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远航赛》第五章

彼得·尼柯尔斯  

 

 一九六八年六月一日星期六, 上午十一点三十八分, 约翰·瑞齐威从鹰尼斯摩尔岛出发了, 成为金球航海大奖赛位启航的参赛选手这是爱尔兰西北角加尔威海岸外四十英里处阿然群岛的一个偏僻小岛

实是一个蛮不错的出发地为了到达那里, 瑞齐威驾着他那艘三十英尺的小船, 从位于英格兰南方朴茨茅斯港的船坞, 下到英吉利海峡, 穿过爱尔兰海, 然后沿着爱尔兰荒芜的西海岸北上, 几乎航行了一千海里, 把他自己直带到这个将其他所有竞争对手的出发地远远甩掉的北方, 但这个地方与他要南下大西洋的路线却恰好背道而驰

差不多就在两年前, 瑞齐威与柴·布里思一道完成了靠徒手划船穿越大西洋的壮举之后,也是在鹰尼斯摩尔岛登陆的当记者们聚集在一起报道瑞齐威出发的情景时, 他对他们说, 自己切身感受到了当地岛民的亲和力, "他们是一群很好的人哪他们的生活距大海如此之近, 所以他们很清楚痛苦折磨究竟是怎么一回儿事"对他这种感受,当地人也做了报答他们不仅以前在基尔荣南港曾为他与布里思竖立了一块石碑,用以标记他们在此岛上岸的地方,而且,在他启航出发的前夜,当地人还在本地行政大厅里跳起了吉格舞和里尔舞,以此表达对他的敬意不过,瑞齐威经过长途跋涉来到此地,以鹰尼斯摩尔岛作为出发港,并不纯粹是出于情感上的考虑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选择, 因为该岛的不便性及其地理位置与他在军队里训练出来的坚定的实用主义是完全格格不入的,而且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他也证实了自己是一个典型的迷信者,就像所有的海员不会选在礼拜五出航,或者当海上风平浪静时为求风而将他们的佩刀插入船桅木头上一样他千辛万苦地走到今天这一步, 只是为了求得一点好运气罢了

然而,就在瑞齐威离开锚地才不过几分钟, 他便在海上遭遇到了坏运气为了要用计击败对手ITN广播公司的转播船, BBC的一艘摄影船英格兰玫瑰四号的船尾距离靠得过近,以致于最后竟撞上了它此时的瑞齐威,在一大堆摄影机与欢送群众面前本来就已经手忙脚乱了, 正试图挣扎着恢复镇静,结果,他被撞得一时失去了自控, 对着BBC的船咆哮如雷幸好,船并无大碍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ITN的那艘船(艘包租的二十五吨位拖网渔船,正载着瑞齐威二十三岁的年轻妻子马利亚·克丽丝汀,还有一大船新闻记者和送行的人)开始与英格兰玫瑰四号并驾齐驱,海浪突然将它们掀在了一起,并重重地互相碰撞了一下,连拖船上的人都能感觉得到这一下, 心烦意乱的瑞齐威连话都讲不出来了还好,他的这番沉默,被拖船上的记者们大加赞赏,他们将此看作是他沉着自信的表现,有了这种坚韧镇静的自制力,他就可以面对今后会出现的更为严峻的状况了

这次碰撞,撞裂了英格兰玫瑰四号船上靠近索具装置的木制横杠,但不过是些皮毛的损坏,无伤大体。不过,给瑞齐威却造成了不少的烦恼不安:"我低头看着这些裂开的碎木头……心里头充满了挫败感"

瑞齐威最后终于甩掉了这些紧紧纠缠的船只,驶入了茫茫的大西洋之中他的征程开始得很不吉利他无法忘这一点

 

                                                                   ______________________

 

 约翰·瑞齐威过去在横渡大西洋时的搭档柴·布里思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在他的身上,尤里西斯因素表现得淋漓尽致从他这个完美的典型中,可以看到这种因素是如何激励与刺激其他人的,这些人渴望看到像他这样的人挺身而出,来响应对他的非凡呼召,他们聚集在他的周围,鼓动他去做些事情,而这些事情他们自己连做梦都不曾想到去做

