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却笑了
抱峰
以前想写妈妈却无从下手。就像在月白风清的夜晚小猴子口渴了，爬树骨碌下个大椰子，明知里边有甘洌的果汁和白嫩的果肉，可是怎么也掰不开啃不动，于是抓耳挠腮，不得不悻悻放弃。白天，照常拿虱子，晒太阳，看风景，但还是惦记这勾当，时不时地骑椰子摸索。不知过了多久，灵感渐渐从屏幕后边露出眉眼，飘飘忽忽，狡黠诡谲；扑上去捉，似有似无，若即若离，只胡噜到一两个火星。灵感嗤笑：简直找罪受！正抓掉不少头发，气急败坏，要骂，眼前唿啦亮了。
“啊，穿透！”不由得惊呼，“中国先驱知识分子的思想穿透！而且是位美才女！”这种穿透于个体可能很零散，很朦胧，但就整体来说是有大模样的，否则便无从解释社会变革及其原动力。
由于主脉渐渐清晰，头脑中的素材随之串连起来，形成了小说框架，并蹦出一些灵感串，对人物性格有了进一步思考。
从而想，为什么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具有统领意义的灵感偏偏出现在一个时代——或者由兴转衰，或者由衰转兴——之后，需要站远了眯眼看呢？
——社会自身作了横竖对比。
——漂去了芜杂。
——拂去了膝盖跪拜的泥土。
——淡化了利益牵制。
——新思潮的出现。
长篇小说且远且近、且旧且新的创作优于在漩涡中的即时炒作和超时杜撰，自然筛选的记忆和沉淀的思想更能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地认识一个事物，并且开掘切实而自由的想像空间。
小猴子似乎扒开了椰壳，仅尝一口便自我膨胀，美滋滋地吧唧嘴，傻傻地开唱了。
小猴子对着月亮唱。
可是越唱越唱不下去，哑在那里。
——那个时代先驱人物虽有非同一般以至振聋发聩的思想，誓死如归的气概，但仍被愚忠羁绊，如同璞玉蒙上灰尘；小说的精髓敢不敢强化他们的具有穿透意义的思想，又与人物性格协调起来？
——那个时代先驱人物遭受的迫害血腥而惨烈，能不能淡化描写，既不破坏主要人物的理想形象，又使对立人物的人性丑作为人性美的适度陪衬？
——那个时代许许多多人的灵魂被浸染，有着极大的群体破坏力，怎样表现他们的本质，这样的本质对于社会的进步有着怎样的意义？
——那个时代主张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而用什么哲学的道德的理念从根本上作出批判？
——那个时代的主流语言为 “大破大立” “斗私批修”“打倒走资派”等等，《语录》开头，花哨诗词装潢门面；要不要剔除这些糟粕，在多大程度上剔除？
—怎样在故人与今人与后人之间、于内于外架起一座桥，往来较为顺脚？
——总之，搭载艺术理念最适合的车船是什么？
月亮多美，那光辉，那倒影，那摇曳，那烘托……小猴子揉揉眼，眼前却一片茫然。
某天夜晚，月亮周围形成一个美丽的大圆圈。小猴子仰脸感叹：月亮在高空把自己放大了，有色彩了，这，在地球人看来一律归结为月亮美。月亮美，因月晕更美。因此，写月亮何不同时写月晕，使之相得益彰？月晕同样是月亮的真实呀！久久仰望夜空，流星划过，那么灿烂，而落在地球上的陨石几乎记录了天体的全部信息！确信，万事万物，包括物质和精神，大到宇宙，小到一个物质颗粒、一个思想片段都有统一的规律，统一的模型。
——夯实小说背景。文革的要害大约是：阶级斗争绝对化，扼杀传统文化，荼毒优良道德，愚弄民众，极端帝王情结，清君侧，制造社会分裂和倒退。中华民族作出了巨大牺牲，不应放弃极其宝贵的有着久远历史意义的财富；而上层建筑的问题主要应该在上层建筑领域解决，文学艺术责无旁贷；经得起检验的背景恰恰与主要人物性格的形成和发展血脉相连，这个基础必须夯实。
——景仰民族的精神力量。这个力量长期凝聚并哺育着全体中华民族，与世界主流思想相通。人性，尤以仁、善、和为最，是文学艺术永恒的母主题。
——人物思想和生活场景大体是当时的，同时注重人、自然、社会的连贯性，在一定程度上打破时空界线。对瞬间和局部的把握离不开对久远和全局的关照。
——在艺术理念的引领下向头脑深处的海马较劲，调动感悟了的、重新感悟的素材，生发出未必有未必无的类梦故事。。
——人固然有弱点，但均为多种矛盾的集合体，所以要表现人的多面性。
——在注重人物单一性格、主要性格强化的同时，特别注重主要人物性格的复杂变化和逐渐攀升。
——不跟从什么主义什么流派。咬定：不独特不是艺术。坚守：我就是我。发生：一切皆自然。但要树立中外经典标名著杆，力图赶超，达到相应的艺术境界。
——借鉴和兼容其它艺术样式，经常把自己置于全方位艺术创作的意念中，完成向小说形象的转换。小说固然要保持自己的特点和优势，但不能自我封闭起来。
——叙事尤其对话均以当代口语为基础，剔除终将被淘汰的语言糟粕；凡有生命力的如古汉语、书面语、流行语、西方句式都可采用，只要方便，兴之所致。自觉运用地方语言。（与《红楼梦》同处一个满汉混居地区且有满汉亲缘）简洁、个性化、形象生动、节奏感强、朗朗上口为追求目标。
——认识中国传统长篇小说的优势和缺憾，取长补短，东西方共融。
——不认同过于嫩稚且胎死腹中的“伤痕文学”。
