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尼柯尔斯 著
第五位参赛者, 即正在土伦做准备的伯纳德·茂特谢,只是在稍早的三个月之前才决定参赛的。
一九六八年三月十七日星期天,英格兰南部海滨一带,寒风凛冽, 冰冷刺骨。尼杰尔·泰特立与妻子伊菲正在家中─一艘停泊在普利茅斯港湾里的四十英尺三体船─的床上阅读着当天的报纸。天天住在三体船上并不算一桩苦差事,而在别的船上或许会是另一码事,因为他们的女得胜者号有二十二英尺宽,它的生活空间如同一间度假小屋那般宽敞。那天早晨,他们在舱房内点燃一只小煤炉,温暖而舒服。四十四岁的泰特立在皇家海军当一名少校,再差一年就要退役了,他的第二任妻子伊菲在普利茅斯当地的一所学校里教地理课。
当时,伊菲在翻阅一份报纸,而泰特立在另一份报纸上看到了一个大标题:"环球比赛",于是他立刻拿起星期日泰晤士报,仔细阅读起有关金球大奖赛的情况。
泰特立以前曾有过独自绕行世界的念头,但在两年前,他遇到了伊菲,于是就像许多准单人航老手一样,他最后还是放弃了独自一人去冒险的想法。
不过这一次,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大奖赛的新闻带给他的冲动比他所意识到的要更为强烈。他立刻明白,他想要去参加这场比赛。
他将报纸递到床的另一侧,好让伊菲也能够看到。当他确信她已经看到之后,他便问道:"我可以去吗?"
看着她丈夫好一阵子之后,伊菲说:"我是不会试图来阻拦你去的。"
要采取这样的行动,时间现在已经很紧迫了,泰特立马上着手准备起来。像比尔·金中校和罗宾·诺克斯约翰丝敦他们一样,他也相信,如果让一艘船专门为此次大赛设计并制造出来的话,他就会有最佳的把握了。女得胜者号并不是一艘比赛用船,它只不过是一艘已经五年旧了的巡游起居两用船。在一九六六年那场环英大赛中,泰特立曾带领一名随从驾驶过它,这艘三体船表现不俗, 为他们赢得了第五名。但是,在夏季里花上几个星期绕行英伦三岛,同在南大洋花上四五个月相比,简直是小菜一碟了。现在,他心里想要的是一艘彻头彻尾不同的机器船,即一艘轻快、简便、且动力很大的五十英尺三体船,这总共需要花费一万英镑,但他是拿不出这笔钱来的。
他开始致信给所有可能的赞助商。首先,他写信给泰特立茶叶公司,指望他们会喜欢上他相同的姓氏,并提醒他们这次大赛所用的快速船队路径与茶叶之间源远流长的关联。这家茶叶公司却拒绝了他。他随后便写信给别的茶叶,烟草或饮料公司,但结果相同。他没有任何东西可给予一家赞助商的。他不像瑞齐威和布里思那样是于最近出了名的冒险新秀。作为航海家,他肯定会胜过他们俩。但是,如果一个广告商所要寻找的并不是一位能力不错的帆船爱好者,那么泰特立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此外,他也无法很快走得掉。他仍然是驻扎在普利茅斯的现役海军军官,尽管他深信海军部会允许他在正式退休日子尚差五个月的九月份退役。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在星期日泰晤士报截至日期十月三十一日之前起航出发,不过,他会晚过其他所有的人。他要想赢得比赛,唯一的机会就是航行速度快于其它任何一艘赛船, 并且他可能还要驾着一艘三体船。
三月下旬在等候答覆的日子里,泰特立夫妇驾着女得胜者号出航进行一次短途巡游,随行的还有泰特立与前妻所生的二个儿子。当他们试图在大风条件下在康沃尔的潘灿思湾停泊的时候,三体船左舷的船头被损坏了一部分。当地所有的修船工当时都正忙于为复活节预备船只,泰特立所能找到唯一可为他修船的人是一家棺材铺工匠。
很自然地,航海的人都是很迷信的。当他们驶向海洋深处时,社会组成很快就被抛在脑后了,随之而来包围住他们的是头顶上的流星,航迹之中的磷火闪烁,还有在天空与海洋中出现的涤彩纷呈的各种形状。于是,人们很容易、甚至也很合理地感到恐惧起来。一般来说,航海家们都是些谨慎尽职的技师,他们没完没了地摆弄着航海图,好让自己更熟悉航线,但当他们尽力而为之后,便会很快轻而易举地转而祈祷了。他们有许多自己的祷告词,就像圣经里的诗篇第一百零七篇那样,肯定也是出于某位水手之手:
在海上坐船,
在大水中经理事务的,
他们看见耶和华的作为,
并祂在深水中的奇事。
因祂一吩咐,狂风就起来,
海中的波浪也扬起。
他们上到天空,下到海底,
他们的心因患难便消化。
他们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好像醉酒的人;
他们的智慧无法可施。
于是,他们在苦难中哀求耶和华,
祂从他们的祸患中领出他们来。
祂使狂风止息,波浪就平静。
风息浪静,他们便欢喜;
祂就引他们到所愿去的海口。[1]
祷告带给人安慰。它们甚至很管用。不过,沿用协助上主来帮助人们自助的精神,水手们常随身携带水手迷信箱、恶毒的眼神、各种海员仪式,还有从荷马时代传承下来的巫术。有一些还很具体,比如:绝对不要在礼拜五出航;千万不要在船上吹口哨,除非是呼风唤雨;在跨越赤道时,永远记得向海王星献上奉献礼。有一种预防措施本该显而易见,不仅仅是针对水手而言的:绝对不要让棺材铺修理你的船只。可是,这并不妨碍泰特立,于是那位棺材匠得到了这份活儿。