跟六英尺高的上尉瑞齐威相比,矮而健壮的柴·布里思要明显矮得多了,而且官阶也要低一等,但他仍不失为一个勇于探险的人在内心深处, 布里思是一个更加坚强不屈的人,比起瑞齐威来,他对怀疑和自我反省更少作出让步前些年, 他们俩搭档, 一举赢得了军队里那场七十五英里夜间艰巨的独木舟比赛, 这次获胜完全是由于柴·布里思不屈不挠的斗志当他们的船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翻覆,一直被冲到一个水闸附近滔滔白浪中差点淹死,刚从水面上露出脸来,体温过低症就开始发作,此时,瑞齐威建议他们还是放弃吧布里思却说:"没门!我们一定得赢"他给他们自己加油,一直到最后赢得胜利这对于瑞齐威而言是一种启示,  布里思的绝对意志改变了他们的处境在他俩开始划舟越洋之前,他们曾在中东沙漠里和加拿大北极地区共同经受过生存训练瑞齐威总是给自己寻找解脱, 而布里思却主动地去拥抱艰难

一路看着瑞齐威先是准备参加单人越洋赛,转而又将目光盯上了不间断环球航行, 布里思的心里充满无法抑制的羡慕对他来说,这才算得上是所有生存考验中的极至瑞齐威曾有过一些帆船航海经验,参加过法斯耐落克五百英里的单人航海并从那里折返,而布里思却连一个英里都不曾有过但这并没有让他慌张:在他出发横渡大西洋之前,他连船都从没有乘过呢这一次,当他决定也要一个人单独环球航行时,没有人会想去问这么一个曾经用划子横渡大西洋的人他有什么样的资格参赛既然瑞齐威可以这样做,布里思当然也可以喽!

就跟瑞齐威身上所发生的情况完全一样,布里思也得到有人赞助的一艘船:一家公司急于要在环球赛这种高风险场合测试自己的产品而特意提供了方便这艘名曰”德梯丝加三号”的船是一种鱼狗三零型,又一艘平底驳船, 它跟瑞齐威的英格兰玫瑰四号几乎如出一辙

航海家,领航员,形形色色的专家等等都鱼贯而入,前来指导布里思,要他如此这般地安排准备当他向他们坦承自己完全没有航海经验时, 没有人曾向他暗示:要自驾一艘平底家用巡游船去往南大洋和合恩角, 对于一个生手来说, 无异于绝对的疯狂每一个人都故意将常识搁置一旁有人虽然表达出对这艘船的担心, 但他们都很乐意地帮助布里思一直走向深渊的边缘, 这个深渊他们自己却不会去接近的

尽管他俩在汗布尔河上相距不到一里路的地方同时在预备各自的船,并且还常常见面,但是布里思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从前的夥伴,直到离他们出发前不久布里思非常害怕瑞齐威会问他别人还未曾问过他的这个问题:"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全神贯注在他的准备工作上,故意回避去想该不该去的那些无法抵挡的种种理由

妻子茂琳证实了她才是布里思最热情的拥护者和坚定的同盟虽然他们的女儿在他出发的时候才刚刚十个月大,茂琳同样也乐观其成她帮他筹备,为他加油,为他组织打点所有的食物供应,给他提供既丰富又健康的各类食品,其中有一盒盒的西班牙什锦饭,一听又一听的苏格兰羊肉和烤松鸡肉,还有他最喜欢的糖果思马梯,东西多得几乎数不过来比起他在海上的竞赛对手来,他吃得比谁都好

六月八日在他出发的那一天,也正好是瑞齐威启航之后的整一周,二十七岁的布里思把自己为什么要去的心声告诉了星期日泰晤士报的一名记者:"在那里,除了白天黑夜,就是生存其实我并不热衷于大海,我只关心生存的问题"

