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情韵 第十一章:夜黑得真传

 

第十一章:夜黑得真传

夜深了,夜黑伸手不见五指。刘委员的小黑车开进了县城,在一片没有路灯的街巷里,两束灯光鬼影一样移动着。

小黑车开到了贾局长家楼下。刘委员走出来,弓着腰跑上楼,敲门,进了客厅就趴下了。

贾局长穿个大裤衩子迎接了他。

刘委员哭着说:贾局长,贾哥们呀,前功尽弃,毁于一旦,我可辱了使命啦?

贾局长说:怎么回事,起来说,起来说。

刘委员坐到了沙发上说:我按照您的指示,先是教育、诱发,斯人很快就认识到了是自己的错,接着我又用引导,引导斯人感恩,斯人也上路了。斯人不停地给我鼓掌,还给我拿了一个毛桃吃,斯人真的知道感恩了。我又发挥了一下,想勾引他给我唱支感恩的歌。我眼看就要功成名就了。可斯人他,他突然犯病啦呀,狠狠地抽了我一个嘴巴,又抽了我一个嘴巴。我被抽懵了,要不是贾护士喊,快跑,快跑,我就被抽死啦呀。刘委员说着呜呜地哭起来。

贾局长说:这个斯人,不像话,太不像话。

刘委员说:没功成没名就,真是毁于一旦呀?

贾局长说:别哭啦,虽然你辱了使命,但还是德高望重的吗?

刘委员抹了一下眼泪说:贾护士说斯人的病时好时犯,我们还让他回来干啥呀?就让他在里呆着,扎针吃药,什么时候彻底治好了,治老实了,再让他回来。

贾局长说:哥们,你以为我愿意让他回来呀?他炮轰局长,炮轰局长就是无法无天。小小斯人,竟敢在众人面前把我的身子给轰“斜歪”了,这是在破坏我的形象,是最最严重的破坏。贾局长气得站起来,往上提了提大裤衩子,又坐下了。

刘委员说:是呀,多好的直立起来的形象,给破坏了。

贾局长瞪了一眼刘委员说:什么直立起来的形象?是树立起来的形象,糊涂。

刘委员忙说:是,是树立,是树立。

贾局长叹息一声说:现在,树立一个好干部的形象多难哪?

刘委员说:所以我说,就不能让他回来,坚决不能让他回来。

贾局长说:你说不好使,我说也不好使啦,是甄县长做了指示。甄县长怕斯人他娘去省里,京里闹,影响了他官位。

贾局长又叹息一声说:也是,县长的官位受影响了,我的官位就更得受影响。哥们呀,今天在家里说,我们做一切事,最先要考虑的就是能不能保住我们的官位,有了官位,就可以呼风唤雨,没了官位,那风那雨就会呼你唤你,让你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哇。

刘委员说:真传,真传,今夜我是得了真传了,可惜我岁数大了,奔不了前程了呀?

贾局长说:怎么说奔不了了呢?实权的官位没有了,虚权的官位还有吗,你像正科级调研员,都是有希望的吗?

刘委员想了想说:都是斯人这小子闹的,他要是也顺顺当当吃肠子,不就没这些事了。

贾局长说:我知道,你们不愿意吃肠,私下里,你们对吃肠有意见。

刘委员睁大了眼睛,说:贾局长您知道呀?

贾局长说:我一生阅人无数,什么不知道?

刘委员说:那,您知道,还让吃?

贾局长说:糊涂,不成熟,这么尖锐的问题还敢问领导?

刘委员说:是,不问了,绝对不问了,我可不能像斯人这小子那样,不听话,不成熟。

贾局长说:就是,他斯人能吃着什么好果子?再过20年,就是再过100年,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个基本群众。

刘委员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说:斯人这小子,我是真不想让他回来呀?

贾局长说:你那鼻子怎么啦?

刘委员说:斯人抽我的时候,往出跑摔倒了,磕到了门角上。

贾局长说:你这就不好,要大度吗?心胸要宽广吗?不要一有点什么不愉快,就和一个基本群众斤斤计较,明天我们去接他,你也去。

刘委员说:那可得多派些人手,还有您可千万千万不能到他跟前去,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犯了病抽您?

贾局长说:不怕,明天,我跟公安局长说一声,借一台警车给咱开路。

刘委员说:好,好,有警车开路好。

贾局长说:回吧,把鼻子包一包。

刘委员说:是,包一包。

早晨,斯妹早早起来,穿一身蓝色衣裙,在院子边的树林里舞蹈。我从楼里出来,看到了斯妹,慢跑着过去。

斯妹的两只胳膊飘起飘落,很像鸟的翅膀飞翔,然后作金鸡独立式,旋转起来,由慢到快,再由快到慢,慢慢地停下来。

斯妹回头看见我,说:早晨好。

我说:你舞跳的真好,像金鸡独立,像孔雀开屏,像鸟儿飞翔。

斯妹说:我不是在跳舞,是在练功。

我说:这么美的功,应该叫舞蹈功?

