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航遊760天(92) 西扯东拉闲侃夜,雨多雾重露湿衾

 

“同道者”开始向北爬高的第一天进入了一个无风穴,奇怪的很,几个小时前还乘风破浪呢,突然船一下子进入一个真空似的,一丁点儿风都没有。主帆和艏帆没精打彩地耷拉着脑袋,桁杠不识相地左摇右摆,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就像顽童无聊地磨人。抬头看看天,忧郁的灰色一如既往;低头看看水,墨汁一般看不见底;再看看周围,到处都是废弃的渔网、鱼漂、塑料瓶、烂木头……得!进入海上垃圾场了。不知道是什么气象原因使风云变幻的北大西洋形成了这样的无风穴,就好像漩涡的中心速度接近零,海里的漂浮物都给推到这儿来了。我们无心在垃圾场里多耽误功夫就开启了马达,还得时刻注意别撞上垃圾,如果螺旋桨缠上了渔网,那麻烦可就大了。

马达开了大半天,终于开始有点儿小风了,“同道者”继续扬帆航行。晚上我上岗值班,时不时看看AIS屏幕看有没有过往的船只,冷不丁的瞥见“Guang Xing Zhou”,哈哈,肯定是条中国船!我马上拿起VHF对讲器用中文跟他们联系,很快他们的值班员就回话了。原来这是中国油轮“光星州号”,她从中国出发经印度洋到中东装油,然后经红海过苏黎世运河至地中海,再经直布罗陀进入大西洋,下一个目的地是德克萨斯州的休斯顿。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海上碰上同胞老乡,双方都很高兴,虽然见不着面,听着声音也温暖啊。他们问我吃得怎么样,我说还行,不过新鲜蔬菜已经吃完了。他们马上说给你们投点菜过去怎么样?游轮上冰箱很大,每餐两个素菜一个荤菜外加一汤,菜肉根本吃不完。大黑天从万吨巨轮往“同道者”这样的小船上投东西,就好像从火车上往自行车里扔包裹,难度实在太大,弄不好再把我这自行车给碾了,谢谢人家好意,还是算了吧。从轻松的聊天中我可以感觉到海员生活的枯燥和辛苦,“光星州”上有二十九个船员,因为没有签证,就是到了港口也不能下船游玩,最多趴在船上眺望一下,所以到不到港无所谓。船运公司的合同一般是八到十个月,船员签合同时要交一笔押金,这也是公司留住员工的手段。我们东拉西扯一直到VHF信号消失,心里暖呼呼的。

继续往北走,风开始加强,气温也开始骤降。出发时穿着T恤衫和短裤,这时换上了绒衣和长裤,帽子也带上了。最后五百海哩的航行非常艰苦,整整三天“同道者”在25节的强风中抢风行驶,速度达到8节。抢风时船侧倾30-45度,保持同一帆型,“同道者”歪着身子猛跑了三天,船里所有东西都滚到了低的那一边。我心里庆幸,好在厕所已经修好了,像现在船歪歪唧唧的就没法修了。老公在他值班时看见了两条鲸鱼,土灰色的,个头不大。“同道者”离它们只有几米远,几乎撞上。在海上撞鲸鱼是船家极力避免的,撞伤了鲸鱼,把船撞坏撞漏,沉船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这几天乌云颮经常突然光顾,暴雨加狂风噼里啪啦一通猛扫,然后扬长而去,留下“同道者”浑身淌水。天气越来越冷,湿度越来越大,早晨起来浓雾弥漫,中午就是雾散了也见不着太阳,傍晚时分露水又开始降临。我们的衣服整天湿漉漉的,最不舒服的是湿气沁透了被褥,枕头被子都潮呼呼的,钻进被窝觉得被子湿得能拧出水来。想打开暖气驱驱潮气,可偏偏暖气这时候不工作了!“同道者”的床单是纯棉的,被子是羽绒的,实践证明这两种质料都太容易吸潮,不适合用在船上。我们意外地发现最好的质料是化纤毛绒(Fleece),它即保暖又隔潮。我们有两个一米半见方的小毛绒毯,本来是坐沙发盖腿用的,现在它们一个当被里一个当褥面,即贴心又暖背。没有睡过湿被子的人不知道毛绒毯的温暖,现在我冬天还是用毛绒毯当床单呢。

亚速尔的福罗斯岛接近了,海图上标记还有十八海哩,肉眼应该可以看见了,可是全岛都被笼罩在浓雾中,真是“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只有一海哩了,福罗斯才慢慢地揭起了它的面纱,但见它山峰陡峭,青山翠绿,瀑布高垂,好一个人间仙境!我们顾不得欣赏美景,直奔福布斯小巧玲珑的海港。港里只有十五六条船,抛好了锚先来一杯热巧克力,再洗一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了一个连续十二小时的长觉,真舒服啊。第二天天气不错,赶紧把湿被子全拿出来晒晒。我踏踏实实地做了一顿披萨午餐。晒着被子吃着披萨,回想着二十天来在海上的种种好事和糗事,心里充满成就感。

2014年6月3日于悉尼。

 

 

 

 






予微 (2014-06-03 05:15:51)

追梦的帽子好有型。

非常明白被子衣服湿嗒嗒黏糊糊的难受,广州有“回南天”,地板墙壁会“出汗”。

怎么饮水和如厕呢?“同道者”歪着身子猛跑了三天。

一番奋斗,到达彼岸,当然很有成就感。

这字怎么念啊:乌云颮

木桐白云 (2014-06-03 05:41:10)

潮湿阴冷的感觉最不好受了。

追梦 (2014-06-03 10:05:04)

乌云颮(刨)就是 Squall,局部低暴雨云。

追梦 (2014-06-03 10:05:37)

没错,现在想着还觉得难受呢。

暗香 (2014-06-03 18:19:42)

“好像从火车上往自行车里扔包裹”,比喻得多恰当啊

喜欢第一张你认真工作的样子,还有记得你是面粉过敏啊,那批萨咋弄的?

暗香 (2014-06-03 18:25:22)

还有昨天在文学城看到标题和洋劳工航海470天,还以为写的是你呢,祥看才知道是另一个瑞士女婿,

淡定 (2014-06-04 12:50:24)

与鲸鱼擦肩而过,虽着墨不多,想想也挺后怕的。要是有雷达就好了(雷达也算师姐的老本行嘛Cool)。

追梦 (2014-06-04 21:28:45)

我的披萨是用无麦面粉做的,老公的是普通面粉。

追梦 (2014-06-04 21:31:05)

现在发现有三例了,还有一个北京姐们和加拿大老公的,啥时我们开个会哈。

追梦 (2014-06-04 21:32:06)

我直埋怨他为什么不叫醒我。

三须子 (2014-06-06 12:15:00)

放着好好的干燥被窝不睡,偏偏跑到海上去睡潮湿的,生命在于折腾。

追梦 (2014-06-06 12:37:33)

纯属自讨苦吃Co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