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永铭:我们一起走过那个年代- -读子蕴书有感

 

      辞旧迎新之际,得知子蕴的书《我曾经的名字叫知青》在台湾再版发行。黑底色的封面设计极佳:醒目的书名,清纯端庄的昔日照片和着几列让人心跳的话题,不易动情的我为之折服。我立即向子蕴发出索书请求。春节前夕,新书来到我面前。

 

    正月里热热闹闹过新年。节后,我给子蕴发出短信:子蕴你好!我读这本新书,会比别人更动容。看了四篇序言之后,觉得非常完美。我一直凝视封面,不舍立即打开正文,这意味着也是揭开自己。送走客人,忙于打扫战场。3月初又将启程,并开始读这本书。你坦坦荡荡写下这些,让我敬佩,应该让后人知道真实的我们。容我好好想想,写点什么。可以先说的是--这是一本畅销好书。

 

    3月8日清晨,我启程经香港转机去女儿家,随身的小包里带着《我曾经的名字叫知青》,候机和飞行途中看得津津有味。那天,马航MH370失联了,香港机场加强安检,这一切我浑然不觉,思绪沉浸在另外一个年代里。直到晚间坐上孩子们的车,方知天下出事了,是史上又一悲剧,祈求马航事件早日真像大白。

 

    我和子蕴同是32团的知青,虽未曾谋面,然已在博海里结为好友。当年,子蕴和弟弟在14连,我在15连,都是32团的大型农业连队。70年,子蕴调到团部工作,我在15连做会计。能调到团部机关的都是知青中的佼佼者,刘湘(子蕴)的名字记忆中早有耳闻。1974年,子蕴离开32团,北上大兴安岭大杨树农场局工作,我则在32团数十年。

 

    子蕴在大杨树结识的北京知音陈荫萍女士,也是我在32团的北京好友宝玲的好朋友,她们曾经一同在红兴隆管局计财部门工作,都是热情善良、业务能力很强的女知青......一个团的,说起来故事会很多。

 

    子蕴的书语言朴实,文笔流畅,素材丰富。读的是子蕴的故事,那章章节节又仿佛与自己相关,因为是那个年代的生动写照,书的真实性带给我很多亲切感。

 

    子蕴用超过三分之一的篇章,写了自己的家庭和青少年时代,几乎每个人多多少少都能在这些篇章中找到自己的影子。那个年代,不富裕。但是,安定祥和,尊老敬幼,尊师重教,尊德守纪。学生有志气有理想,是我们金色的童年。然而,一切戛然而止于1966年,我们遭遇文化大革命。社会公德遭受疾风暴雨般冲刷,一代学龄青年命运急转直落失学厄运。因为是读过几年书的青年人,被冠以“知青”的雅号,请出城市学校,走向农村边疆。

 

    知青这个群体有多大?据统计全国2100多万人。其中,迁徙到北部边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约70余万人,我和子蕴都是其中之一。这个庞大的群体几乎涉及了城市的家家户户,骤然间生活动荡、理想和志愿变更、家庭成员惜别以及简单的用纯真和激情博青春的壮举,绝不是人民群众的真正意愿。那个年代,我们别无选择共同忍痛顽强地走过来。

 

    当年,子蕴家在北京有六口人,分别在六个地方工作生活,京城里只剩母亲一人留守。我家在上海,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不得不服从两城市两农村的分配方案。68年9月,我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32团。半年后,小弟去内蒙古插队落户,那年他只有16岁。小弟去的地方比我们黑龙江兵团苦多了,光看看这个通信地址是多么漫长和遥远:内蒙古乌兰察布盟和林格尔县新店子公社西沟大队前瓦窑沟小队。每次给他写信,先要在信封上写下满满的字。多少年过去了,我一直记着这个地址。家里80多岁的爷爷奶奶牵挂我们,逢到刮风下雨、天寒地冻,他们总会叨唠:两个在外的小人不知道怎样了。我们也没能在他们跟前尽尽孝心,爷爷奶奶去世时,我在黑龙江,小弟在内蒙。

 