斯妹说:准确地说叫舞蹈神功。

我说:舞蹈神功?

斯妹笑笑说:是了,舞蹈神功,想学吗?

我想了想说:斯妹,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我也几次想要问你,你说这个世界上有神灵吗?

斯妹说:也许有,也许没有?

我说:我被抓进派出所又很快出来,被抓到精神病院,贾护士给我扎针,又突然不扎了,每次在我受难的时候,就觉得,冥冥中有神灵在帮我,保护我?

斯妹说:不是神灵在帮你,是人在帮你。

我说:是人在帮我?

我和斯妹在树林的小路上慢慢走着。

我说:如果真的是人在帮我,我希望这个人能早点现身,让我知道。我娘说过,人要知恩图报。

斯妹看着我说:那你想怎么报哇?

我笑笑说:是男的,我就称他为兄长,是女的呢,我就以身相许。

斯妹说:你那是回报啊,你那是想占便宜?

我说:我是说,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包括洗脚丫子。

斯妹说:你就知道洗脚丫子。

我“嘿嘿”地傻笑了一下。

斯妹咯咯地笑起来。

斯妹说:傻样吧,真没白来精神病院一回,回去了,别人还不真拿你当精神病啊?

我说:你是说我特像精神病啦?

斯妹说:不是像,就是啦。

我说:回去后,我就在贾局长面前装疯卖傻,有了昨天一回,你说他是不得躲我远远的?

斯妹说:你说你昨天抽了刘委员,他们今天还能来接你回去吗?

我想了想说:就贾局长本意来说,不可能让我回去,但根据妈妈之乎者也的理论推断,他们还得来。因为我的事被媒体曝光以后,肯定有比贾局长大的官看见了,说话了。比他大的官,哼一声就都是个指示,他贾局长是绝对不会违背的,也绝对不敢违背。

我仰天一声长叹。

我说:人类呀,也就我斯人敢拉响火炮,立马横刀。

斯妹拉起了我的手,说:行啦,我崇拜你。

我看着斯妹笑了笑。

阳光洒进树林,洒在鸟儿身上。鸟儿在树上,在我们的头顶

蹦跳着,鸣叫着,自由地飞着,追逐着。

斯妹抬头看着鸟儿,说:我也觉得人类很可怜,很悲哀,真的不如林子里的鸟儿。

我说:人类的不平等,不公平,是人类的可怜和悲哀的渊源,而这渊源恰恰是人类自己造成的。

斯妹停下来看着我说:在人类里,当人,真都不如当个动物,当个鸟什么的好?

我说:是,你这么一说,倒让我响起了松鼠哥哥。

斯妹说:还松鼠哥哥呢,你知道那松鼠是男生松鼠,还是女生松鼠哇?

我说:是男生松鼠我就叫他兄长,是女生松鼠我就给她洗脚丫子。

斯妹说:这个你要给洗脚丫子,那个你也要给洗脚丫子,你到底要给几个人洗脚丫子呀?

我嘿嘿地傻笑起来。

斯妹学我说:嘿嘿,越来越傻样了。

斯妹用肩头碰了我几下。我们慢慢回走。

斯妹说:回去了,什么时候去看松鼠哥哥呀?

我说:我恢复恢复就去。

斯妹说:你有什么可恢复的,你现在不挺好的吗?别不是回家就找了白衣姑娘,过上了好日子,就把松鼠哥哥忘了?

我说:能忘吗,松鼠哥哥给我保留了一颗批评的种子,我才得以放批评一炮,帮了我这么大的事,我忘了,我不丢良心啊?

斯妹笑笑说:我知道你能去呀。

我说:当然能去。

我们拉着手走回了院子,快要走回到楼里的时候,斯妹调皮地笑笑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见松鼠哥哥了,因为松鼠哥哥说了,要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我瞪大了眼睛说:斯妹,你怎么知道松鼠哥哥说的话?

斯妹说:是你说的。

我说:我没说。

斯妹说:就是你说的。

我说:我根本就没说。

斯妹说:就是你说的,就那天,在,在江边说的。

我摸了摸脑袋说:我,我没说呀?

斯妹撇开了我的手,说:你就说了,告诉你呀,以后不许欺负我?

我说:好好好,就算我说了,我说了。

斯妹笑着跑进楼里。我也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