没有几个人会在某一天的下午驾着一艘小船离开码头出海航行时的经验比行将启航要去独自一个人完成环球航行的柴·布里思还要少在准备船只时被许多细节搞得晕头转向的布里思,从来没能像他曾经所希望的那样完成过单人越洋航赛五百英里资格赛(不过金球大奖赛并不要求如此,因为为了吸引所有的人来参赛,规则只随便要求有一定的水准即可)·布里思自己一个人航行的里程加起来还没超过六英里,何况那还是在水面十分平静的情形底下

那个星期六的上午,朋友们都登上德梯丝加三号,将帆升了起来,并安好自动驾驶装置,然后便离船而去而其他的一些人则乘坐另一艘船,让布里思跟在后面可以模仿着他们驾船,在众多电视镜头聚焦之下驶离港口由于风翼自动操控着船,他便无事可做,于是他干脆将两只手插入口袋,一直到他渐渐驶远,看不到为止

过了不久,他便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第一次看不见陆地,他那匆匆忙忙中学会的定位技术也抛弃了他他只知道他还在英吉利海峡的某个什么地方,大西洋在他的西侧他便朝着那个方向驶去五天之后,他就看到并且还准确地认出位于英吉利海峡西头的法属奎桑岛。他便一直向前驶入大西洋。

三周后的七月一日,在马德拉岛附近行驶的时候,他遭遇到了一场不合时宜的海上风暴,因此首次尝到了他这艘平底船在坏天气底下如何表现的滋味在风头前面走的时候,自动驾驶风翼无法将船控制在既定航向上,即便用手来操作,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船的妣部两根浅浅的龙骨在接近海面的波涛汹涌中失去了抓力,以至于德梯丝加三号开始失控:刚被一个浪打来时弄得船团团打转,又被另一个浪劈头盖脑地重重砸下船已变得无法操纵,柴·布里思根本就无能为力了

 

所以我就降下船帆来……一旦将所有的帆降下之后,除了祈祷之外,我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于是我就只有祷告时不时地,我打开一本航海手册想看看有什么指示我可派上用场这些操作指南真是糟糕极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

 

当上面这两位伞兵在各自进行他们事情的时候, 罗宾·诺克斯约翰丝敦也临近了他的出发日期他一直期待着在六月一日这天启航,这是被金球大奖赛为数不多的明文规定所允许的最早的日子但是他的准备工作如此地周全而且困难,也就耽误了他的行期大部分的准备工作都是在伦敦市郊位于泰晤士河南岸苏瑞商用码头上就绪的这个地方虽然吵闹但很实用,比所有其它的船舶码头来得便宜些,而且还近他父母在肯特郡唐尼的家,目前他正借宿居住在那儿

对于所有孤身航海的人来说,最为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安装自动驾驶装置如果说航海就是坐在船的驾驶舱内,白天黑夜地手扶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定向罗盘,偶尔快速地冲到厨房间去取些食物,那么,就没有多少人会驾船到大海上还仍然有什么愉悦可言即使是在一艘配备有全班船员的船上,花上两个钟头把住舵柄也是件十分辛苦而又枯燥的事情为了避免这种情形, 航海人绞尽脑汁地发明和配备各类系统今天,在大部分帆船上都使用电池驱动的自动航行仪,不过,在一九六八年的时候,这种电池还没能找到,金球大奖赛的参赛者们无法指望使用这些自动航行仪而不将大型发电机和巨大的装燃料的桶搬到船上,于是他们只好改用机械式靠风力驱动的自动航行仪了这些仪器通常看上去极像鲁比·戈德堡所设计出的那种小型风向标,若是还有任何一点风的话,它们会设法将船定向在大致正确的航向上风力是自然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所以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优势的装置无异于一个意外收获的奇迹航海者,尤其是单人航海者,往往会将自己的风翼人格化,给它们起个浑名,动情地(偶尔也会动怒地)对着它们讲话,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些装置在原理上很简单一个风翼,沿着一个垂向轴旋转,就像一只气象风向标一样,连接到一个很小的饰片上,它附在船舵的尾部,如同飞机翼翅上的襟翼当船沿航向行驶时,风翼就定在这样一个位置,它的前部正好指着风向,不会造成任何阻力 当船偏离航向,风翼就将它的一侧对向风,将它沿着轴的位置左右推动,这种移动然后转换传到饰片上,后者再带动整个船舵,于是将船再调回原先的航向上这类装置的工艺既可以简易廉价,也可以精致而昂贵但是它的安排都很简单,在海上一般很尽用,对于即将奔赴万里海疆的单人航海者,是不可或缺的一件仪器[1]

