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黄花黄如金

 

立体荷兰

    九月开始的步子,迈在荷兰,而且居然,一步就迈回了中世纪,一点儿不像2013。小镇斯哈亨(Schagen),这名字念的,古旧得本来就要掉渣儿,那天还从头到脚的,连同刺眼的阳光,一股脑儿都裹进了古装,厚重得可以不说,又不乏满城的喜兴,马车连连,老小同堂,扯起游行的队伍,表演着当年,潇潇洒洒,无论从哪头儿过,都是一水儿的轻松乐呵,透着从里往外的亮丽。我们这远来的看客,星星点点掺在里头,几百里,几百年,以为走错了年份,尴尬套错了行头,心绪被感染撩拨,悠悠忽忽的,绝对忘乎所以,“穿越”果然成真。

    做计划的时候,用了点儿心思。十多年前,京宁就来过荷兰,阿姆斯特丹的日子,开放又闹腾,一定记忆深刻。这回旧地重游,不该简单“重复”,那就让它“旧”个彻底。自认为常去荷兰,喜欢那区区小国,多面立体,正听说斯哈亨有民俗庆典,一周一次,不用多想,立刻选好了这出大戏,排在开篇第一场,让历史复活,招摇过市,还能趁机把自己嵌进古画,跟古人走个并排,跟古风拉拉家常,脚下这有名的“低地之国”,肯定因此会多了起伏。

 

    漫步拦海长堤,风车吹动着绿原,一望无际,还有遍地牛羊,活生生懒洋洋的,柔软着当年《南泥湾》的梦想……草地上撒欢,太阳底下嘶喊,都被旷野大度地吸收,无声无息的,变成了流进心里的舒坦。

        Alkmaar的奶酪集市,是又一个亮点。那些黄灿灿的圆盘,乘水路的小船而来,像缩小了的车轮,又像放大了的棋子,辉煌地码在广场,整齐又绚烂,码成独一道风景。只要多看上几眼,就能觉出,它们那等待滚动的心情,如同周边拥挤的人群,急不可耐。挑夫们会意,如飞的步履,颤动着空气,在吊秤和买主间来回,也让小山一样的奶酪变幻着图形。卖主讨价,买主还价,手势干脆利落,都一样狡猾坚韧,谁也不肯退让,到了动真格的地步,还尖刀快刃,检验货色的真假。如同编排好的节目,甲方乙方,滑稽可爱,活跃着场上气氛,更把刺鼻的奶酪奇香,煽乎得淋漓尽致。

 

 

 

(甲方乙方在共同验货。)

 

    北海边儿漫步,度假村访友,运河里走船,博物馆吸收文化,还没忘挤进窄巷,黑暗中蹭了一下coffee shop,只为了闻闻“禁味儿”,不养胃,倒也吸进了又一种气息……荷兰的形象,错落层叠,色彩就是缤纷。

 

乌帕塔尔和“Pina 40

    离开荷兰马不停蹄,直奔乌帕塔尔(Wuppertal),相反方向的穿越。从古到今,回到未来,敢情也都是眨眼之劳。

    京宁运气不错,正赶上“Pina40”,国内许多Pina迷朋友听了,不管是谁,一律的大声嫉妒。

        Pina舞蹈团,坐镇小城乌帕塔尔,四十年坚守,整个世界都不得不惊目,当然还绝对敬慕。网上早说了:Pina不愧德国文化出口之首,她的舞蹈剧场(Tanztheater),独一无二,前所未有,恐怕后来也难有他人超越。她的舞蹈意念,颠覆与创新并融,把肢体和节奏的语汇,解说得聪明巧妙,精粹里全是震撼。是舞台,更是人生,让你品味,让你由衷地哭笑,身心都跟着颤动。是洗礼,却不艰涩深奥,全都那么直接,那么简单,像一出大白话,却能说进你的骨髓!

        Pina40庆典,以“Palermo Palermo”(《帕勒莫-帕勒莫》)开场,舞台上来回的场景,看着都不经意,都是你身边的日常,其实全是筛出的细节,不用大篇的道理,只轻轻一点,就透彻,还架不住翩翩舞姿,一点再点,不让你惊心不罢休!艺术,便由此绽放出花朵。

 

(Pina舞蹈团演出谢幕。可惜演出中严禁拍照。)

 

    昨天的荷兰古装,上午的如山奶酪,这会儿添枝加叶,都成了咀嚼的佐料。光阴尽管流转,山水日新月异,万变不离其宗的,不外乎还是这点儿男欢女爱,糖甜盐咸,以及那些由此滋生的悲喜,交并、交叉、交接、 交融……

        Pina剧场,也建得恰到好处,一侧紧挨着恩格斯故居,沾着先哲的灵气儿;一侧的河边,就是空中电车索道,悠悠Schwebebahn,总有实实在在的叮当,还有摇摇晃晃的奇想。剧场休息,走进露天的星空,正有天车驶过,果真引发了一丝奇想:Pina走得早,这会儿,你可是哪一缕星光,哪一声叮当,悄悄伴着我们的欣慰?

