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梦断北极星 (9)
原著 [英] 彼得•尼柯尔斯
翻译 [加] 棹远心闲
最后，此人把油门终于松开，让引擎空转着，他这才转过身离开了。他径直向希拉德和博登俩人走来。
“喂，希拉德先生，你认为怎么样？”他大声地叫喊。
“哦，她准会带您去您想要去的任何地方的，我想。”希拉德回答。他朝着博登点点头。“这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那个人。”
“很好!你是……？”
“噢，他是博登船长，老板。”希拉德抢着说。
“博登船长，你好!我叫申克。”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紧紧抓住博登的手，使劲地摇晃起来。他朝四周望去。“喂，艾迪!…查理!…罗!”
就在不远处，有三个男人中断了自己跟俱乐部里一帮上了年纪的船长们的谈话，朝他们走了过来。博登觉得，这三人当中看上去比较年轻的那位，他以前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博登船长，我想让你跟我的合作伙伴艾迪•里肯巴克先生认识一下。他在飞行方面的巨大成就，我相信你以前肯定会读到过的。”
这是位王牌飞行员，一位骁勇善战的前空军中队成员，曾在一战中击落过德军二十六架战机而因此荣获国会荣誉勋章。现在，他刚刚四十岁出头，依然还很英俊，咧开嘴笑的时候，带着一种因长期训练后而养成的轻松。他的一身穿戴，仿佛是要去打高尔夫球似的，一件带有多色菱形花纹图案的毛衣，一条宽松而下垂的齐膝短裤，一顶宽斜纹软呢帽子。这一身的装束，将他在过去十多年里作为一位声誉显赫的名人而养成的大肚子，充分地掩盖了起来。
申克把另外两个人也介绍给博登。“这位是查理•查普曼，他是摩托艇杂志社的主编。而这位则是罗•罗腾伯格，他负责我的公共关系。他会说他不是一个犹太人，可我不信他。用条毛巾把他那张脸盖住后，那你还会得到什么呢？”
罗腾伯格不服气地笑着。他的头顶已光秃了，肤色黝黑，满脸的胡须修饰得整整齐齐。事实上，他的外表，非常像那位目前正在纽黑文市走红的阿根廷乐队的领唱。
“先生们，这位是博登船长。”申克接着介绍说。“好了，如果我们现在要去转一圈的话，你们该说些什么呢？”
他转过身，快速地穿过草坪，走了。另外五个人紧跟着他，一起来到俱乐部的船码头。他们登上一艘船身被涂成了黑色的六十英尺大小的帆船。在船的中央，有一块镶嵌的红木牌匾，上面用金箔涂上了“绿林狩猎号!”这样一个船名。
申克立刻爬到没有人的船桥上面。有一块挡风玻璃把船桥包围住了。他用大拇指摁下控制板上的一个按钮，船立即发出一阵隆隆的响声，紧接着，船尾出现了轰鸣。他又将大拇指摁到另外一个按钮上，第二个引擎便也发动起来。其他的几个人也跟着迈入船桥内，只有希拉德除外，他对加入船东的派对感到不太自在，于是一个人在船后头狭窄的甲板上独自溜达。申克推大油门，然后就看着博登。
“你对引擎很熟悉，是不是，船长？”
“我也就是熟悉到不至于让它们停下不干的程度罢了。”
“哦，你看，这都是些利伯蒂V-12引擎。你熟悉利伯蒂引擎吗？”
“不太熟悉，先生。”
“这是飞机上用的发动机。四百匹马力，最早是在华盛顿一家旅馆的房间里，花了六天的时间设计出来的，是专门为像里肯巴克先生这样的飞行员设计的。但是，还没等到他们造出二万台这样的机器，砰的一下，大战却结束了，这些引擎也就成为多余的东西。每台，我花了一千五百块钱，一共买了三百台。艾迪跟我打算建一些船，然后把这些引擎装到里边去，就像你我现在正要驾乘的这艘一样。”
申克抬头朝博登的身后看过去。“咱们走吧，乔伊。”他朝一个雇来的帮手喊道。这是一个短小精干、肌肉发达的男人，穿了一件贴身的白色体恤衫，白色的长裤，加上一双网球鞋。他此时正站在码头上，脑袋抬的高高的，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老板看。
就像在一声令下立刻冲将出去的一只猎狗，乔伊马上松开了船尾的缆绳，将之扔到船上。然后，当申克加大马力时，他沿着码头边来回小跑着，把船的牵绳和颔线一齐放开，把两个螺旋桨彼此对好，最后用脚将船尾推开出去。
“艾迪，查理，你俩赶紧去帮一下这个家伙!在船头，小心!”
船头歪了进来，乔伊赶忙用手撑住，接着再将船推出码头。当一切都办妥当之后，他像一个杂技演员似的，一个前空翻，从船边的栏杆上翻越过去，正好将自己笔直地落在了前甲板上。
申克开心地大笑起来，他转身对他的朋友们说：“在这艘船上，咱们得有一个奖励制度了──他跟斗翻得越是棒，我付给他的就越多!”
船已划出一个很宽的弧，继续倒退着离开码头，一直等到申克把方向盘打转回来，将一对油门闸向正方向推过去为止。船颠簸了一下，它的尾部甚至都已沾进了水里。船头继续远离岸边，不过现在，它已经朝正前方开进了。申克再次把油门闸往前推，船加快了速度。一直站在甲板上的希拉德，冷不防失了平衡，向后踉跄了一下，他赶紧抓住了栏杆。
“哎，希拉德先生，坐到前面来吧。”申克冲他喊道。希拉德，由于穿了一套过于紧身的深色西装，看上去就像是只甲壳虫，他很听话地乖乖地扶着栏杆，挪移到前边来，然后从甲板上面，下到了空无一人的前驾驶舱里──也就是甲板上在非常靠近船前部的地方开出来的一个空穴，里面装有软垫，但无任何遮掩。希拉德挑了一个座位坐下，面向正前方。他扭过头去，看见自己身后三十英尺的地方，博登正站在船桥上，仿佛像一个完全发了疯的人，在一个极其错误的地方，正等待着一场大雨从头顶上浇灌下来。“喂，你也许得把你那顶帽子拿下来。”申克向着前面高声叫喊，同时，他对着站在船桥上的其他几个人咧开嘴笑着。希拉德就把他的赛马帽取下，夹在大腿间，等待着。
绿林狩猎号!向着开阔的长岛湾那里驶去。申克从左到右各个方向上扫视了一遍水面。博登注意到，那个乔伊早已自个儿挪到了船后面，在栏杆围住的角落里，似乎正想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
申克再度将两个油门往前推了一下。
长而单薄的船平稳地加速起来，抱定一个愈发增强的目标。在船桥上站着的几位，移动了各自的脚步，把一只脚放到了另外一只脚的后头，两只手紧紧抓牢了涂过清漆的栏杆。
“引擎的旋转早已不同步了!”里肯巴克大声叫喊起来。申克还在摆弄着他的油门，他继续把它们朝前推，直到两台引擎交错发出的低沉的嗡嗡声拖长了，变成了一种像蜜蜂般低沉的同步的声音。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里肯巴克点了点头。申克继续将油门稳稳地往前推。
“三十了!”他喊道。
随着在平静的水面上穿越的船的速度不断地增大，船首也翘得越来越高。起初是小小的水波撞击着船平坦的底部，到后来，不规则的冲击变得越发靠近了，最后，在船体两侧奔涌而过的巨大水流的下面，变成了一记记沉闷的重击。
“四十五迈了!”申克高声喊道，他的嗓音也变得支离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