通常情况下,这种装置会放在船尾,直接在船舵之上然而在苏哈里号上,这无法办到,因为船的后桅纵帆以及帆杠均突出固定在船舵上方,会影响到风翼诺克斯约翰丝敦最后设计出他自己的装置,由两个风翼构成,分装在船舷两侧的钢管舷外撑架上,用绳子通过滑轮接到船尾而连接上充其量是一个勉勉强强的布置,舷外撑架和绳索连接会影响他在甲板上的走动,倒是完全符合这艘船制作粗糙的特点

尽管比瑞齐威和布里思他们的平底驳船仅长出二英尺,苏哈里号却是它们份量的两倍之多 它的排水吨位也是它们的两倍;精确地讲,它就是两只船它之所以重量大出很多,部分原因是由于它庞大的全柚木结构(那艘撞上瑞齐威的英格兰玫瑰四号的拖船,会轻而易举地被苏哈里号撞破),但大多数的重量却来自它巨大的船体容量,使得诺克斯约翰丝敦能够将大量的食物和海上用品存放于其中

离了婚的罗宾·诺克斯约翰丝敦不会有人来替他操心他孤寂无助的晚餐他只得享用船员标准的日常伙食了─听装的咸牛肉或听装的白扁豆烧腌肉,好不容易挨到周末,他仍不介意从礼拜五一直吃到礼拜天晚上那种勉强生活─然后再令人恐怖地将之乘上一个三百以上的数字这种饭菜反映了英国战后伙食倒胃口的单调乏味和贫乏短缺,加上多年来诺克斯约翰丝敦在英国商船上吃惯了集体伙食他在船上存储了一千五百多听罐头。他将罐头上所有的纸标签全都撕掉,涂上清漆(以防海水引发生锈),然后一一编了号这是一种经过时间考验的习惯做法,长期驾驶漏水木船的英国船员均这样做

诺克斯约翰丝敦的食品主要包括:

            216听咸牛肉

            144听炖牛排

            48听猪肉香肠

            288听青豆,红花菜豆,胡萝卜和什锦菜素

            144听亨氏白扁豆烧腌肉

            48听亨氏西红柿酱意大利式面条

            216听浓缩牛奶

            40听加工好的奶酪

还有许多罐装的水果、果酱、色拉酱、烹饪油、汤羹等等,再加上许许多多其它的东西

为了将所有这些东西全部都装下,诺克斯约翰丝敦将苏哈里号最前面的水手舱里的床拆除掉,然后钉上架子和柜子更多的食物装进了五加仑大小的壶和瓶子里,连位于主船舱的床之间的地板上都堆满了壶呀、桶呀、木制的大食品箱呀,还有饮料箱,一直拥挤到驾驶舱,船上任何一个可利用的空间都装得满满当当他还备了一小船杂货商的五金杂货,包括工具、替补船帆、绳索、索具装置金属丝、锚,煤油、柴油和汽油各一壶,各种船用仪器的备用件船上所预备的东西,足够一个几乎无限期的海上航行之用

诺克斯约翰丝敦虽是个书虫,但他阅读过的古典书籍却很有限现在他终算有了机会,那个不太可能的"某一天"突然摆在他的面前海员教育服务处的让纳德·侯朴博士给了他满满一船的书籍,比如像「项迪传」, 「名利场」, 「战争与和平」, 「罪与罚」, 「汤姆·琼斯」, 「克拉丽莎」, 「西方哲学史」,以及启导性图书像「国际象棋导读」, 「经济学概论」, 「基础微积分」等等还有许多其它的书,就好像他的食品一样,没完没了实实在在的玩意儿