 

“阿-波罗”登月记

    再一次穿越,在加那利的兰萨罗特(Lanzarote)。多次造访,百来不厌,都为了有置身世外的幻觉。幸好京宁、季晖都有兴,要认识这大西洋上的岛国,便一起降落兰萨罗特,“朴导”认定的七岛之首。

    曾喷发了六年的火山,已经铺开满目疮痍,而且至今也没彻底消停,灌点儿水就直“喷”,放把干柴就起火。虽然也算表演,赢取游客欢心,登台的主角却是大自然,不描眉画眼,不走台步水袖,唯有“高度热情”的直截了当,看得谁都惊心。

    坐上指定的大巴,在火山国里“闲庭信步”,走走停停,顺着岩浆的纹路,细细体味,设想当年那铺天盖地,领受什么叫不可抗拒……四周绝对的静谧,让心跳有了动静,几十分钟下来,都是一种无言的震惊。京宁总结得准确:以往的游山玩水,感慨自然的优美,这一圈儿下来,目睹了它的肆虐,竟也能如此动人。

 

(火山葡萄园一角。)

(曼里克设计的“农人纪念碑”。)

(地球上的月球。)

 

   兰萨罗特,先是火山神笔,雕刻出满眼黢黑,神秘莫测;更有后来的葡农,用另一种“移山”的智慧,化腐朽为神奇,造出漫山遍野的葡萄园,续演靠天吃饭的大戏。这还不够,海岛之子曼里克(Cesar Manrique)“锦上添花”,借助自然景观,调遣艺术畅想,留下了一处处黑白分明的辉煌。专有一处“农人纪念碑”,矗立十字街头,洁白耀眼,充满想象,记录小岛无法复制的岁月。

    这次租的“大众”,正是Polo车型,穿越这地球上的月球,巧合便水到渠成,大家开着玩笑:“我们坐a-polo登月!”开心的语言游戏,透露着又一个穿越的骄傲。

 

也站了一脚埃菲尔铁塔!

    出了Coburg(弗兰肯地区)的停车场,迎面山墙上有埃菲尔,立刻指挥季晖:“这个影非留不可!”季晖有个性,第一次冲出亚洲,偏不爱别人的乌泱乌泱,这一点最合“朴导”口味。于是这山墙来得及时,成了玩笑里的救命草:谁敢说咱没到过欧洲?

    咔嚓。到此一游。齐了。

 

 

    那天清点旅程,季晖有自己的满足和诙谐:“日后别人问我,去欧洲了?去了卢浮宫上了埃菲尔铁塔?没有。看见斗兽场比萨斜塔了?没有。那柏林墙呢?小尿童呢?没有。没有。”“没有”的目录一大串儿。

    而九月的足迹还是满满的!有德国鲁尔区一座座煤山景观,Bottrop的彩柱,杜伊斯堡的“虎与龟”(tiger & turtle),都像火中再生的凤凰;有埃森克虏伯庄园(Villa Hügel)的厚实、洗煤厂(Zeche Zollverein)旧时的铿锵;有弗兰肯地区古城古镇(Bamberg, Coburg, Königsberg),一个赛一个地招展;有Bad Staffelberg山和湖的静美;有黑森州Wetzlar的亮丽,“乐山”(Freudenberg)古建的梦幻;有莱茵兰-普法尔茨漫山葡萄园的壮观,有德比边境小镇蒙绍(Monschau)的精致;有阿姆斯特丹和比利时小城Eupen的鲜明对比;对了,还有加那利呢,那一腿已经蹽到了非洲……“有”的目录也不短。

 

(Bottrop煤矸石上的彩柱。也是电影《Pina》外景地之一。)

(“乐山”Freudenberg的古建。)

(Bad Staffelstein湖边。)

(《虎与龟》,杜伊斯堡。)

(小镇蒙绍Monschau一角。)

 

    你有的我没有,我有的你不一定有。我有了你有的,也不一定是真有,假日旅游嘛,走的就是自己的感觉,有了就有了,都收进脑海,攒在心里的分量,谁也拿不走。

 

P.S. 关于本文的标题

    九月黄花,原指的不是秋野的颜色。赵晨来信说,真不记得是样板戏里的词儿。“九月黄花黄如金”,《磐石湾》里说的,其实是南海的渔汛。借来说九月,我们一路的收成,跑题岂不跑到了海里?一想不然,只看我们大西洋边那顿午餐,海浪拍岸,海鸥起落,桌上的鱼汤和海鲜饭,鲜腥气息扑鼻,真的是不似黄花,胜似黄花,养眼养神,穿肠走胃,迷醉得岂止如金?

 

20131028日)






老来天真 (2013-10-29 09:05:12)

你的游记,不是游记是艺术!

天地一弘 (2013-10-29 15:21:52)

九月的风景,很美,九月的足迹,靓丽。

雨林 (2013-10-29 16:07:04)

“乐山”Freudenberg的古建,令人震撼。

朴康平 (2013-10-29 19:41:20)

多谢鼓励!不敢谎称艺术,就是随手瞎记的一些零碎感受,不记下来的话,怕日后真忘。

朴康平 (2013-10-29 19:42:11)

谢谢!接下来秋凉了,该乖乖家呆着了。

朴康平 (2013-10-29 19:43:14)

这景儿离俺家不远,所以,来了客人总带他们去,确实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