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远航赛》第三十二章

 

彼得·尼柯尔斯  

事情常常是多么奇怪,一篇有关环球比赛的报道,偶然被他在床脚边星期天的报纸上发现,竟会如此地改变了尼杰尔·泰特立的生命轨迹,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快速地飞转而去。大海本身并没有在他返回家园不久之后继续牢牢地抓住他,而是后来发生的巨变无法放他回到他原先的生活中,回到他所挚爱的亲人们当中。他驱使自己就跟驱使女得胜者号一样地凶猛。他走得如此之远─太远了─竟在距离终点一步之遥的地方失落了,眼睁睁地目睹着它失去。大赛已然结束,但是他发觉再要回到从前的生活,已是无路可走。

他时常琢磨着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参加环球航呢。但一直到他船沉的时候,他才从航行这件事本身以及完成它的整齐可观的几何形状中找到了足够的理由。一个圆的形状,天合无缝,在他的脑中形成,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它表明出来。

星期日泰晤士报授予他一千英镑的安慰奖。他把它用来建造一艘新的三体船。他打算驾着新船参加一九七二年的单人越洋航赛,然后再度自己一个人环球航行一次,试图创下一个新的最快环球航行记录。

他的新船由同是帆船好手兼造船商的德瑞克·凯骚在肯特郡的三文治码头负责建造。泰特立是在好几年前认识凯骚的,当时两人分别驾驶自己的三体船参加环英大赛,凯骚的“多丽娅号”帆船赢得了那次比赛,他们由此变成好朋友。

"尼杰尔的环球航行从来没有得到应有的承认,"凯骚后来回忆道,"一番真正不可思议的努力,而且是在一艘最不适合的小船上。那次比赛中的那艘船,我是实在无法想象得出还有任何什么东西是对头的。假定他在返回英国的归途中没有这么使劲地与克罗赫斯特你追我赶的话,那么最终的结果就可能会完全不同了。"

“维姬小姐号”这艘六十英尺长的三体式新船于一九七一年底完工了,并做了处女航。泰特立和伊菲搬到了新船上,并停泊在三文治的史朵河上

已经从海军退了役的泰特立写了一本关于自己在金球大奖赛中的角色的书书中充满了他从其他参赛选手身上感受到的那种体面和大度,但至于他自己的心路历程,却在书中不是太过谦逊,就是笔墨甚少这本书如此枯燥乏味,以至于像一本船舶教科书一样,销量很差

在支付完新船的费用之后,他已所剩无几,用于采办他为越洋与环球航行做准备的风帆、食物、设备等需用,已经没有资金了。所以,他再次寻求赞助人

此时,凯骚每天都会见到泰特立:"尼杰尔几乎每天都要到我的办公室来取信件,他时常会谈论起他正在等候最新一位有可能的赞助人的信尼杰尔所做的有一件事,我怎么也搞不明白,就是他会一次仅写一封信寄给一个有潜在可能的赞助人,然后等着收到答复他似乎将他全部的信心整个儿地放在他去接触过的上一家公司,但这仅仅是一封信而已我曾告诉尼杰尔说,一两年前,杰夫瑞·威廉姆斯曾成功地(为他一九六八年单人越洋航赛)获得了托马斯·利普敦爵士的赞助,可杰夫瑞一共写出了两千封信呢"

或许,泰特立给他所有有希望的赞助者都寄去了他写的书,因为他遇到了千篇一律的回绝信

德瑞克·凯骚最后一次见到尼杰尔·泰特立是在一九七二年二月二日星期三这一天"他最后一天来取信时还是像往常一样兴致勃勃,我相信我是他失踪之前最后一个已知的联系人除了寻找资金之外,就从来不曾有过任何难题的痕迹所有的事都取决于能否找到一位赞助商"

三天之后,即二月五日星期六,泰特立被人发现在靠近多佛的依威尔密妮斯树林子里上吊自尽了

大多数人会海上巨大的波浪和风暴的恐惧吓破了胆"你们难道不害怕吗?" 人们一而再再而三不断重复地这样追问着航海家们而事实真相是,这种外在的危险是容易对付过去的当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时,在船上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来应对海上危险的局面即使灾难最终无可避免,那时要采取步骤来应付灾难是不言自明的事儿,足够让一位航海家忙得不亦乐乎人也许会感到害怕,但行动是一种祝福,因为它常常可以减缓人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怀疑,一旦有几个风暴平安渡过之后,那么,人对自己的努力就会信心倍增从合恩角与南大洋的惊涛骇浪和莫名惊恐中幸存下来之后,尼杰尔·泰特立的最大危险却在他的内心深处升腾起来,近得不能再近无论是在家中,在陆地上,在一大帮亲戚朋友相伴当中,他都感受到了这种危险,而别人大多数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在他自杀的当儿,除了他的妻子伊菲外,我对尼杰尔的了解恐怕要比别的任何人都要多,"德瑞克·凯骚说道,"这并不是说我十分了解他也许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他我相信我们永远无法对他的自杀做出一个恰如其分的解释或许会有好几个说法,就像对于大部分行船的人有许多说法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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