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远航赛》第九章

 

彼得·尼柯尔斯  

 

在赤道以南六百英里巴西以东六百英里的海域,此时的约翰·瑞齐威正在与从左舷抢风一侧(即船左边朝着风向的一侧,因承受挤压张力而得名)括来的东南方向信风搏斗着他后来在航海日志上提到,当看到在靠近左舷尾部的支桅索固定板附近的甲板高高鼓起时,他可是"吓坏"

这块固定板,是透过两根螺栓固定到甲板上的,而这两根螺栓,则穿过甲板的底面一直向下延伸,在那里它们用螺母和垫圈给加固住甲板的平坦处此时正承受住来自桅杆和船帆的全部负荷,这一点清晰可见支撑住桅杆的金属绳索具的一部分,就被固定在这块固定板上这在周末巡游艇和日间玩的帆船上安装使用的轻型船体结构中非常典型一艘专门为远洋航行而设计的帆船,则会将它的索具牢牢固定在链式固定板上这样的固定板是用长长厚厚的钢带或铜带做成的,由贯穿螺栓固定到船身上,或者固定在某个内舱壁上,通过它们,将来自桅杆上的负荷往下分散出去,一直传到帆船上各个主要的部件而瑞齐威现在在惊恐万状中所看到的,明显的是那种不合适的船体结构在超强负荷下扭曲的状况公正地说,他所担心的,便是那块支桅索固定板甚至整个甲板可能会失灵了,导致英格兰玫瑰号可能因此会失去它的桅杆

他放下风帆,取下按在固定板上的金属绳,然后卸下固定板的螺栓他拿出一块新的固定板来替代那块老的,用贯穿螺栓将它固定到甲板底面的背衬胶合板组合上他希望这样做,可以加固固定板附近的甲板,那里已经在玻璃纤维胶层中出現斑斑裂痕不过,第二天一早,当他检查他头天做的修理时,还是看见连胶合板现在也跟着固定板附近的甲板一起弯曲了, 并且正在"发出嘎吱嘎吱刺耳的不详的声音",后来他这样写道

瑞齐威对此真所谓丈二和尚全摸不着头脑了作为一名远航者,他一直在假定(就像许多购买帆船的人同样地假定),那些专家们该晓得自己要作些什么英格兰玫瑰号的设计师和建造商们明知他的远航计划,他们本该为他造出一艘帆船来,能够应对他预期会遭遇到的各种状况的但是他们显然没有做到针对这艘专门"强化过的"船能否适合远航,无论魏思特立的设计加工班子为此而做的各种计算和结论究竟是什么,他们肯定是错到家了那些本来心知肚明的人,如今将瑞齐威打发到天涯海角,期待着瑞齐威能够凭借他冒险家的胆量和决心,以及他明星般的素质,来弥补他们建造出的这艘船彻头彻尾的不足他们期望着,不管怎样,他只要设法将船驾出去就行这就好比一个桶匠,他对瀑布一无所知,却替某人造了一个大桶,而那人对桶类一无所知,却坚持说他能乘着一个大桶,驶到尼亚加拉大瀑布上去

瑞齐威没能看清楚这一点他继续相信,他所遇到的问题,肯定与他的船那次跟拖网渔船的相撞有关

 

我整天试图思忖出问题的症结何在我在七月一日这一天将所有的裂缝都一一拍了照我还作了录音:"我不相信它们会太不吉利"但是,在我心底,我已经开始怀疑,这些裂缝为什么偏偏会出现在左舷,而没有出现在右舷呢我的结论是,在出航的第一天,当那艘拖网渔船撞到我的右舷船首时,那个撞击肯定已经在桅杆上造成突然的"一鞭",而这一鞭又或许已经在左舷一侧的固定板上造成了扭曲不管具体原因究竟如何,其结果就是,在链式固定板附近的甲板一直不断地在鼓起来要是我在头天没有换掉这块固定板的话,那么我深信,它会在夜间早已脱落了,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结局这块木头仅仅使得这难免的过程缓慢了下来

但在左舷一侧,根本就没有损伤那桅上一鞭所能引起的任何问题,早该在相撞的第一天就会露出马脚了他的胡乱猜疑,只不过是给他无法想象到的东西提供了一种借口而已:英格兰玫瑰号正在显示出一种征兆,它原本就不属于它现在所处的这片海域

若对于一名兴高采烈的竞赛者而言,这不过是一个令人沮丧的情形,但对于一个本来就已经极度孤独并且忧虑的人来说,无疑意味着一种结束"不详的嘎吱声"为他做到了这些七月十六日的晚上,在海上仅仅行驶了六周多一点之后,约翰·瑞齐威最终放弃了他将英格兰玫瑰号从与风浪艰难搏斗之中松弛下来,掉头驶向巴西的累西腓港(这是离得最近的下风港口,那里有英国领事馆)

他向西行驶了五天一路上,对于自己,他心中充满了失望害怕的苦涩,尽管在事实上,他的胃口已经恢复,痛快地吃起他为比赛中的节日和特别情形而预备的优待食物,像苏格兰松鸡之类他想到了所有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对他们,他现在觉得他有点亏欠"我相信以前在我一生中从来不曾想到过要放弃,"他在航海日志上写到,"如今,我感到自己抬不起头来,一文不值未来看上去一片渺茫虚无"

七月二十一日,瑞齐威驶入累西腓港,终于离开了比赛

他的赞助商人民报社实在无法看到自己的英雄竟会被技术上的一丁点繁文缛节所击败,便在英格兰的头版头条上给出了这样一个稍微体面一点的退场消息:"瑞齐威已被排山倒海的狂风巨浪所击溃"

 

【未经同意,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