他还带上了交通学院考试用的函授课程这是一个理智的决定,可以帮他的大脑提供额外的练习同样地,他的赞助商星期日镜报还把他送到一位精神科医生那里,好对他的精神状态在赛前赛后可以做一个比较这位精神科医生声称,诺克斯约翰丝敦目前属于"苦恼型正常"

他的"正常"对于这位精神科大夫来说无疑是一种苦恼,但这个诊断根本上是错误的 正常的人是不会有动力去试着一个人不间断地绕球航行的他们才不会好端端地中途停下他们的生活来,一心一意地运用一切可行的资源来欣然采取令人发指的举动呢! 这种前所未有的举动会随时随地葬送他们的生命参加金球大奖赛的所有选手的确也称不上是正常的人,但在竞争对手中,唯有诺克斯约翰丝敦,在他言行率真的性格当中看不出一丁点悲观的特性来在阳光灿烂的地方,他或许会被看成正常的人,因为在这种地方,人性不是按它偏离假想模式而恰到好处地定义出来的

六月三日,他由苏瑞商用码头起航他五岁大的女儿萨拉在岸上向他挥手告别处在一个海员常常不在家的生活方式的压力底下,他在印度的婚姻开始慢慢走向崩溃,而她正是这种婚姻下的一个产物自从回到英格兰之后,他对自己的女儿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在岸上的最后一个周末,他们是在一起度过的对他而言,这是一个痛苦的时刻,他希望她的感觉不会太差劲不过,她早已经习惯于他长年累月出门在外,所以当他看到她停下挥动的小手开始玩弄她的小收音机时,他的心方才稍得释然

趁着泰晤士河入海口浪汐的带动,苏哈里号呈现出一幅引人入胜的画面: 因着装在船体两侧钢管船舷撑架上的两个风翼(诺克斯约翰丝敦特地用戴格洛牌油漆将它们漆成桔黄色,以致一目了然),它现在看上去就像一艘自家造的渔船船上载着可供一年之用的食物与饮用水,船因此吃水很深,行驶起来有点蛮吃力兮兮的,本来就已经慢腾腾的船于是就更加迟缓不已了诺克斯约翰丝敦唯有的希望是,当他靠近南大洋,而他那一船食物吃得差不多时,他的船可以增添些浮力而走得更快一些

跟他一起走的还另有三人, 其中有星期日镜报的一位特派记者布鲁斯·马克斯威尔以及一位摄影师,他们要在他整个航程中最险象丛生的其中一段即英吉利海峡助他一臂之力, 因为这一段水域船只穿梭往来如此繁忙, 以至于一直到多佛海峡的整个水段的交通一直由雷达监控着,就像飞机场一样苏哈里号现在要前往它的最终出发地,即康沃尔的福尔茅斯港,这是英格兰南方最靠西的海港,它是航海时代一个传统的起航港,因为由此去向大西洋开阔海域最为方便福尔茅斯这个美丽的小镇,镶嵌在福尔河宽阔的河口之内,被四周绿绿的青山团团包围,抵挡住各种气候,它很长时期以来一直跟大海与船舶打交道要想在船上临时抱佛脚地动工的话,或是要找一个吉利的出发港,那么,福尔茅斯无疑是一个好去处

诺克斯约翰丝敦与他的团队于六月九日抵达福尔茅斯港他们在那儿零敲碎打地又花上五天,对一大堆最后的细节花脑筋

六月十四日(在柴·布里思启航一周之后),他出发了,进一步证实了他所谓的正常性实际偏离得究竟有多远:那一天恰好是礼拜五这是对海员们的迷信一次公然的藐视 在海上,运气是一个公认但又无法测度的因素显然,诺克斯约翰丝敦深信他可以编织自己的运气他已有备无患,天公也作美,他的船又慢,他也就不想浪费任何一天的时间,于是他启航了

