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连载《求学记》之“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临阵磨枪 不快也光

 

八十年代初,有了电大这一新的学习渠道,我们这批没有机会上大学可又总是心有不甘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纷纷自学考试上电大。电大,顾名思义就是跟着电视大学学习。电大的老师们都很有水平,学员们学一门考一门结业一门,都学完了就能取得大学毕业的文凭。我的许多同学朋友都上电大了,我也动心了,特别是看了电大的中文教材,我决定报名考试学中文,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专业,这次机会我绝不能再失去了。可是当时的电大并不全是业余时间学习,每周有两次是集中听大课,得占用两个半天上班时间,所以我必须要单位领导同意才行。

 

找谁呢?科长老宋先就不愿意:“科里工作这么忙,一周之内你得占用两个半天,我做不了主,去找局长批吧!”“找就找,我还非上不可了”我心里别着这股劲儿往东院走,可临到要推局长办公室门的那一刻,我犹豫了,我们局长是个老革命,山东人,行政十三级干部,架子很大,平时根本没跟我说过话,认识不认识我还两说着,别又碰一鼻子灰……一边犹豫着一边却敲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还不错,局长认识我,听说我要报名上电大,他用很重的山东口音拖着长腔说:“好嘛,想上学是好事情嘛!”听他这样说,我心里踏实多了,毕竞他对我想上学的积极性是肯定的。我把我想上电大学中文的想法以及要占用上班时间的请求一鼓脑儿都对他说了,并保证以后更加努力工作,把占用的时间补回来。听我说完,他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又用勿庸质疑的口气说:“学什么中文嘛,学了又有什么用,你干上这一行就得钻研这一行,将来有学本行的大学名额,你再去学,我支持你。”因为和老局长不熟,我没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不甘心地说:“您说话算数?”“当然算数,爱学习是好事情嘛!”这次学习机会就这样又错过了……

 

一九八五年天里的一天,科长老宋找我:“你不是要上学吗?区里给咱局一个北京经济学院劳经系指标,老赵局长让你去参加考试。”他说着递给我一张招生简章,我一看,要考五门:数学、语文、政治、历史、地理。一看考试时间,现在离考试时间只有二十多天了,我脑袋一下子大了:“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那就是你的事了,这还是局长争取来的,去不去考试你自己决定。”还有什么说的,老局长那么守信用,我岂有打退堂鼓之理,这是我若干年来第一次得到的考学机会,拼一把吧,考不上我此生也死心了。可以这么说,知道这个消息后,我连一分钟都没有耽搁,马上跑步到区政府买了这五本书,然后飞跑回科里打了招呼就骑车回家了。一路上我埋怨自己,既然总嚷着想上学,为什么平时不看看书做做准备呢,真想找一没人的地方抽自己一顿。

 

写到这儿我还应感谢我的一位副局长小郝,她是六六届高中生,没下过乡,已经三十九岁了,若当年没机会上大学,超过四十岁就再没机会了。但她没有利用职权和我争这个指标,她告诉我:“这个指标来之不易,你好好复习,我自己去区里再争取”,后来她成了我的同班同学,班里党支部书记,我们成了一辈子的好朋友。

 

那时候D已先行一步考进了廊房教育学院学物理,平时根本回不了家,大主意还得我自己拿。我粗粗看了一下课本,语文可以不复习,历史背背年代表也没大问题,政治死记硬背就行,最没把握的是数学和地理。想想看,我已有多少年没碰课本了?离人生中最后一节课已过去了整整十九年,其间我历尽沧桑坎坷,已从一个十七岁的中学生,变成一中年妇女了。

 

本来就够忙乱的,没想到还有人忙中添乱:,我上小学期间高我一年级的一个男生不知从什么渠道找到了我,当时我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经他提醒才想起,他是高干子弟,文革前就读于北京市某重点中学 ,文革后期他曾在中学生一个大型合唱节目中担任指挥,当时他曾让他的同学通知我去参加,我和林伊还真的一起去音乐学院找他考过试,结果他连考都没考我们,就直接分配我们去高声部了,而我们俩更干脆,看了一次他们的排练后,一次都没去唱过。后来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他又托他的同学给我送了封信,约我和他一道去某军区投奔他当官的父亲或一同去插队。我因为根本没和他接触过,更不了解他,于是把那封信交给母亲了事……。这次他终于又找到了我,而且没再托人送信,而是直接找上门来……。我告诉他我只有这二十多天复习时间,没有时间“叙旧”(其实连旧都没有),一切等我考完试再说,但他仍固执地来电话,我一急之下,把儿子托付给母亲后就“逃之夭夭”了。不只是逃开他而是逃开一切干扰,住进了通县姐姐家。后来那个同学去了日本,再后来好象去了意大利吧……

