02-04 18:35:28)

激情短暂,亲情用在。

予微 (2012-02-04 18:56:31)

本来不想再看纠缠不清的情啊爱的,还是被牧童吸引了来,陪着落泪!

henrysong (2012-02-04 19:01:07)

是啊,孩子最无辜。

为了自己的所谓“真爱”,而毁了孩子的心灵健康,造成一生的负面影响,是非常自私的行为。 

牧童歌谣 (2012-02-04 19:03:45)

谢谢予微!

霓芃 (2012-02-04 19:43:30)

现囤现卖都这样好了,还敢说不专业?加油。

牧童歌谣 (2012-02-04 20:54:27)

谢谢霓芃! 这篇是下班回家开车时构思的, 一边开车一边流泪, 到了家饭也不做,孩子也不管, 直奔电脑。 吓了我老公一大跳。

天地一弘 (2012-02-05 03:29:18)

欣赏了!婚外恋或婚外爱,大多有一个美丽的借口,什么才是“真爱”,真值得男人和女人深思!

海云 (2012-02-05 19:43:57)

看得出,你写得投入。读者也投入!很感人!我也落泪。

牧童歌谣 (2012-02-06 02:45:07)

神说, 爱是恒久忍耐。

牧童歌谣 (2012-02-06 02:45:47)

这篇最心痛。 以后会好一些。  谢谢海云一路跟读。

好吃 (2012-02-11 13:35:23)

我是哭着读的

牧童歌谣 (2012-02-11 15:54:44)

啊?赶紧吃俩豆包,和两个小南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