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涩时光
二十七
回校路上
寒假过的还是快的，尤其是从初一开始的日子，因为家家都在年前忙好了一切，从初一开始就是玩了，都是串门子走亲戚之类的，就是一年到头最忙碌的中年妇女们也都放下家务聚在一起磕磕瓜子说说笑笑的，说到兴头上还能踢踢毽子跳跳绳寻找一点年轻时感觉呢！动几下就不行了，笑着感叹年岁不饶人了！年老的只有笑的份，她们早赶不上趟了，看年轻的晚辈活泼乱跳的打心眼里高兴……全村都沉浸在欢语笑声里，或者说这一个国度正在笑声里。但欢快总是显得短暂，不少人家过了初一就到麦田点化肥了，务实的庄稼人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庄稼，这是全家人的依靠呢。
方桐要开学了，想到县城预订到省城的车票，可已经打不到票了，都卖光了，售票员说没座位了，就站票吧，价格一样的。真是糟糕，这一站至少得站五个多小时，可还能有什么办法？这就是现实，不接受也得接受。
无论怎么样也不能迟到啊，迟到的概念在方桐的心里是无法接受的，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方桐还是背着装得鼓鼓的牛仔包提前一点来到车站，等上了车才发现有两三张面孔有点眼熟，仔细回想一下应该是校友吧，是别的班的，平时也简单交往的，但看人家的意思有些淡漠，方桐也只好淡然处之了，那几个人都坐在位子上一副笃定的样子。方桐心里像被刀割的一样，花同样的钱，坐着的人就显出傲慢来，自己就是站着也得把腰杆挺直了，算什么呀，不就是因为家在城里打车票方便些吗？现在这样子也许是担心自己要去分享他的座位？真是门缝里看人，看那小摸样真叫人好笑。车子开动了，方桐被车子晃的前前后后的倾斜着，幸亏右手牢牢地抓着头上的扶手，方桐牢牢地抓着，差点能把自己吊起来，因为脚也不自在，脚的周围都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站着的人也不少。
等车子平稳了，方桐才放松了下来，这时便习惯地观察起乘客来，除了那几个年轻的一副淡漠神情的让你看便知道是上学的学生外，还有几个明显是农民工的样子，一上车就睡了，穿的老棉袄鼓鼓囊囊的，他们只图暖和不图形象，也没心思和条件图形象，那用报纸包裹起来的用绳子捆扎的像大炸药包的花布被子一定是他们的了，那几把铁锨肯定他们的打工工具，奥，想起来了，外面车顶上那几辆独轮小车也是他们的，刚才上车前就看到他们几个在爬上爬下忙活的。也许他们是一个庄子的，平时都一起玩的，如今能够到外面打工当然也和在一起了，看他们的这样装备，很可能是推土或者推砖一类的，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力气活是不容易长久的呀，但愿他们能够都过上轻松点的日子……左边是一对有些富态的老年夫妇，老头大圆脸大脑门儿，大概一生比较顺利一副什么都不愁的样子，大娘显得有些精神，穿的也有些洋气，看上去不怎么像小地方的，或许是来县城看亲戚如今回去了……方桐默默地打量着这些人也暗自猜想这些人的前世今生，在人群里看人是方桐的习惯了，记得很多书上说古代文人大多擅长测字相面，仔细想来这里一定也是有些道理的，否则怎么会流传这么长久？所谓相面应该就是观察，那中医不是有望闻问切吗？望不就是观察吗？人的言谈举止神态打扮都是会传递出信息的，就看观察的人仔不仔细了，许多文豪都有观察人的习惯，没有深入的观察就不会有出神的描写刻画……方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几乎忘了自己是站在一路颠簸前行的客车里，但是腿还是有些麻了，脚底也有些火辣辣的，但随即就想起去年开学军训时的场景了，那时自己是军训检阅的标兵，保持姿势站了近两个小时，那时才难受呢！现在这个，脚还能稍微动动的，算不了什么。
客车摇摇晃晃地沿着洪泽湖弯来曲去的大堤走完之后开进路边的一个旧围墙里，这是要停车吃饭连带休息，所有人都得下车。方桐正好可以活动活动腿脚，这样乘车真是体力活。等方桐从简陋的厕所出来时看到院子里稀稀拉拉地站了些人，都是不同地方客车上的旅客。有的在张望有的在吸烟有的在发呆，那边却围着一圈的人，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有人在耍花人，把三张扑克牌耍来移去的，其中的花人牌皇后如果你能准确地判断出来就可赢钱了。方桐知道有人要上当了，那围观的人里有好几个是与那耍牌的是一伙的，既营造气氛也起哄让不明就里的人失去警惕。可这样的小把戏到现在还在玩啊？方桐不禁摇摇头，只远远的看着自己所乘的客车等待那司机吃好之后开门。
司机终于从小饭店里走出来了，敞着棉衣打着嗝，手里还拎着一杯水，这水杯其实是水果罐头的玻璃瓶套了半截塑料丝编的套子，司机也有点肚子，走起路来像鸭子似的摆动，一车人都指望他呢，谁也不能跟他顶什么，都得顺着，低眉顺眼的还不够，最好笑眯眯的，如果你再夸他几句或者递根烟的话，那么他的热情就会散发。方桐虽然明了一切却自觉不能做到，也就跟在人流里混上一混。车门开了，大家一下子涌过来，七手八脚地上了车，车子还没启动就听有人大声议论，等车子上路正常行驶的时候，方桐终于听明白大家在说什么了。说这车上有两个人被刚才那耍扑克的耍了，一个是青年人，一个是老年人。那青年人正是方桐认识的一脸有些傲慢的校友，方桐心下有些吃惊，这人怎么也上这种当？再去看他的脸，发现他的脸朝窗外别着呢，方桐心想，能带多少钱上学呀？这路上就已经白仍了一些，真是的，这种小把戏也能混啊！而说的那老年人就是那个大圆脸大脑门的老头！据说他损失可不小，整整五百块！只见老伴满脸愤色，不住地抱怨，老头偶尔回一句说“我明明看见那张花人就在中间的！钱一压就不是的了。”大家带着同情七嘴八舌地说，你掏钱的时候他就把牌换了，谁也不敢讲，你老先生哪里明白他们的路数？老头明白了一些，但还是一脸的坦然，没有什么懊悔的样子。大伙没有看到希望看到的脸色不禁有些失望，也就消停下去了，有个人小声嘟囔道：“是个有钱人啊，他不在乎。”
