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之行——1993《二》

(照片正中的白色大建筑物是 Russian Parliament Building (俄罗斯国家议会大厦)。Mir Hotel 就在美国使馆的边上) 

 

Mir Hotel 位处莫斯科的中心地段。隔街相望,一边是俄罗斯国家议会大厦(Russian White House)。另一边是美国大使馆。街上常常能见到站岗的红军士兵,治安应该没有问题。

 

那天,街上灰蒙蒙的,过往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让人隐隐约约感到一点压抑。我们沿着议会大厦绕了一圈,就回来了。

 

第二天,大会正式开始。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弗拉基米尔,他很热情地过来跟我握手问候。跟我说话的几分钟内,不断有人来找他请示工作、要他签字。他无奈地跟我道歉,让我有事尽管去找 Victoria,就走了。

 

这个会,除了俄国人外,还有许多美国人和德国人,英国来的很少。除我和 Frank 外,就还有另一个博士生。

 

会议的气氛很沉闷。午饭时,我开溜了。来一次不容易。我得利用这个机会,到外边去多看看。在街上,我漫无目的地蹓跶着,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激动。这儿,就是我梦寐以求的莫斯科呵!

 

我看到了流动的面包车。一格一格的大铝盘里只有最普通的长条大面包,看着就没有食欲,更别提还有苍蝇飞来飞去了。又往外围走了走。碰到几个行人,我友好地冲他们微笑,可是,没有人对我回笑。他们看我的眼神,是充满戒心的。

 

有点失望。慢慢走回去。在一个教堂门前看到一个水果摊子,正好有点饿了,就买了一小串香蕉。价钱高得离谱,比英国的超市要贵出好几倍。顺手剥开一根,斜靠在墙边慢慢地吃着。

 

正吃着呢,一个老奶奶牵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走过。小孩十分可爱。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两只眼睛又黑又亮。他看着我,跟奶奶说了什么,停下不走了。

 

奶奶跟摊主说了两句话,回去拉小男孩的手。可是小孩就是不走!嘴里塞满了香蕉的我看呆了。虽然不懂一句俄语,我也知道小男孩想吃香蕉,可是奶奶觉得太贵了,不肯买。我犹豫了一下,想把我的香蕉送给他,又怕这样会被老奶奶认为是施舍,反而冒犯了她。我这边正纠结着呢,那边,老奶奶已经让步了。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裹了许多层的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数出一堆钱币买了一根香蕉。小男孩欢天喜地拿着,跟奶奶走了。

 

看着自己手上的香蕉,我突然觉得一阵心痛。凭什么,我可以这么大大咧咧地买下这许多根,可是这么想吃香蕉的一个孩子,就连一根都这么难得到?我一边难过,一边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把香蕉送给那个小男孩。时至今日,每当想起这件事来,不禁还是深深地自责。

 

没有兴致再逛了,我默默地回到 Mir。午饭大概结束了,下午的会议还没有开始。大家仨仨俩俩地站在一起聊天。Frank 不知跑哪去了,我随便跟两个德国人聊起来。当然,主要是他们聊,我听着,有时插嘴问几个问题。他们看我是个小人物,谈话倒也不防着我。原来,他们这次前来,是跟美国人抢人源来了。他们说,美国人花很低的价钱(大概是几个高级科研人员的年工资吧),就把俄罗斯科学院最好的一个研究所的全体人员给雇佣下来了,为他们工作一年。消息传出来后,德国人急红了眼。这么好的好事哪能让美国人都独占了去?所以,他们这次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趁此机会跟俄方,估计就是弗拉基米尔的研究所吧,商讨雇佣事项。

 

我在一边听着,心里一阵阵地痛。曾经这么伟大的一个国家,怎么就落魄到了如此地步?当年费尽千辛万苦打败德国,难道就为着今天被德国人以低价雇用?

 

我这边正难受着呢,Frank 气急败坏地进来了。见到我后,恶狠狠地瞪了我好几眼。我怎么惹着他了?