——不认同“艺术源于生活”的艺术思想。因为它不具有各类社会文化形态例如法律、道德等概念的排它的特殊性，无视自然界对艺术存在的意义，是机械唯物主义和为某种政治服务路线的产物。确认：艺术源于对外部世界形象化的感悟和感情。外部世界之水只有流进特殊而具体的渠道，这时渠道里的水才真正构成艺术源泉。人类社会和自然界仅仅是艺术素材，而不是源泉；真正的艺术源泉是介于外部世界与艺术之间的母体（第一个）环节。法律作为国家强制推行的社会行为规则总和，是由立法机关或国家制定的；这个源泉的概念虽然取之于社会生活，却具有明显排它的特殊性。假如同为社会文化形态的艺术以生活作源泉，必然过于宽泛，丧失实际操作意义，在艺术门外徘徊。社会生活中的人尽管生活很丰富，也并非人人都能创造艺术。艺术源泉是个自然和社会的专指动能库。艺术风格多种多样，却拒绝人云亦云的跟风者，隔靴搔痒者。
——不认同“艺术高于生活”的艺术思想。大量艺术实践证明，艺术高于生活的思想必然导致刻意剪裁生活、脱离生活本质。确认：艺术永远处在攀登外部世界、包括社会生活这个巍峨高山的状态中。社会生活宽于艺术，长于艺术，深于艺术，富于艺术，因而高于艺术，社会生活之于艺术具有不可撼动的权威性。跟从“权威”长年累月叫顺嘴了的话未必正确，明了艺术者只当一笑。
——不认同“为工农兵服务”的文艺方针。即使在方针提出的年代也是政治宗派主义的产物，必然在相当程度上阻碍社会的进步。把抗日战争时期参加抗战的少数民族、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宗教人士、海外侨胞、地主、富农、一切爱国力量和国际友好都排除在艺术服务对象之外，该是何等局面！艺术为人类服务的提法较为准确。所谓艺术“为人民服务”也欠妥，因为人民的概念同国家、法律一样只是特定历史时期的有着严格规定的范畴。如今的中国理应胸怀博大。
小猴子差不多用三分之一的时间恶补知识，思考，拍拍脑门似乎有些开窍，可恶习不改，以为自由了：喝椰酒……自鸣得意地唱……断断续续……揪了一地毛……拉里拉杂……
其间还不时奓着胆子在网上比划猴拳，结交了智者友人，得到了帮助和鼓励。《雪落轩辕台》为智者友人帮助选定。
每章文字都设个标题，写意写实，尤其注重写意和避免关键词的重复使用；尚显拙劣，不敢明晃晃亮相，就分别挤在提头语之后。
五音不全，更上不了溜光大道。权当代孕父亲身上掉下的肉，一块肉的哭喊……
妈妈却笑了。
（《雪落轩辕台》跋了又跋，2006年5月2日，2010年9月12日，2010年8月13日，2012年10月23日）
| 天地一弘 (2012-10-29 03:09: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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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抱峰兄严谨的文学精神，问好抱峰兄！妈妈的笑是幸福的笑。 |
| 抱峰 (2012-10-29 07:55: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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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跟我愚钝有关。终于又改了一遍，可以放松一下了。也算幸福。笑？最好。问安！我的朋友！ |
| 梅子 (2012-10-29 08:33: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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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的关系，没有系统读你的小说，但这篇跋我却读了又读。 一个有良知作者的严谨、思辨、责任感、幽默跃然字里行间。 唐山是个人杰地灵是城市。 |
| 抱峰 (2012-10-29 08:52: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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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得到你的鼓励我很高兴。而能不能把所思所想贯穿在小说中，太难了。不知我做得怎样。谢谢！问安！ 另---我是东北人，沈阳的。只是唐山生活时间长罢了。性格是东北的。 |
| 梅子 (2012-10-29 09:23: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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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你的“有满汉亲缘”说法了。东北人豪爽仗义，唐山人细腻周到。 也许这些都渗透你的文字中了。 |