面对来自期望中的赞助商们越堆越高的的回绝信,泰特立很快像诺克斯约翰丝敦一样作出了一个决定,如果他还想去的话,那么手中的这艘刚刚修复好的帆船女得胜者号便是唯一的选择了。他仍然需要资金为他的航程更换船上的零部件。
一直等到六月份的第三个星期,在头三个"毛毛躁躁"的年轻人早已出发后, 泰特立才向星期日泰晤士报宣布他在没有赞助的情况下出航的决定。一名记者和一名摄影师奉命来到普利茅斯专访他,并为这位最新的加入者拍照。泰特立向记者们提及,他和伊菲在航行途中喜欢收听古典音乐,他并向他们展示他装在船上的立体声磁带录音机。记者暗示说,他应该找一家唱片公司来赞助他。
接下来的周末,即六月二十三日,星期日泰晤士报发表一篇文章,大标题是"在八十首交响乐中周游世界",并附有泰特立与妻子伊菲的照片,两个人站在女得胜者号梳妆台前笑容可掬,都显得很有吸引力。文章提到,泰特立夫妇热爱音乐,少校本人希望有一家音乐公司赞助他,“即使被宣传成‘在八十首交响乐中周游世界’的航海家,他甚至也满不在乎”。
一家经销音乐磁带的公司"音乐之乐"的主管理查得·鲍德温在从法国南方飞回英格兰的途中读到了这篇文章。快要抵达英国时,机长突然宣布飞机的起落架出现了故障: 轮子不肯放下来。鲍德温在默祷中许诺说,如果他平安无事着陆的话,他就会成为热爱音乐的泰特立的赞助人。飞机平安着陆,泰特立也就得到了赞助。
业余时间的每一刻,泰特立和伊菲都花在普利茅斯的密饵贝码头一道干活,为女得胜者号做准备。这意味着每一天的下午甚至于大部分的午夜,因为两人白天都得工作: 泰特立还在海军上班,一直要到九月一日才会退役。
伊菲为泰特立精心筹备食物,花很大心思在食物的营养、多样性和吸引力上。她在海员不可避免的咸牛肉配主食上,还添加了炖鸭子、炖鹅、炖野兔肉、烟熏火鸡、鹿肉、野鸡烧烤等等的罐头,还有一大堆各色各样的海鲜,其中有章鱼和虹鳟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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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茅斯是一个大型的天然良港,英国海军的大本营,也是为出征海上准备任何类型船只的一个理想地。泰特立很快发现另外三位金球大奖赛的选手加入了进来。第一位是在七月的一天来到的。尼杰尔·泰特立抬头看到,密饵贝码头的大门徐徐打开,一艘看上去加工粗糙的钢制双桅小帆船徐徐驶入,它不像他以前所看到过的船。它的实用性简直到了残酷的地步:电话线杆被当作船桅,一根钢管充当船首斜桅,没有一块木头上过清漆,只是一遍普普通通的底漆而已─唯一让人感到温暖的迹象是在它的船体上涂上了消防车那样醒目的红色。一个清瘦但结实、肌肉发达的身影站在船头,正卷着一支烟卷,而他的船似乎任由它自己驾驭着,慢慢地驶向码头。泰特立向新来者微微欠身打招呼,询问船名。
"约书亚号",传来了回答声。伯纳德·茂特谢到了。
在以后的几周里,另外两艘船也先后抵达,加入了停靠在码头上的两艘船女得胜者号与约书亚号的队伍:它们分别是洛克·佛格隆的钢制独桅帆船布郎宁船长号与比尔·金崭新的船加尔威火焰二号,后者是一艘小排水量、光滑平稳、冷处理成形的斯库内纵帆船,酷似中国式帆船。
四十二岁的佛格隆是不列塔尼人,在卡萨布兰卡市经营一家摩托车厂, 与伯纳德·茂特谢交好。他曾与茂特谢两人驾着约书亚号从摩洛哥海岸一直驶到加那利群岛,无疑受到了这位法国帆船运动巨星的明显影响。佛格隆有一艘不错的船,一艘三十英尺长的钢体船,肯定也得到过茂特谢的首肯。在从土伦(在离茂特谢的约书亚号并不太远的地方,他将自己的船装备完毕)驾着布郎宁船长号到达普利茅斯之前,佛格隆也几乎没有什么单人驾船的经验。
很快,这四个人将相互竞争的念头抛在了一旁。他们互相参观各自的船,毫无拘束地交换信息,在一道享用晚餐,谈论这场比赛。就像等候出征投身战争的战士,他们彼此间建立起了相互的友情与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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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译注:此段诗篇的译文取自圣经中文翻译和合本第四版。
雨林 (2013-08-08 00:28:40) |
棹远心闲这个宏篇译作应该做一个系列链接更好。从您的笔名读来,您自己也是有航海经历的吧?可以请您顺便也谈一谈翻译这各作品的起因和心得吗? |
棹远心闲 (2013-08-10 18:26:18) |
谢谢雨林阅读,也谢谢您的建议。我已经按照您的意见,做了一个系列链接。我本人的航海经历非常有限,虽然一直以来非常喜爱。在最后我希望能写出我翻译的心得。
也多谢各位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