 

原来,他发现我不在,就急了。出门去白找了一大圈,撑了一肚子气。没想到这个比我小好几岁的大男孩,还颇有保护我的责任感呢!我很感动。向他道歉的同时也答应他,不再单独行动,出去乱跑了。

 

我把街上所见和刚听到的事告诉他。他也很震惊。我们俩坐在那儿感概了一番,决定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要逃会,多出去看看。我让他去跟 Victoria 说。

 

下午,Frank 找到 Victoria,跟她提了我们想出去玩的事。Victoria 一口答应,说她会派车,还会亲自陪同。我抓住机会,调侃了 Frank 半天。。。当然,我也没忘向 Victoria Bolshoi 的事。不幸的是,Bolshoi 大剧院正在装修,所有的演出都暂时取消。我真是悲痛欲绝!其实这也是我来莫斯科的一个大原因啊!

 

晚上,大会组织了一场舞会。我换了一条漂亮的连衣裙下来。Frank Victoria 已经在那儿了。我不想跟他们坐在一块当电灯泡,就四处张望找另一个英国来的博士生。可是 Frank 看到我,就招呼我过去。我只好又跟他们坐到一块去了。

 

舞会上来了许多漂亮的俄国姑娘,非常亮眼。婆婆早就跟我感叹过苏联年轻姑娘的美丽,这回亲眼见识到了。她们个个皮肤白皙,脸色红润,身肢袅娜,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另外,她们都很会穿衣。个个打扮得既女性又雅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们的最美之处,很有一股独特的韵味。太好看了!

 

正坐在那儿对着靓丽的俄国姑娘发呆呢,会场一阵骚动。一个人陪着一个身材硕大、胸前挂满许多勋章的老人进来了。马上有好几个人迎上前去,服侍他坐下。可以看出,这是个很受尊重的重要人物。

 

我对老古董没有什么兴致,看了一眼就又回头继续欣赏美女。不一会儿,音乐响起来了。想必是舞会正式开始了。怎么没有人跳舞?

 

正奇怪着呢,不好!怎么老古董站在我面前,朝我伸着手?这这这,这是在邀请我吗?可是我不会跳舞啊。我求救地看着 Frank。他侧过头来在我耳边说,“You HAVE TOIt’s an honor!” ( “这是一种荣誉。你必须接受!”)(待续)








春山如笑 (2014-02-16 21:59:33)

记实小说, 呵呵, 到了关键时刻停了, 写得好, 跟读.

熊猫 (2014-02-17 04:00:20)

希望你不要认为这是小说。这是一次非常难忘的经历。事隔二十年,确实有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我把记不清的事都摈弃不写了,写下的都是印象深刻的事。这里的一切,包括人名,都是真实的。

追梦 (2014-02-16 22:36:54)

继续跟读,唉!一想到苏联我就心痛,不管中苏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那是兄弟之间的摩擦。苏联对中国大半个世纪的无私援助情谊厚重。苏联自毁长城戈氏是千古罪人,他坐在这么重要的位子上,却根本没有领导者的胸襟、眼光和历史常识,听别人瞎忽悠。我的一点儿偏见而已。

梅子 (2014-02-17 00:05:00)

有意思的经历,跟读。

玮仁 (2014-02-17 00:31:51)

呵呵,看来好戏还在后头呢......

天地一弘 (2014-02-17 00:36:42)

“这是一种荣誉,必须接受。”谢谢熊猫分享!

阿朵 (2014-02-17 00:55:08)

有意思,跟读!

仲夏百合 (2014-02-17 03:11:01)

这位老古董又是谁呢?

熊猫 (2014-02-17 16:24:55)

那时年轻,不够尊重老人。老古董其实是个非常值得尊重的大英雄。写这篇时,很是犹豫了一番,是不是应该照实把当时自己脑子里的这个大不敬的称呼写出来。犹豫再三,觉得既然是纪实,还是照实写吧。

Amoy (2014-02-17 05:03:51)

越来越精彩,跟读!