 

那二十多天我体会了一把“头悬梁椎刺骨”的滋味:我定了复习计划,除语文不用复习外,其余五天复习一门课,重点是数学和地理。姐姐给我腾出一间房,墙上挂着半面墙的世界地图,中国地图,在地理、历史,政治复习之前,还请了这三门课的老师给我作了复习指导(当时姐姐在潞河中学当副校长)D先生专程赶来为我辅导了数学。其余时间都是我自己不分昼夜的“拼搏”,摇头晃脑,死记硬背,记得我当时根本就不睡觉,也睡不着觉,连磕睡都没有,吃饭时间都是姐姐姐夫把饭送进来……

 

我总觉得我的思维方式有问题,我不会把地图与现实中的山川大河联系起来,什么山脊山梁的我也搞不明白,什么俄克拉荷马,什么冈地斯山,脑子中也一盆面酱……这时候我想起母亲奚落我的话:“你本是书呆子一盆面酱……”,其实这是京剧《蒋干盗书》中曹操骂蒋干的一句唱腔,但现在想想,用在我身上何其正确。

 

唯一还算正常的,是每天早晨我都坚持和姐姐的儿子蛮蛮一起打羽毛球,傍晚和姐姐在潞河中学操场上散步,她帮我背题。潞河中学很美,校园大极了,建筑也是教会学校的模式,电影《如意》就是在这里拍的,在我眼里,潞河中学和我的母校女十二中很相像,使我时常产生幻觉,,是否我又回到了青春横溢的中学时代……

 

真正倒霉的还是我的儿子,我把他丢给了母亲,可母亲还在上班,除了照顾他吃饭以外,没时间管他学习,那一段时间儿子成了个“野孩子”。下学回来,他不从大门走,爬墙头翻进我家小院;原本白净的小脸儿每天抹得花猫一般,脚趾头伸出了鞋子,里院白大妈常吃惊的说:“贝贝,你是不是从烟筒里钻出来的?”……老师问儿子:“你爸爸呢?”“爸爸在上大学……”“你妈妈呢”“妈妈在考大学”。“岂有此理,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那谁管你?”“我婆。”“叫你外婆来”“外婆是回民”“谁问你这个了?”“因为外婆爱吃羊肉……”老师气得七窍生烟……

 

……

 

终于该进考场了,两天半的时间,先后考了五门课,我耗时最多的地理考了一个三十七分,记得考的是世界几个地域的气候差异及成因,还是个计算题,我答了个驴唇不对马嘴,其余几门都及格了,根本没复习的语文考了八十多分,最终我以总分高出分数线二十七分的成绩考入了北京经济学院两年全脱产的干部进修班,圆了我的大学梦,而这一年,我已三十七岁了……

 

更丢人的是,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导致内分泌紊乱,考完试后的我突然绝经了,母亲不得不带着我在北京遍寻名医,喝了大半年苦兮兮的中药汤我才重新“焕发青春”,走入正轨……

                    

                         我与大学同学、好友张哲

 






雨林 (2013-06-29 12:12:34)

看到了焕发青春的子蕴姐。

鐡手 (2013-06-29 15:25:15)

上过山,下过乡,去过北大荒,最后又能走进大学堂,人人都有一部奋斗史,庆幸子蕴没有被飞速前进的时代列车甩掉......

海云 (2013-06-29 20:50:47)

老局长说话算话,真不容易。

春阳 (2013-06-29 21:21:29)

悬梁刺股,也要圆一回大学梦。佩服。

子蕴 (2013-06-30 13:42:00)

谢雨林小妹,祝福!

子蕴 (2013-06-30 13:43:04)

子蕴一直在拼命奔跑……

子蕴 (2013-06-30 13:44:55)

好人还是不少的,我庆幸能遇到。问好海云,多保重!

子蕴 (2013-06-30 13:47:02)

可我的大学不是真正意义的大学,学的专业也不是我想学的专业……为此抱憾终生。

予微 (2013-07-04 06:26:27)

佩服这种锲而不舍的追求精神。

Sujuan (2013-07-19 11:32:25)

佩服子蕴大姐的坚强意志和坚韧不拔。在今后的日子里,我需要您的精神!谢谢您的分享!

子蕴 (2013-07-20 05:14:36)

谢谢你们,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