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刺猬的悠闲时光

     在没有遇到它之前,刺猬生活在我给女儿讲的童话里,一只机灵敏感聪明的小兽,往往跟曲里拐弯、稀奇古怪的故事有关。儿童绘本上的刺猬都是翘着圆圆的鼻头,圆滚滚的身子,夸张的刺被画成剑戟,那尖刺上刺着刺猬捡来的果子,红的绿的,透着悦人的喜庆。

      直到昨晚,我踏着暮色去食堂,走的是那条不经常走的小路,学校南边有块空地,因为传说中还要建设两座楼宇,一直没有绿化,于是就被野草攻占了。这片野草坡就成了鸟儿们的天堂,通常是喜鹊或者是麻雀,夜里会听到猫头鹰在野草中间的树上啼叫。旁边有几盏睡眼惺忪的灯,并不明亮。秋天的时候各种虫子的蛩鸣把这里变成了“自习室”,嗡嗡嘤嘤的,各种音高各种音调,各种口音,有一种低调的喧嚣。

     行走间,前面有一只灰色的小东西在爬动,心疑是否是一只鼠,趁着黄昏出来觅食。定睛一看,居然,居然是一只刺猬,跟我手掌差不多大,灰黄的毛皮,看不见它的脸。

     轻轻碰碰它,小东西蜷缩成一个刺球。温度已经降到零上四五度,所有的虫子都已经销声匿迹,这个季节的刺猬一般吃饱喝足都要进入冬眠状态了,缘何它还在悠闲散步?真想问问它。我为自己这个天真的小念头而哑然失笑。这是一只很朴素的刺猬。就如同小时候看过《鼹鼠的故事》之后,再见到真正的鼹鼠时的那份失望。诚然,它没有绘本上的“萌”,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多可爱的故事,可是,这是一只正在散步的真刺猬。

      我们周遭的这个世界,不仅仅是人的世界,它有花、有树,在黑暗的角落里,还生活着刺猬等一些平里见不到的小兽。

      听大人说,刺猬咳嗽起来跟老头儿一样,我没有亲耳听过。盈盈一握就能掬起来的小刺猬,缘何有着如此沧桑的咳嗽声呢?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外,实在是有一个阔大的世界为我们所不了解的。我跟它说,你赶紧去草丛里吧,回到你的巢穴,不要让别人发现,被抓住成了人豢养的宠物,或者被做成一锅刺猬汤。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及能够在黄昏的草场上悠闲散步幸福,这才是一只刺猬的该有的生活。

      夜幕四阖的时候,回到我的蜗居,如一只刺猬般蜷缩于被窝里,打开网络,看那部叫做《刺猬的优雅》的片子,一部法国人拍的很文艺的片子,2007年哲学家小说家芭贝里发表了同名小说。一时间盘踞畅销榜多日,似乎一下子吊起了大家的胃口,大家都想知道,平淡如一只刺猬,如何才能优雅。

      那个孀居多年,职业卑微的门房荷娜居然是女一号。她不曾接受良好的教育,在塞纳河左岸一栋高尚住宅的里过着刺猬一般隐居的生活,门房,相当于我们单位的传达,再加上清洁女工。她不修边幅,肥胖,个子矮小,相貌平平。五十岁多岁。在贵族们眼里懒散臃肿整日与电视相伴,脑袋里只有肥皂剧的她,骨子里却是贵族,喜欢孤独,优雅地看书,谷崎润一郎的《阴翳礼赞》,黑巧克力、日本白茶,在四壁拥塞书籍房间里津津有味的生活。寂寞孤独的生活,而她也享受这份孤独。虽然她清楚地知道,她所掌握的知识无论在深度和广度能够让她感受精神生活中较为精微深奥的那一部分。 荷娜隐藏在人海深处,没有人发现她的优雅。

  芭洛玛认为荷妮像一只刺猬,“浑身是刺,一座如假包换的堡垒,故意装的很懒散,其实内心跟刺猬一般细致,性喜孤独,优雅得无以复加。” 12岁天才少女芭洛玛出身富裕门第,早慧的她看透人世,拒绝做一条金鱼缸里的金鱼。她冷眼看着大人们,餐桌上谈论弗洛伊德,把中国围棋和国际象棋相提并论,芭洛玛冷冷地插嘴:“那不是国际象棋的你死我活,围棋最厉害的一点是活下去才会赢,并且还得设法让对方也活下去,生死只是布局好坏与否的结果,最要紧的是好好布局。”大人们听得目瞪口呆,父亲不得不把她叫出来好好教训一番。芭洛玛喂金鱼吃抗抑郁的药,并告诉自己“追逐星空,莫似金鱼在缸中了此残生。”芭洛玛决定在生日那天自杀。

   一个新住户的到来让荷娜褪去消极的伪装,这个人是小津,一个有着精致生活的日本人,成了联通芭洛玛和荷娜二人心灵世界的桥梁。荷娜打开了封闭的内心与小津相爱了。而对于一心想死的芭洛玛来说,荷娜给她的启示就是:人生唯有且行且珍惜,才能创造出人生的号外篇。

      我不喜欢电影的结尾,荷娜终遭遇车祸而死,面对垂手可得的幸福,荷娜成了天堂里一只优雅的刺猬。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导演够狠,在小津为荷娜撩开粗鄙的面纱,当所有人都爱上她,然后她死了。说的不够细致,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网上搜来看看。

    好在,暮色中独自悠闲散步的刺猬还在,它不忙着冬眠,或许是冥冥当中与我相遇,提醒我在银幕上与一只优雅的刺猬相遇,然后为这个世界存在的合理与不合理,反思或者哀愁。这个世界多的是孤独的“刺猬”,只有彼此频率相同的人,才能发现彼此坚硬的外壳下,柔软的深心。

                                                                                  (图片来自网络)






木桐白云 (2013-10-31 11:47:10)

这个话题很优雅。

司马冰 (2013-10-31 11:54:35)

与木槿撞了个满怀,又邂逅了一只刺猬,你的生活好丰富呀。我住北京四合院时,院子里也有刺猬,有黄鼠狼,邂逅刺猬却没有看《刺猬的优雅》。我不知刺猬的咳嗽像老头,可知道它的叫声像婴儿哭。

林玫phoenix (2013-10-31 22:20:27)

好文,这才是真正的优雅,现如今浮躁的中国,有类似心境的人怕也只剩下刺猬们了。

梅子 (2013-10-31 22:25:42)

好优雅的文字!待我慢慢咀嚼。


玮仁 (2013-11-01 12:44:03)

这个世界多的是孤独的“刺猬”,只有彼此频率相同的人,才能发现彼此坚硬的外壳下,柔软的深心。

~~好感悟!

anmy (2013-11-03 14:53:16)

呵呵,希望像白云的书法一样优雅~

anmy (2013-11-03 14:54:33)

冰姐姐,有时间看看这部让人又喜又悲的法国文艺片吧。

anmy (2013-11-03 14:56:03)

在一片浮躁的喧嚣里,我们静如一盆植物

anmy (2013-11-03 14:56:41)

多谢梅子光临~

anmy (2013-11-03 14:58:17)

玮仁老师,安米是你的同行呢,遥远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