予微 (2014-02-17 06:52:46)

眼前是一大堆优雅美丽青春逼人的俄罗斯美女,那一个场面啊,偏偏老古董走到熊猫面前邀舞,哈,国宝,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写得吸引,吊人胃口。

苏联解体前,有一次,某苏联妇女组织来美访问,一路上参观政治军事文化建筑学校等等各种,苏联妇女都很自豪骄傲的看着小美老弟,这个没有历史的国家。最后,当她们参观超级市场时,看到琳琅满目的面包苹果,终于哭了!

木桐白云 (2014-02-17 09:41:22)

看来这个主题还有些严肃。

夕林 (2014-02-17 16:55:00)

高晓松说:俄国人见人很冷漠,不笑,看来是真的。另外,他觉得俄国很排外,尤其是对中国人。你怎么看?

叶子 (2014-02-17 19:44:00)

太精彩了,跟读中。。。

熊猫 (2014-02-17 23:51:26)

这你就不懂了。Guest of Honor, 是主办方给来宾的一种荣誉,必须从外来的宾客中挑选。

英雄所见略同,狗熊所见也略同。俄国的北极熊可是出了名的:)

最后这一段,又是你瞎编的故事吧?不过,93年,我相信俄国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还是蛮艰难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九月的未遂政变。

熊猫 (2014-02-18 02:56:11)

下一篇里写了我很局限的一点看法。我认为,苏联瓦解前,苏联人对中国人是很友好的。两国毕竟有着相似的制度,又有过千丝万缕的过去。93年,苏联刚刚瓦解一年多,那时有不少的苏联人还是给我带来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予微 (2014-02-18 02:11:05)

不是我编的,当时,苏联人民每天排长队,就为了买条黑面包。那时,柏林围墙刚倒,苏联,物质生活很贫乏。

去年,我爸爸去俄罗斯,在商店里给我买回来一瓶鱼子酱,很贵的价钱,竟然是过期的!他说,那里的商店,给他的感觉,无论服务和是物质,都还停留在某个阶段。令人唏嘘。

熊猫 (2014-02-18 03:09:51)

我觉得 Soviet Union 的解体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吧。不是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来着?

熊猫 (2014-02-18 03:11:13)

谢谢跟读。

海云 (2014-02-18 16:54:50)

共产制害了多少人!

熊猫 (2014-02-19 01:09:44)

呵呵,没多少了。都抖落得差不多了。Wink

熊猫 (2014-02-19 01:11:11)

还是一弘聪明。一下就抓住了关键!Wink

熊猫 (2014-02-19 01:18:37)

谢谢来访!

岩子 (2014-02-19 18:01:23)

不仅你这样看,追梦。我碰到过几位移居到德国的前苏联医生,跟他们谈起戈氏,他们恨恨地把他说成是“败家子”。

熊猫 (2014-03-17 20:52:31)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戈氏这么招人恨啊。。。

熊猫 (2014-03-17 20:53:00)

很高兴你喜欢。谢谢!

熊猫 (2014-03-17 20:53:56)

都说鱼子酱好吃,我一点没觉得。据说营养很好,我也不太信。不就是鱼的蛋?跟鸡蛋也差不多吧?

熊猫 (2014-03-17 20:54:33)

呵呵,你看出来了。不仅仅是在抓蟑螂吧?

熊猫 (2014-03-17 20:55:18)

好久不见,很高兴又见到你。问好!

熊猫 (2014-03-17 20:55:36)

就是

予微 (2014-03-19 04:16:37)

这次的鱼子酱非常的难吃,我们尝试了一小口,就弃置在冰箱一角了。

熊猫 (2014-03-19 15:55:03)

一点不奇怪!鲟鱼卵做的鱼子酱,据说是最好的了,也不好吃。如果是别的鱼子做的,想必更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