方桐一路上好像在看戏，又好像在看小说，那《围城》里有一段也是说乘车去西南，一路上花样百出，这人世间着实有趣。
二0一三年一月十六日十一点
| 梅子 (2013-07-15 00:49: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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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沙发。 今晨看你迟迟没有贴出，还有些着急。 看来那种把戏南北都有，老少都有人上当，只有不贪财的不会上当。 |
| 木桐白云 (2013-07-15 00:55: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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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网络出现了点问题，幸好现在通了。 |
| 春山如笑 (2013-07-15 01:01: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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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中医望闻一样观察人生，真是细致。问好。 |
| 木桐白云 (2013-07-15 01:07: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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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交代那个时候的社会变化的风气。 |
| 予微 (2013-07-15 06:05: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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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各样的人在木桐笔下活络起来了。 |
| 木桐白云 (2013-07-15 06:59: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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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蕴含着很多信息，很有意思的。 |
| 天地一弘 (2013-07-15 08:41: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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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车坐的，感悟颇深！这人世间着实有趣。 |
| 木桐白云 (2013-07-15 10:5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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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世界很神奇。 |
| 林静 (2013-07-15 12:44: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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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的那段旅行很经典，把中国知识分子刻画的入木三分。辛楣对方鸿渐这段旅行的感想是：不讨厌，可全无用处。 |
| 木桐白云 (2013-07-15 12:52: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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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文人动手能力就是差，好像不是现实里的人。 |
| 绿岛阳光 (2013-07-15 13:51: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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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好，各种人物都角色鲜明！连心理分析都很到位。 |
| 木桐白云 (2013-07-15 22:23: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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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绿岛，有大家一路鼓励很是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