    2012年,电影《知青》公映,在讨论电影的真实性时,小弟在我的手机里留有这样两段话“我们那时有割高粱,莜麦,豌豆,玉米,黍子,麻杆,黑豆等等。但小麦是跪着拔掉,很辛苦。”“我们那时经常吃不饱,后来就学会了偷老乡的鸡,有时也偷狗杀了吃。但这不可能是长久的,所以饥饿是经常的。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的下一代也不会像我们那样过日子了。”小弟插队的地方谈不上缺医少药,根本就是没医没药。有一年,他从秋天开始咳嗽,整整剧烈地咳了一个冬天,直到第二年5月份才好。幸亏是年轻扛得住,挺过来了。几十年后的今天,他的肺部仍然留着明显的钙化部位。

 

    1977年恢复高考,祖国的高等学府重新向人民群众敞开大门。小弟得以离开内蒙农村,回上海读大学。他毕业后留在上海工作,后来成为上海第一批外企白领。去年应该退休了,仍被外方续聘在岗工作。他是怎样珍惜读书和工作机会的,在此就不言而喻了。

 

    我在32团的时间很长,经历了当农工、做会计、到八一农大进修、调到团部工作、结婚生女、第二次进八一农大读书、担任计财科科长和进入农场班子任职的漫漫长路。我本是一个城市女子中学文质彬彬的学生,一路走来的艰辛可想而知。记得1992年,国家颁布了第一部《妇女权益保障法》。农场工会女工部长丽敏建议我:你给包雷写封信,我们去请她来给基层女工委员讲讲课。包雷是我的校友学姐,曾一同下乡来到32团,当时已在黑龙江省妇联工作。包雷风尘仆仆地来了,在修配厂的会议室为全体基层女工委员讲课一个星期。第一堂课的开场是这样的,包雷站在讲台上,双手支撑着桌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来讲课的,我是来回忆我的青春的。”说着,两行热泪涌出眼眶。一周的学习和讨论活动搞得生动活泼,很有成效。那些天,包雷住在农场招待所,我每天安排一位女工委员陪她同住。最后一天晚上,是我和她在一起。我们坐定下来,没等我开口,她先说了:“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你不容易。”

 

    是的,只身在遥远的边疆成家落户,要工作,要生活,要让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放心,需要自己担当多少?所幸还有一个“知青”的雅号,懂得知识就是力量。1976年我在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农经系财会进修班学习一年。1983年经农场推荐并参加考试,我第二次走进八一农大,在农经系国营农场经济管理干部专修班学习两年。从此,我学以致用,在农场的工作岗位上尽心尽力,生活比较充实,工作是有成效的。当然,这是一段很漫长的路程。所以,读子蕴的书感到有“揭开自己”的味道。能否像子蕴那样坦坦荡荡写点东西,借用子蕴书中的尊称--“诸位看客”,我们曾经一起走过那个年代,我们努力了。写点什么,留给孩子们,需要有子蕴这样的勇气和毅力。

 

    一个人的故事是故事,千百万人的故事是历史。子蕴走过曲曲折折的路,最后还是走出冬日,迈向春天。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我虽然是经历了折翅的飞翔,但还是幸运地返回了故乡,且一切安好。我知道在知青群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他们返城后仍然过得很不容易,奉献了青春而终生有憾。

 

    当年的知青如今已经老了,走过城市、农村、城市的动荡人生,亲历失学、离家、超负荷的农村劳作和青春在失落中茫然地一闪而过的不幸,成为史无前例的一代人。如今“知青的故事”这部家国史清清楚楚地印刻在这一代人的心坎上,而告诉后人我们的故事,是为家为国都有益的。好在“我们的下一代也不会像我们那样过日子了”,因为曾经同为知青的国家领导人现在这样说:“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

 

    写下这些,是读后有感。更为感谢子蕴用清晰的记忆、顽强的历史使命感和责任心奉献给大家一本好书《我曾经的名字叫知青》。

    谢谢子蕴,一位乐观的、富有爱心的知青作者,我曾经的32团战友!

 

 

 

                                              2014年4月写于越南西贡河边

 






雨林 (2014-04-20 11:44:50)

子蕴姐的魅力让知青老友们有这样深情的心灵交汇。

子蕴 (2014-04-21 12:55:47)

谢谢雨林的周到,总在百忙中惠顾,不胜感激之至。

予微 (2014-05-10 02:08:15)

又一位历尽艰辛,仍顽强奋斗的女知青,那句话非常动人而沉重:是的,只身在遥远的边疆成家落户,要工作,要生活,要让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放心,需要自己担当多少?

子蕴 (2014-05-11 00:08:42)

她是我们团副团长,一位了不起的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