| 雨林 (2012-10-29 12:11: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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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写作； 写作又思考。谢谢抱峰与我们分享。 |
| 海云 (2012-10-29 13:0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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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抱峰兄的写作态度。 |
| 邱俊伟 (2012-10-29 14:45: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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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抱峰兄文字的凝练、厚重，这其实很难。 我是江苏连云港人，在黑龙江生活工作过5年，和东北人性格极接近。 握手，问好，多读你的文字，是一种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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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融融 (2012-10-29 16:05: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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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神的眼光来看世界对写作很有帮助。 |
| 抱峰 (2012-10-29 21:06: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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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是满族，这之前不知满汉通婚多少次。我妻子全家是满族，爷爷是看守清东陵的。我儿子也认了满族。如此，确有亲缘关系。现在天天与当地人打交道，在语言方面受到很大影响。我的小学和中学是在沈阳、长春念的。 向梅子问好！ |
| 抱峰 (2012-10-29 21:10: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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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读书、思考、写作，就这么走过来了。读的东西不多，就要恶补。唯恐做得不好。谢谢鼓励，问安！朋友！ |
| 抱峰 (2012-10-29 21:17: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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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见到海云的留言总有莫名的感动。因为你太忙了，需要关照的太多了。给你添麻烦。中国现代文学的繁荣因有你这样的实践者和播火者，是有希望的。谢谢。问安！ |
| 抱峰 (2012-10-29 21:23: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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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先生：你所说的是我们大家追求的目标。学习是双方的。我在贵网获益匪浅。谢谢鞭策。问安！ |
| 抱峰 (2012-10-29 21:31: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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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融：神的眼光与仁善和的眼光相通，任何优良文化都是相通的。我想，神的眼光就是爱人，想象，属于人类的财富。。 你的长篇小说我还没读。但知道那是很好的。你在文学上的造诣为大家树立了榜样。 希望得到你的指点。问安！ |