"一手拿枪一手握着圣经的船员终于出发啦!"星期日泰晤士报这样报道说。它曾注意到,就在诺克斯约翰丝敦刚要离开福尔茅斯前,他在教会里当执事的父亲递给他一百发0.303直径的子弹,用于他带上船的来福枪,而港区牧师则将他带到镇上取回他遗忘在家的圣经苏哈里号船里头仍有点像"一片沼泽地",诺克斯约翰丝敦这样告诉泰晤士报记者,后者则写道,该船撑架上过于简便的风翼让它看上去就像一艘在泥潭中打滚的拖网渔船不过,一位精明细致的海港官员有意无意间注意到苏哈里号的斯堪的纳维亚前身,于是发表他的见解说,这是一艘"真正古老的破冰船它要是撞上英格兰的话,我倒要为英格兰担心一番喽"

几艘大汽艇,携带着一帮新闻记者和诺克斯约翰丝敦的家人,一直尾随着苏哈里号出了福尔茅斯好几英里之外,才转身回家来自东北方向的风轻轻盈盈,诺克斯约翰丝敦的船颠扑着,渐渐地远离陆地,驶向西南方向在他驶经英吉利海峡狭窄的航道时,整个第一晚,他在驾驶舱里小睡一会儿,手里紧紧握住一支信号,随时准备改变方向,或者向别的船只发出警告留心他的船

在海上的第一周结果是令人失望的风一直很小, 重载的苏哈里号每天分别只行走77, 80, 52, 38, 62, 87和100英里而已瑞齐威与布里思俩人,比起诺克斯约翰丝敦远不如他有经验,也遇到了同样的天气,他们的航程就更少了虽然当时他们谁也不知道,诺克斯约翰丝敦正在开始超越他俩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六月三十日星期天,星期日泰晤士报满版刊登了有关金球航海大奖赛的报道它在其中宣布了又一位新的参赛选手:四十五岁的皇家海军校尼杰尔·泰特立,同样无人赞助,打算在九月份起航,驾驶他与妻子用作他们栖息之家的那艘三体船

那篇报道还简短地提到了其他所有选手以及他们各自的船它引用了弗朗西斯·齐切思特爵士的愿望: 每一位选手都应该对他们的设备、食物饮料、以及可能会遭遇到的情况提供一个合适的扼要简报,他说:"我们无法阻拦任何一位决心出发的选手,但是,我们能够保证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场比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无论是弗朗西斯爵士本人,还是大赛组委会的任何一位代表都不曾事先打过招呼,或向已出发的选手们作过劝告星期日泰晤士报只是派出记者去报道选手们说了什么或做了些什么, 派出摄影船去想方设法捕捉他们的报业竞争对手们的行踪然而,该报还是不失时机地温和而又严正地警告那些它觉得有必要进一言的人:

 

"有三位选手已经离开了英格兰,几乎没有深思熟虑─大多数有经验的帆船爱好者都会同意,在六月份出发几乎注定要碰上南大洋最恶劣的天气…而那三人(瑞齐威, 布里思和诺克斯约翰丝敦)都是些年轻人

 

最精明细致的选手─像霍威,前潜艇老手海军中校比尔·金,洛克·佛格隆和伯纳德·茂特谢(后两位是沉默寡言、沉着冷静的法国单人航老手)─ 都将在七月份和八月份起航,以确保最佳的天气状况… 尼杰尔·泰特立校…则将是最后一个起航的人还有一位神秘的参赛手─唐奈德·克罗赫斯特,一位三十五岁的航向仪制造商,他对他的新帆船守口如瓶,惟恐别人或许会模仿他的某些'革命性'的创意他…与泰特立两人都是有些经验的选手现在看来,好像比较年轻一些的人率先开始啦"

 

 

【未经同意,请勿转载】


[1] 原注: 此处描述的仅是当时所通用的饰片风翼装置。现代风翼所采用的原理通常略有不同。
 
 
 





天地一弘 (2013-08-06 07:58:32)

狂人如斯!

棹远心闲 (2013-08-10 18:29:08)

谢谢天地一弘大驾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